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和段承恩先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隨後又把兩人分開,利用囚徒困境很快就讓兩個黑衣人膽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幾日前,有人找到他們,出了五百兩銀子,要他們把滅燈和尚綁回來。畢竟是請了兩個修行者,雖然境界都只有一境初期,但也值這個價。
然而,在三俠鎮這種窮鄉僻壤,沒有白水山那樣成規模的組織,所以找的人也屬於野路子,並無什麽原則,加上一輪拳腳伺候,很快就交代了雇傭者是劉坤元手下的人。
“劉坤元是誰?”
把那兩個家夥關在屋子裡之後,段承恩出來問道。
“我們鎮裡的大戶,手底下有個一境圓滿的修行者。”林守回答。
幾個鎮凶司差役都有些忌憚。
“這個人不好動。”段承恩直接說道。
並非一境圓滿的修行者讓他們畏縮,主要是,能夠豢養修行者的豪強絕對不會是單獨一人,他肯定有他自己的人際關系,說不定在縣城裡都有靠山。
雖說段承恩有官方身份,而且是實力強勁的鎮凶司,但沒有特別充分的理由,又不知道劉坤元深淺,自然不願貿然得罪,反正他覺得人不是衝著林守來的,老和尚怎麽樣,跟他沒關系。
但林守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凶徒是抓了,可劉坤元有錢,五百兩銀子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若是為了達到目的,再找人來,自己這生意豈不是永無寧日?
他將段承恩拉到一旁,小聲說道:“段兄,你可知劉坤元為何要來綁架偏院那個和尚?”
“我哪知道,那兩個賊人都不知道,只是收錢辦事罷了。”
林守邪魅一笑:“我知道。”
段承恩感覺他很不對勁:“你說說。”
“段兄,我可以信任你嗎?”林守收起不正經的神情。
“好兄弟,你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段承恩有些不快。
“兄長莫怪,我就直說了,劉坤元雇他來抓滅燈,為的是私藥生意。”
段承恩吃了一驚,但這一驚不大,他探身向前,用更低的聲音問道:“你也在其中?”
他是鎮凶司的差人,而且在張家鄉那種采藥入口當值,自然對其中的門道極為熟悉。事實上,林守參與私藥交易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這事太常見了。
林守問話,也是提前算過,今晚被緝捕的概率極低,所以為了除掉不知為何要綁架滅燈的劉坤元,至少要把他打疼,必須攤牌。
段承恩眼神閃動:“你想怎樣?”
“抓人。”
林守堅定地說道,隨後又給條件加碼:“只要到劉府之中,我便能找到證據......在這個當口,要是能抓到頂風作案的大膽賊人,千衛大人必定對段兄青眼相加啊。”
段承恩思索了許久,心道林守之前進雲溪山,隻幾日就找到了千兩的靈藥,定是有什麽秘法,到劉府能找到證據並非不可能。
而千衛的確正想找幾個出氣筒,自己把業績送上去,說不定還真是個機會。
他把牙一咬,招呼另外幾人:“弟兄們,那個姓劉的事涉私藥生意,跟我上門去拿人!”
眾差役押著兩個黑衣人,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滅燈和尚從偏院出來,看向林守的目光更加敬畏了,這些鎮凶司差人不僅沒有追究他們二人交易私藥的事情,反而還直奔劉坤元那裡,這關系,硬!
林守微笑道:“走吧,我們跟去看看。
” “我跟你們一起去。”宋小婉說道。
林守皺了一下眉頭。
對方搶話道:“那兩人闖入共濟堂,有我這個掌櫃說話,劉,劉坤元他也理虧。”
於是三人便跟隨段承恩一行通往劉家宅邸。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
門房一臉不情願地開了門,正準備罵幾句,但看到換上黑犬袍的差役們,頓時把還沒來得及張開的嘴閉緊,換上了一幅諂笑。
不多時,劉坤元一邊攏著衣袍,一邊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各位官長,不知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段承恩冷著臉道:“今夜有兩名修行者,闖入共濟堂欲行不軌,還好我等客居在府上,好險就叫這兩個賊人得手。”
劉坤元聽了,先是驚訝,隨後勃然大怒:“竟有這等事?!”
他走到兩個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面前,厲聲問道:“爾等宵小之輩,潛入我鎮商戶宅邸,究竟所為何事!莫非是為了錢財?”
皇權不下鄉鎮,這些地方的管理者並非官府,往往是當地富戶長者組成的耆老會,劉坤元自然是其中說一不二之人,此刻儼然一幅家長模樣。
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麽,吩咐一名仆役道:“快去請譚公、李公,王東家過來。”
林守和段承恩對視一眼,俱是在心中冷笑,之前的演技還說得過去,可搖人這個舉動就有些做賊心虛了,分明是想裹挾鄉民,從氣勢上對抗鎮凶司。
畢竟他們這個衙門不是縣衙,理論上隻管修者之事,若是要捉拿當地豪強富戶,眾目睽睽之下總要忌憚一二。
林守這時候往前一步道:“劉東家有所不知,此二人闖入共濟堂,為的並非我家財物,而是為宋老掌櫃誦經超度的滅燈大師。”
劉坤元有些疑惑地打量了林守一番,仿佛沒認出來他是誰,但這時候也來不及詢問,怒道:“對佛門高僧出手,更是罪不可恕!諸位官長,還望將二人交予劉某發落,懲處公示,方能還宋掌櫃、滅燈師傅一個交代,還我三俠鎮百姓一個公道!”
這時候, 幾個耆老會的鄉紳急匆匆地趕到了,在路上聽過仆役描述,對事情有大致了解,聽到一番“義正嚴詞”的發言,紛紛同仇敵愾。
“劉東家說得好,必須有個公道!”
其中兩位長者目光轉動,想要搜尋宋小婉的蹤跡,上前寬慰一番,畢竟也是看著長大的,又是女子,說不得此時擔驚受怕。
然而兩人卻發現,小姑娘正跟一個帥小夥並肩站在一旁,老神在在的,一幅看戲模樣。
這時候,一直引而不發的段承恩終於再次開口:“不急,諸位莫非不想知道,這兩個賊人為何要對滅燈師傅不利?”
眾人把目光投向老和尚,後者一手立直,一手轉動佛珠,低眉不語。
其實他很慌,因為從沒想過事情居然能發展到這種地步,於是完全不敢多言。
劉坤元臉色變幻,也沒有開口。
那個姓李的老者乾巴巴地問道:“為,為何啊?”
段承恩說道:“我也不知。”
“……”
眾人沉默,若不是他有官身,恐怕都得罵兩句才解恨。
段承恩卻又說道:“但他們交代,這事情,乃是劉坤元劉東家在背後指使。”
其他人的神色立即變得有些微妙。
劉坤元目光陰沉,他以為按照江湖規矩,這種乾髒活的人不會透露雇主身份,現在想來果然不靠譜,江湖道義在性命面前屁都不是。
不過他依然不慌不忙地說道:“段官長,我從未見過他二人,這是誣陷,連證據都拿不出來,還妄想栽贓劉某,豈不是笑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