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江神祠廟與建立水府都非一日之功…”
徐伯清拱拱手,笑道:“江神祠廟我會出面安排人手修葺,素素的水府之事還得勞煩嫂嫂了。”
“此事易爾…”
敖嵐隨意的擺擺手,隨即看向一旁的義女,似是感慨,似是打趣的說道:“常言老天爺賞飯吃,素素你這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啊。”
徐素素知道自己之前的跟腳有多淺薄,也知道自己如今有這般深厚的福緣源自於誰。
她偷偷的瞥了自家恩師一眼,羞赧的說道:“恩師與乾娘的大恩大德,孩兒早已銘記於心,此生不忘。”
“是不該忘。”
敖嵐微微頷首,說道:“你師父給你鋪的這條康莊大道,是多少修行之人夢寐以求都求不到的緣法。”
“嫂嫂言重了。”
徐伯清用揶揄的口吻恭維道:“若無嫂嫂的鼎力支持,我這孤家寡人的可鋪不出什麽康莊大道來。”
徐素素見自家恩師與乾娘相互推辭,抿著唇角偷笑的同時,也乖巧的在旁斟酒添茶…
待到酒足飯飽,也聊的差不多了。
徐伯清沉吟了一會兒,交代道:“水府之事我不懂,素素你近日就跟在你乾娘身後,學學如何統籌一方水域。”
徐素素聞言微微一愣,問道:“恩師你要走了嗎?”
“不錯。”
徐伯清微微頷首,隨即解釋道:“那江陵府境內多山多水,修葺祠廟之事宜早不宜遲,況且為師也得去探探江陵府民情,好對症下藥。”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
“素素在我這兒,你放心好了…”
敖嵐也知道自己這小叔子有俗事纏身,也便沒有多挽留,見義女似有不舍,便打趣道:“怎麽?是舍不得你師父?還是不想在這陪我?”
“沒,沒有…”
徐素素面頰猶如火燒,訥訥的說道:“孩兒是擔心恩師一個人在外,身邊沒個端茶倒水的人不習慣。”
“放心吧…”
敖嵐寬慰道:“你師父遊歷紅塵多年,還有他過不習慣的日子?”
“……”
徐伯清微微頷首,心裡卻暗想,嫂子你高看徐某人了,身邊沒有美人兒貼貼的日子我還真過不習慣。
“你乾娘這兒離江陵府不遠,而且你水府選址也在江陵府境內,想尋隨時都可以去尋為師。”
他聲音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麽,又道:“況且等祠廟的神像建好,便是你不來尋為師,為師也得來尋你的。”
“那好吧。”
徐素素雖然心有不舍,卻還是乖巧的點點頭。
“伯清你等會兒…”
敖嵐聲音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麽事,支起身子後離開席位,神神秘秘的似是在尋什麽東西。
不一會兒功夫,她手裡便捧著一隻赤紅色的葫蘆再次回到席位,笑道:“知你好酒,這葫蘆裡裝了些陳年佳釀,可留著路上解渴。”
說罷,便隨手將那葫蘆丟給了過去。
“哦?”
徐伯清接過葫蘆後驚疑一聲。
許是紅皮葫蘆裡裝著酒水的緣故,入手沉甸甸的,還有些溫熱,甚至不用法眼看都能看出這葫蘆上寶光流溢,顯然不是凡物。
他放在手中摩挲片刻,似笑非笑的問道:“嫂嫂,這葫蘆寶光流溢,不似凡物啊。”
“也算不得什麽寶物。”
敖嵐也沒藏著掖著,解釋道:“這葫蘆本是一株靈根所結,外表雖小巧,其內卻可容得下江河湖泊之水。
而且葫蘆中蘊藏一股先天草木精氣,普通的山間泉水裝些進去,隻消數日便可化作甘露靈泉,用來裝酒水正合適。”
“……”
徐伯清聽著暗自牙酸…
自己苦心竭力的弄法寶,想著得把當師父的‘面子’保住咯,結果到現在還欠門下弟子一份師門禮。
可人家這裝酒的葫蘆都是靈根所結的寶物!
嫂子說‘算不得什麽寶物’,那肯定是謙辭,光聽那什麽‘靈根’、‘先天草木精氣’也不是普通法寶能比的…
他細細的摩挲著手中的葫蘆,眉頭微蹙的問道:“嫂嫂,這葫蘆會不會太貴重了?”
“貴重?”
敖嵐挑著秀眉瞥了他一眼,羊裝不悅的說道:“伯清你什麽時候這麽小家子氣了?”
她聲音一頓,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又道:“這東西於我無用,上次你走的匆忙,沒來得及送你,這次可不能忘了。”
“既是嫂嫂所贈,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徐伯清也沒假惺惺的推辭,只是在心中將敖嵐的‘嫂嫂’、‘未亡人’、‘龍王’等一眾標簽,又新添了個‘富婆’標簽。
敖嵐見他將葫蘆收下,神色也緩和了幾分,抿著唇角笑道:“嫂子知你俗世纏身,便不多留你了,閑暇時可常來玩玩。”
“理當如此。”
徐伯清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也沒有多留的意思,化作一抹遁光而去。
龍宮中明珠照亮,無晝夜之分,可出了通天河,這才發覺外面已是月明星稀的黑夜。
他站在河面上,將嫂嫂所贈的酒葫蘆拔開,葫蘆口不僅飄出酒水特有的的辛辣,還伴隨著一股澹澹的草木清香…
隻聞著味兒便覺口舌生津,索性仰頭就著月色淺嘗一口,隨即怎舌道:“景美,酒美,人更美,妙極~”
說罷,身形便沒入了夜幕中……
江陵府…
小安山山腳下有座破落的江神祠…
前些年不知何故,江陵府境內的江神祠神像在一夜之間盡數破碎,江陵府的官府隨後出面,將江神祠打入淫祠范疇,嚴禁民間祭拜江神。
這小安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山腳的江神祠荒廢後,便成了過往行人和商戶的臨時落腳點。
此時江神祠外的樹下,拴著幾匹騾馬,還有幾箱子貨物,而祠堂中則是燃著兩堆柴火,煙火鳥鳥。
大點的柴火堆旁零散的坐著八位穿著短打勁裝的中年鏢師,他們就著火光烘烤攜帶的肉鋪和乾糧,身旁還放著腰刀。
小點的柴火堆旁隻坐著兩位年輕人,一個薄唇勾鼻,身著長衫的儒生,一個是身旁放著書箱的書童仆役…
雖說都在江神祠中借宿,但兩夥人涇渭分明,顯然不是一路人。
就在此時…
江神祠外隱隱有腳步聲響起,那儒生眉頭微蹙的看向外面,而幾個鏢師對視一眼,也都停下了聊天看了過去。
隱約可見來人是一位身著白衫、氣度儒雅的中年人,腰間似乎還掛著個酒葫蘆。
來人正是變化了模樣的徐伯清…
天色已黑,考慮到江陵府府尹說不準已經睡了,他便也沒急著去尋,而是在江陵府境內探尋了一番…
後發察覺破落的江神祠中有些煙火氣,閑來無事,他便按下了雲頭,想著順便探探江陵府的民情。
徐伯清見江神祠中的兩夥人都在打量著自己,拱拱手笑道:“徐某隻身路過此地,想著天黑找個落腳地兒借宿一晚,不曾想此地已有主,驚擾之處,還望諸位海涵。”
“徐先生客氣了。”
那為首的鏢師支起身子拱手回禮,說道:“這江神祠本就是無主之地,我們也不過是早來了片刻而已,談不上驚擾。”
“出門在外都有不便之時。”
那薄唇勾鼻的儒生也澹澹的附和道:“先生只要不是謀財害命的賊人,可自行尋個位置歇歇腳。”
“那便多謝諸位了…”
徐伯清笑著拱拱手,隨即邁進祠中。
正堂中的神像早就破碎了,便是桉桌也被人劈了當了柴火。
他尋個角落,撥開枯草,卻看見枯草下還臥著小半塊破碎的神像,恰好是那癩頭老者的半塊面部泥胎。
他神色不禁有些恍忽,仿佛千陵江邊誅妖之事就在昨日。
他隨意的將那半塊泥胎神像踢到一旁,故意怎舌道:“嘖嘖,這江神祠在江陵府境內立祠數十年,最終卻連塊泥胎都保不住。”
歇腳的兩夥人聞言皆是神色怪異的瞥了他一眼,那為首的鏢師問道:“徐先生不是我們江陵府人士?”
“嗯?”
徐伯清羊裝詫異的問道:“這位老哥是如何看出徐某不是江陵府人士的?”
“呵呵呵呵…”
那鏢師笑著解釋道:“便是我這粗人都知道,江神祠在我們江陵府境內立祠足有兩百多年了,而徐先生卻說數十年。
所以我猜測徐先生多半是對江陵府有些了解,卻又不是我們江陵府之人。”
“原來如此。”
徐伯清故作恍然大悟之態,拱拱手笑道:“鄙人徐伯清,祖籍建陽,前些年來過一次江陵府,本想賣弄一下,不曾想獻醜了。”
“建陽?江南的?”
那鏢師目光忽地一凝,似是想到了什麽,意有所指的問道:“冒昧的問一下,徐先生是信哪個教的?”
“哪個教???”
徐伯清聞言微微一愣。
剛才故意說錯話,想著要是有人搭話的話,就可以順勢聊聊天了。
確實如所想的那般搭上話了,但是這話,怎麽有點聽不懂呢?
那鏢師見他出神的姿態,也是微微一愣,又問道:“徐先生不是天國的人?”
“天國?”
徐伯清眉頭緊鎖的思量著……
‘天國’是江南叛逆立的國號, 而江南叛逆的背後有白蓮教妖人作亂,白蓮教妖人為蠱惑民心,所用的方法便是勸人信教。
據西廠查到的卷宗記載,前幾年江南那邊信奉各種民間教義諸如:焚香教、混元教、紅陽教等等,多達數十個!
這鏢師聽聞自己祖籍建陽,先是問自己信哪個教,又問自己是不是天國之人,顯然是誤把自己當成是白蓮教之人了。
想到此處,徐伯清苦笑著解釋道:“徐某祖籍雖在建陽,但早些年就離開了,並非天國之人。”
“……”
那鏢師也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拱拱手賠笑道:“最近江陵府民間教義如雨後春筍一般,是我想岔了,還望徐先生勿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