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和王涵君打算先在彰明校區解決午飯,然後前往火車站。大四的學生已經畢業離校,大三也已放假,老校區食堂開放區域減半,但不用排隊搶菜。分散供應的菜品還被精選到一個區域集中供應,而且由於怕剩,打飯阿姨使勁往多了給。這實在是食堂就餐體驗第二好的時段——最好的是新學年伊始,為了讓送孩子上學的家長對學校滿意度更高,後勤集團會呈現色香味俱全的巔峰出品。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明遠全席’,嘖,真想都試一遍。”
“那恐怕得多叫五六七八個人。”張遠覺得自己的估算並不準確。
“四個人分兩天,我看就成。”
“……你這張嘴會不會是有點神通。”
“啊?什麽意思?”
“可能真的四個人了,你看那邊——”
王涵君順著張遠示意的方向一看,手裡的麻辣兔腿瞬間不香了。正向兩人打招呼的,不是杭沁是誰?而她身旁,還是那位玉樹臨風的同鄉學神:洛晏。
“你們也是今天回家呀?”杭沁雙手扶著行李箱,走近來打招呼。她今天穿的是背心裙,扎著麻花辮,走著俏皮可愛的路線。王涵君顯然還在欣賞,就由張遠接話。
“嗯嗯,下午早些時候的車。”張遠一邊示意洛晏可能需要介紹一下。
“你們好,我叫洛晏,洛陽的洛,晏幾道的晏。”
“你好,久仰大名。”張遠這是實話。
“洛同學你好。”王涵君站起身來與洛晏握了手。
“一起坐吧,我們也是剛打了飯。”張遠說著把行李騰到了鄰桌。
“好呀~”杭沁欣然同意。
兩人放下行李,一起打回飯菜。杭沁很自然地坐在了涵君身邊,洛晏則坐到她對面,然後把寄放在自己托盤上的湯穩穩地端給杭沁,又給她分筷子、遞湯杓。杭沁逐一接過,道了一聲謝謝,令張遠想起一個叫“舉案齊眉”的詞。王涵君把自己的托盤往杭沁方向靠了靠,說:“你、你也嘗嘗?”氣氛顯然遠不如杭、洛兩人間自然。
洛晏此人,親和有禮,又健談得恰到好處,是令人想要主動結交的朋友。張遠覺得這場遭遇戰涵君要輸,因為他的動作正肉眼可見地偏離平常狀態,幸好初次接觸的“情敵”不會發覺。
“對了,我差點忘了,有事要專門問你意見呢。”張遠對杭沁說。
“什麽事呀,這麽正式?還意見~”
“其實也是下學期的事了。”張遠給抽出一張紙巾遞給杭沁,“我們學院迎新晚會想再請你上節目。你可能還不知道,董風學姐現在是學生會主席了,她特別托我問你是否樂意。”
“非常樂意!到時告訴我具體日期就好~”杭沁欣然應允。
“不愧是第一大院,現在就開始準備迎新晚會了,值得學習。”洛晏神情誠懇,接著問道,“張遠同學也在學生會任職麽?是什麽部門?”
“秘書處。你呢?”
“哈哈,和你一樣!”
“噢,結果還是同行。”
張遠心裡其實在犯嘀咕,玉瀾學院學生會秘書處的負責人他見過,不是洛晏。而且由於人數少,他們學院學生會的人都是身兼數職,不可能還設副職。但這只是偶然聊到,也就沒有深究。
四人繼續邊吃邊聊,感受得出親疏有別,明顯杭沁和洛晏是一組,張遠和涵君是一組,各有深刻默契及相合氣場。張遠知道涵君越來越心焦,
卻也只能提示他放輕松,盡量表現自然。 客觀上說,杭沁和洛晏看著真的很登對。甚至這次近距離觀察下來,覺得他倆還頗有夫妻相。雖然這次沒穿情侶裝,但走在一起的感覺就很和諧,兩人的互動還是不存在過分親昵,但顯然非常熟稔,且相待很是溫柔。尤其嚇人的是他們之間的那種默契感,沒有足夠的相處時間應該培養不來——再說了,如果沒培養就到這種程度,豈非更加天造地設?
王涵君恐怕抱有“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態,已完全視洛晏為情敵。然後因情敵無懈可擊的表現、已經具有的優勢,以及近水樓台的位置,而焦慮倍增。張遠幾乎要看不下去,幸好火車站與飛機場並不同路,飯後兩邊自然道別,各祝順風。然而,涵君的狀態久久恢復不過來,往車站的一路上不斷地長籲短歎。
“他們又在一起。你說到底……”王涵君正表演特技:眉毛“一波三折”。
“老鄉嘛,就跟我們一起回家是一樣的。”張遠努力淡化事態。
“不一樣,他們是一男一女。”
“不不不,老鄉不分男女。”
“老鄉不分男女,但旅伴有性別……”
“哎,我還是發個信息問清楚杭沁得了。”
“別啊,萬一真是呢!?”王涵君一副諱疾忌醫的樣子。
“真是的話,你知不知道又有什麽區別?”
“有啊!我不知道還能繼續爭取。”
“哎?那我問你,如果他們真是男女朋友關系,你就放棄了麽?”
這話問得王涵君半晌無言。張遠也怕繼續糾纏這問題,於是也不講話。兩人一路默默然到了車站、過了安檢。直到在候車室休整時,王涵君才如夢初醒,抓住張遠一隻手,說:
“你說得對!不管怎樣我都不該放棄!”
“哎,不是,我沒這麽說……”
“沁,你等我,下學期我會更加努力!”
“你你、你等會兒……”
“對!等什麽下學期,這個假期就該開始努力!”
“哎喲,又瘋一個。”
列車一駛出錦熙站,張遠就給明芷發信息。
“車開了,南邕見咯。”
“嗯,一路順風~”明芷秒回。
“你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許久不見回復,張遠疑心車上信號不好,但也有可能正好不便回信,比如說在看電影,或者在運動。他不想重複發信,或催她回復,隻好暫且乾等著。在臥鋪車廂裡遇到一家三口,拉兩個小夥子打撲克,本來就想分散一下注意力,正是求之不得。一打打到晚飯時間,飯後王涵君又坐到窗邊,長籲短歎去也。
張遠爬到上鋪,再次檢視手機,確認不見明芷來信。剛想重找話題,來了!
“下午在忙忘回你了,現在到哪啦?”
“在貴州吧,明天晚上才到。”
“哦,那還有一天呢。對了,我可能要推遲去南邕的時間了。”
“啊?為什麽,有其他安排?”
“嗯,這個月底校辯論隊有集訓,我也參加。”
“怎麽校辯論隊集訓你也去。你加入校辯論隊啦?”
“還沒有哈,不過集訓表現好的話有可能會。”
“噢!校辯論隊這是看上你了呀。”
“沒有啦,是沈學長幫我爭取的名額,跟他一起去。”
張遠看到個沈字立刻就彈了起來,差點給列車頂撞個窟窿。這家夥肯定是喜歡明芷無疑,在找相處的機會。但偏偏張遠沒理由也沒立場反對,因為明芷確實有辯論才能,沈天揚也的確一直在培養她接班,拉她參加校辯論隊集訓無可厚非。而且,明芷剛退出藝術團,有個項目填補也是好的。只能給她加油了。
“加油~我等著下學期看你大殺四方~!”
“你就別再給我壓力了……沈學長今天說我已經是辯論隊隊長了。 我驚呆了。”
“你想低調實力也不允許呐~明遠辯論界誰不知道文學院的‘湖上明珠’。”
“……我就不知道!”
“哈哈,裝,你繼續裝~據說都有拿‘湖上明珠’出辯論題目的了。”
“這我真不知道,還能出辯題?”
“能啊!正方:湖上明珠美貌強於辯才;反方:湖上明珠辯才更勝美貌,”
“……你編的吧。怎麽會有人這麽無聊。”
“真的,據說現場打得可激烈了!我可從來不騙你。”
“哼,不理你了~”
這當然不是真的不理,兩人換著話題又聊了好一會兒,直到張遠覺得時間晚了,勸她早睡。她倒是爽快地“晚安”了,張遠卻睡不著。他一直覺得沈天揚是個危險人物,卻又拿他沒有辦法,因為雖然方式不見得都對,但他也是照顧她、為她好的人。提醒明芷跟他保持距離恐怕只會適得其反,看來只有自己加把勁,努力跟她確定關系——可這是努力就能成的嗎?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經驗和依據,愈加陷入未知帶來的煩惱。
第二天起床,王涵君看張遠頂著同款黑眼圈在刷牙,不禁問道:
“咦,你昨晚也沒睡好麽?”
“大概是因為感同身受吧。覺得你真不容易。”張遠吐出一口水,答道。
“喔!好兄弟!你放心吧,我沒事。”
張遠心想:但是我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