再度醒來，已是第二日凌晨，已然沒了大礙的楊桓聞著身上蓋著的被子，不由眉頭一皺，隨即一把掀開，當即就要罵人。

　　翻身下床，左肋處依舊有些疼痛，想必昨日卻是好了不少，見著尚且趴在桌上熟睡的老烏，楊桓先前火氣頓時消了大半，手腳動作頓時放緩，又拾起薄被給其披上。

　　躡手躡腳的打開屋門，見著門外精神抖擻的執哨的親衛，楊桓忍不住想給他兩腳。

　　“為何不讓老烏睡在側屋?”

　　面對主將的質詢，親衛苦著臉不知該如何回答，楊桓見著也似是明白了什麽，轉頭看了眼屋中尚未醒來的老人，又對一旁的親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緩步走到院外，看著泛起魚肚白的東方天際，楊桓似是想起了什麽，當即對跟在身後的親衛問道:“昨日柴將軍可曾派人來過?”

　　“夏將軍倒是派人來過一趟，好像給將軍您留了句話，但只有吳將軍知曉。”

　　楊桓聞言，當即挑眉說道:“快叫吳留起來。”

　　說罷，似是覺得不妥，隨即攔住親衛，自己則快步往親衛隊屋舍趕去。

　　說來巧合，吳留也帶著兩個換班的親衛正往楊桓方向趕來，幾人隨即在中途匯合，楊桓直接問起昨日夏坤傳話，吳留亦是不敢隱秘的悉數傳達。

　　“將軍傳話說，放開手乾！”

　　“沒了?”

　　“沒了！”

　　聽罷，楊桓滿是疑惑，但隨即想通了什麽，臉上有又滿是驚喜。

　　“快，給我把人都叫起來，全部到校場集合。”

　　吳留不敢耽擱，當即也顧不得換班，立刻安排手下去叫各隊集結。

　　約莫小半柱香時間，一直藏在遠處天際線下的太陽終於露頭，一襲滑溜的圓角掛在天邊，奢侈的金色瞬間灑滿了每一個站立如松的驍騎營將士身上。

　　楊桓站在高台上，正高聲對著場下將士宣講。

　　“總之，今日共有八個百將和三個牙將職位供給全營競選。另外，新百隊的各級軍吏亦可憑實力爭奪，此次比武，全營皆以馬術，騎射，馬戰三項角逐，參與者自願報名，不論出身，不論資歷，隻憑實力說話。能打會打，本將提他做將軍;慫包軟蛋，那便給他人養馬掛鞍。”

　　話音落下，原本帶著些許起床氣的將士皆已充滿戰意，原有百將亦是緊盯著三個牙將位置，其余低級軍吏和士卒則磨刀霍霍的奔著空缺的各個位置。

　　一時間，眾人戰意高漲。

　　“好！現在聽我命令！”

　　話音最後，楊桓拖長了幾分聲音，隨即繼續喝道:“原各百隊百長全部出列，其余人凡報名參與者站到我左手邊，其余人站到右邊。”

　　眼見著約莫近千士卒在往左邊移動，楊桓頓覺不妙，但軍令已出，此時已沒了收回之理。

　　略一思慮，這才再度對著台下出列的百將張符喊道。

　　“差人去把平日練手的兩百斤石鎖搬來十個。”

　　張符點頭，應諾而去，小半柱香時間，眾人只見百余同袍兩兩一組抬著一堆大小相近的石鎖過來，皆是略感驚訝。

　　待到石鎖按照楊桓要求依次安放完畢，眾人這才又聽楊桓高聲解釋道。

　　“人數太多，一一演訓不知搞到猴年馬月，咱們第一輪搞點簡單直接的。凡舉起石鎖的皆入下一輪，沒有的直接淘汰。”

　　眾人皆是點頭，這才緩緩依次站成二十隊，依次舉鎖。

　　大抵是新卒不太了解驍騎營實力，

參加筆試的人中新卒佔了多半，此時一個個面對沉重的石鎖，皆是使出了吃奶的蠻近，但卻鮮有人將其舉過頭頂，眾人見著皆是不由搖頭。　　果然，最簡單的法子最有效，一場簡單的角力比試下來，場上只剩下四十八個汗流浹背的精壯漢子。

　　看著場上氣喘籲籲站立的四十八人，楊桓並未顯得多麽驚喜，反倒是饒有興趣的對著已經全部坐在地上看戲的弟兄們喊道:“兄弟們，想看他們接著舉鎖還是馬場角逐戰?”

　　“馬場角逐！”

　　詢問聲落下，眾人回答出奇的一致，皆是高聲呐喊。

　　看著士氣高昂的人群，已經汗流浹背的四十八人當即燃起了戰意。

　　楊桓見狀也沒耽擱，招呼眾人便往早已安排好的角逐場地走去。

　　眾軍卒有序坐下，楊桓則尋了個較高的位置站著，待到一切準備完畢，隨即招呼吳留對著參賽之人下達了開始命令。

　　“駕！”

　　一聲鑼響，當先一匹戰馬自場外揚蹄而出，隨即便見馬上的軍士如泥鰍一般在馬兒身上四下翻滾，諸如貼地、倒掛等等動作皆背起一一展現，引得眾人一陣喝彩。

　　一場騎術比試，除卻極個別的馬術欠缺，近二十人的成績都很優越，也得到全營將士的認可。

　　“鐺！”

　　又是一聲鑼響，一匹馬兒再度奔襲而來，馬上軍士雙腳踩鐙，身子略微站起，隨即腰馬合一，張弓搭箭，對準側面三十余丈的箭靶便是一箭射去。

　　“砰！”

　　“嗡——”

　　箭矢命中傳來的悶響和箭杆傳來的輕微顫鳴響起，最近的幾列軍士見著隨即高聲呼喊，手舞足蹈的為同袍喝彩！

　　“駕！”

　　前人離去，其後又是一人到來，楊桓見著此人，生的虎目熊身，聽其喝聲如雷，隨即多了幾分關注。

　　“咻！”

　　來人也似先前那人一般做得一手漂亮動作，而後猛然開弓，一箭射出，直將六十丈外的箭靶射了個對穿。

　　漂亮的一擊得手，場中先是一陣沉寂，隨即響起一陣爆鳴般的歡呼喝彩。

　　“吳留，給我記下此人。”

　　對那一箭，楊桓也極為讚賞，隨即便讓吳留幫自己一道記下。

　　一連兩輪的比試結束，場上迎來了最令人激動的馬戰環節，一聲鑼響，兩兩隨機抽簽決定的對手便各自駕馬衝來。

　　“駕！”

　　“駕！”

　　兩人皆手提訓練木槍，看著其中一人安坐馬上數擊便將對手擊落下馬，楊桓不由拍手叫好，隨即迎來第二輪。

　　見著先前箭射功夫了得的漢子，楊桓轉身正要問話，卻聽見身後的吳留主動開口說道:“將軍，那健壯的漢子叫狄強，是剛來的新卒。”

　　楊桓聽罷不由默念了兩遍，隨即點了點頭，轉而聚精會神的盯著狄強動作。

　　且說狄強單手執槍，虎目圓錚的便衝著對方打馬衝去。

　　場上一時煙塵四起，兩人攻防交錯的瞬間仿若被時間定格，眾人驚詫的目光亦是被短暫凝固，隻一個回合，狄強便將對手擊飛出去，手中兵器哐當落地，受驚的馬兒快速跑開。

　　“好！”

　　就在這眾人愣神的一瞬間，人群之後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渾厚的熟悉聲音，聽罷，楊桓當即一個激靈瞬間起身，隨即見著來人，慌忙躬身行禮。

　　“末將參見將軍。”

　　話音落下，原本場下的眾人也隨之向著這邊投來了目光，緊隨而至的便是一道激蕩天地的喊喝聲。

　　“參見將軍！”

　　夏坤上前扶起楊桓，隨即平和的看向場下眾人，開口喊道:“都起來，繼續看比武！”

　　眾人聞言，皆依令而行，只是不再似先前那般放松，多少多了絲束縛。

　　“坐吧，就是來看看，搞得很不錯，比料想的要好得多。”

　　夏坤隨意的坐在楊桓先前坐著的位置，隨即招呼其坐在一旁，頗顯隨性的輕聲說道。

　　“將軍過獎了，末將小打小鬧，將軍不予怪罪便是極好，不敢奢望誇讚。”

　　面對誇讚，楊桓略感局促的一筆帶過，以免談得更深，引起其他不適。

　　對楊桓這點心思，夏坤心中門兒清，但他不願細說，自己便也不問。

　　“行吧，好好乾，過段時間帶上他們，給我狠狠的滅一滅墨人威風。”

　　楊桓聞言，心中不由一凜，隨即小心的問道:“墨人上來了?”

　　夏坤點了點頭。

　　“正在關外三裡扎營，想必攻關也就是這兩日的事，屆時......”

　　聽著聽著，楊桓心中便是莫名的激動，隨即後退了兩步，單膝跪地，鄭重的出聲說道:“驍騎營全員願為將軍效死。”

　　“哈哈！”

　　夏坤聽罷，起身走到楊桓身前，伸手拍了拍其肩膀，隨即大笑著往營門方向離去。

　　夏坤的突然來訪，使得楊桓心思已不再那麽專注，一想到墨人要戰，竟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打他肚子。”

　　“踢他小腿。”

　　“摔他。”

　　......

　　接連數戰，最後的馬戰環節，能留下來的大抵能力相當，互相纏鬥皆是不分勝負，更有甚至直接下馬廝打。

　　看得場外一陣熱血澎湃，人群皆在歡呼呐喊，叫陣助威聲綿延四起。

　　“鐺！”

　　眼見著眼前的長香已經燃盡，楊桓示意吳留敲響了才匆忙送到的銅鑼。

　　“時間到，站著的二十四個人上前來。”

　　看著已頗顯混亂的場面，楊桓不由提高了幾分聲音，隨即便見人人掛彩的二十四人走到了台前。

　　眾人如林而立，個個鬥志昂揚，看得楊桓不住誇讚，連說了三個好字。

　　“有沒有現在就想退出的，現在退出，即可出任曲長一職，也免受接下來的皮肉之苦。”

　　話音落下，引得坐在地上的千來人一陣豔羨，站著的二十四人卻無一人動彈。

　　見著這幅場景，楊桓也沒多說什麽，隨即高聲喊道:“現在角逐百將，隻拚馬戰一項，以累積成績最高的八人受職。”

　　話音落下，楊桓示意眾人抽取簽條，待到準備完畢，這才再度招呼比試。

　　又是一番激戰，歷經大半個時辰的精彩鏖戰，比試總算有了結果。

　　楊桓也不由長舒了一口氣，隨即按著成績高低依次安排了八個新百隊的各級軍吏，至於因當選新隊軍吏的老吏，其原有位置則照舊被其下級所頂替。

　　眼見著新隊的各級軍吏已經確定，原本就在前列的十數位百將有些按捺不住了，皆將目光投向楊桓，似在詢問何時開選牙將。

　　楊桓輕笑，也不理會十余人，隻對著個個如同虎狼的兵卒發問道:

　　“眾弟兄，想不想看老將們耍耍弓馬?”

　　“想！”

　　喊聲落下，場中頓時迸發出一道震顫的回音。

　　“好！既然如此，凡百長皆可參與比武，包括剛參選的八位，比試內容為騎射和馬戰。”

　　話音落下，剛從千人隊伍中脫穎而出的八位百長皆未主動開口參加。

　　非是不想，而是時間卡得太緊，一連幾番激戰，水米不進，就算是頭老牛也得休息休息才能繼續乾活。

　　此時的八人早已精疲力盡，就是想爭也是有心無力。

　　廣進等人見新上的八人並未參加，隨即十數人互相看了看，都沒有說話。

　　面對朝夕相處的同袍，大家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從得知楊桓比試項目那一刻起，眾人盡皆明白了過來楊桓的用意。

　　提拔誰幾乎已成了默許的定數，借著比試的做法，只不過是為新牙將積攢軍心。

　　似是心有靈犀一般，眾人沉默之後皆是會心一笑，隨即也不多言語，極為默契的齊齊奔向比試初始場地。

　　“駕！”

　　戰馬嘶鳴，弓弦顫吟，長槍破空，金戈蹄音。

　　七月秋風起，老將校場露殺技，威服行伍千重兵。

　　不出十數個老兵預料那般，同行中武藝最高的老將張符、俞劍和劉毅分別博得前三，一時間，老營之中歡聲雷動，新營士卒亦是不甘人後的積極喝彩。

　　比試選拔皆有結果，所有官兵皆在命令之下依次列隊，得勝的百余人亦是意氣風發的站在隊前，人群安靜，靜待主將訓話。

　　楊桓走下側面的小高台，隨即騎上親衛牽來的戰馬，輕夾馬腹，緩緩走到隊伍之前，目光掃過這群因過於激動而面色緋紅的士卒，又瞧了瞧滿是笑意的各隊主將，這才笑著開口同眾人打趣道。

　　“眾將士，想做官嗎?”

　　“想！”

　　“從今日起，但凡在我驍騎營，只要你夠強，軍功帳上攢的人頭多，本將豁出去臉都求將軍提拔你。”

　　聽著楊桓的承諾，眾人士氣高漲，亦是齊聲喊道:“將軍威武！”

　　楊桓聽著，心中亦是泛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