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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物語》一十三章 迎新晚會
  19:27,輕工學院迎新晚會進入啟幕倒計時。

  大領導掐著點落座後,控台配合Being街舞社開始充能蓄勢。薑政指揮舞台燈光全開,特效打滿,乾冰煙霧使勁的噴,務求一開始就激發舞台的全部能量。極具感染力的音樂由弱漸強,一步步佔領全場的心跳節拍。

  開場節目的套路與街舞社招新時如出一轍,壓縮時長後,效果更加暴力。省巡演團隊的高手一登場就極盡華麗之能事,牢牢抓住觀眾心神,不斷提升的動作難度將眾人的注意力往舞台中央集中、再集中。

  當大家徹底沉浸,一心只要知道下一秒如何炫技時,畫風斷然一轉,雷霆般祭出作為秘密武器的青璿,用另一種強大的衝擊力狠狠砸碎全場的視線焦點。完全意外,沒有防備,無人幸存,不知多少小男生心動至粉碎。

  首席化妝師白可兒應當驕傲,在她的全力施為之下,青璿的天生麗質在流光溢彩中化作星河夢浪,淹沒全場。不想窒息就得化身為魚,然後明知綺念是餌,舍命爭嘗。

  舞蹈動作與招新時不同,看來是她真正擅長的類型。動作乾淨利落,韻律與力量洽然融合,她不刻意追求難度,卻極為賞心悅目,真正的翩如驚鴻,矯若遊龍。整個廣場上的人們,就如酣等了一回錢塘江大潮,先是寂然翹首,繼而齊聲爆呼,後來滿場眉飛色舞、交頭接耳。誰也不曾記得,晚會的第二個節目是什麽。

  青璿完美達成先聲奪人的任務。張遠分明看到台側的董風與人擊掌相賀,身邊薑政則抖落一截煙灰,“穩了,青女神確實亮瞎狗眼。”張遠回應他一個尷尬的表情,“老哥,你這一句不知罵了多少人。”

  節目三上的是寧音音領銜的英文朗讀劇,作為與學業直接相關的節目,又是清一色大一新生陣容,被董總監當作政治正確的關鍵牌,用以針對院、校兩級領導的口味。果然,街舞節目時一臉困惑的前排嘉賓,對此報以熱烈掌聲,學院黨高官喜形於色,一邊為副校長解說,一邊悄悄向宋鋒比起大拇指。

  劇的第三幕啟,背景音樂戛然而止。董風的現場人聲伴唱悠然飄起,與場中央的女主獨白相彰相襯,隨著劇中情緒跌宕翻飛。早先的變陣走位升級為舞蹈片段,進一步豐富了節目元素,深深契合院領導“多方面展現我院學生綜合素質”的指導方針,為學院黨委後來欽點該劇作為晚會“最受歡迎節目”提供了支點。

  張遠可能是全場最關注寧音音的人。她不是女主角,連伴舞都不在顯眼的位置。但張遠知道,是她組織節目排練,是她借來演出服裝,她寫旁白,她帶頭支持增加舞蹈,然後選擇站在不顯眼、但能幫助大家維持隊形的位置。

  張遠隨大家一起鼓掌,但把自己一半的掌聲獨贈寧音音。這是由他迎入明遠的女孩,他不得不僭越地享有一份“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滿足。

  新生團隊亮完相,換上場的是董風滿懷敬意請來補位的老教師藝術團,這團中不乏明遠大學的功勳元老和學界名宿。這樣的節目,連副校長也必須執弟子禮,好好看完,才敢“公務繁忙,先行一步”。老教師們晚年用鑽研學術的態度親近藝術,沒有技術上的登峰造極,卻以每一個音符中明明如月、寧靜致遠的風度傳遞著明遠人的信念和祝福。

  張遠和薑政挺直腰杆來看這個銀發的節目。

  “爺爺奶奶們才是真正的牛人啊。”

  “他們創造的價值,

買下整個錦熙都綽綽有余。”  “然後這麽認真地來迎接我們這些小屁孩,還說我們是明遠的希望,祖國的未來……”

  “我第一次覺得,我真的上大學了。”

  台下師生用延綿許久的掌聲伴著爺爺奶奶們謝幕,現場一派溫馨。至此,學院領導已對本次迎新晚會十分滿意。

  杭沁的小提琴獨奏安排在第二篇章的首發位置,是唯一的一個單人節目。作為董總監欽定“不用排練”的真寵,被寄予厚望。剛為杭沁加了幾縷煙霧助陣的薑政感歎道:

  “老大心是真狠,明明最喜歡這姑娘,卻擺明坑她。”

  “啊?什麽意思?”

  “這場晚會是前後兩端發力,第二篇章全是較弱的節目。”薑政吸一口煙,目送杭沁走上舞台:“當然,除了她。整個第二篇章就看她的這個頭陣的效果了。”

  杭沁只是攜琴走上舞台,就引起一陣驚呼。台上的她真像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公主,而且是氣質屬性已經點滿的完全體。寧音音省下的服裝預算,全數用在了杭沁身上。那套線條簡單卻莫名優雅的正裝長裙,是某服裝租賃部的鎮店之寶,由董風親手從老板娘身上硬扒了下來。張遠當時奇怪,董總監怎麽舍得下血本。後者嫌棄地看著沒見識的小張,說:“她那架琴說不定就值六位數,穿小幾百塊租的服裝很委屈了。這妹兒絕不簡單。”

  事實證明,董老板眼光真的毒,杭沁堪稱晚會救世主。

  時間仿佛被盜,足有五分多鍾的演奏在所有人印象中短到令人心疼。如詩如畫的琴聲漸然收停,觀眾多等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送出熱烈且鄭重的掌聲。女孩輕輕鞠躬,尚未從境界中歸來。她遲步下台,神思不在,半途被主持人董風滿懷抱住。她真的愛極了這個女孩,悄悄塞給她紙巾,又在耳邊親昵一語,喚回她眼含星光的抬眸一笑。

  她的琴聲是奇妙的夜晚,是秘密的花園,適逢盛宴才會破例賞光,邀請觀眾分享天使的視界。在她留贈的繞梁天籟中,老套的保留節目成為溫情經典,拚湊的舞蹈串燒溢出美好憧憬,笨拙的青澀戲劇也閃耀著青春純潔。一束追光、一架單琴,一位全心演奏的少女,為本是晚會棄子的第二篇章注入靈魂。

  至此,身負情報任務的各學院學生會代表們已很焦慮——輕工學院這個匆匆爭在首場來辦的迎新晚會,效果過於好了。但他們的焦慮注定還會繼續增加。

  第三篇章,謝舒樺領著街舞社的年輕力量登場,將晚會再次引向激昂。對他印象不佳的張遠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跳起舞來帥炸了。功力上,他也許不如街舞社的前輩師兄,但得天獨厚級的身材相貌、運動能力和野性氣質,三重加持,使得表演觀感青出於藍。

  更狠的,是再次擺出青璿。兩人一段繁複而默契的雙人舞,雖無過分的身體接觸,卻釋放著某種不得了的氣氛,看得台下男男女女愛恨交織。張遠忍不住去找傅望辰的身影,一直沒有找到。但他一定是在人群中,靜靜看著台上那個美麗的女孩。

  在燒得火熱的氣氛中,最後一個新生擔綱的節目登場。《Super Star》的前奏一響,現場呼聲立刻證明S.H.E.的強盛人氣。

  聚往台心的三個女生,左邊的清冽靈動,右邊的溫婉甜美,居中的那個短發颯然、酷中含糖,開嗓起頭一句“笑,就歌頌……”馬上博得一陣喝彩。待三個姑娘第二次合唱起“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全場自動加入,無限疊加的“我隻愛你,You are my super star”,讓人恍惚置身演唱會現場。

  這之後,每句含有“super star”的歌詞都是全場合唱,就像大家對台上少女組合的表白。更絕的是,唱完的時候台下有人帶起安可(觀眾邀請表演者返場表演的呼聲),由於不知道她們的名字,乾脆就喊“SHE!SHE!”導致學校裡真的有人以為輕工學院牛上了天,請來了當紅組合。“輕工SHE”也從此在明遠有了名字,後來有不止一個學院邀請她們參演晚會。

  “厲害了,真沒發現她們這麽牛,尤其陸未晞這…太了。”

  (是S.H.E.組合中的短發女歌手。)

  “咱晞姐兒,那確實是很有才的。”

  薑政一臉與有榮焉,顯然對陸未晞印象很好。

  “孟芝琳和潘蓓也都是文藝部的,你知道的吧。”

  “你說我才知道的啊,貴部這兵強馬壯呐。”

  “你們也不差啊,13個人裡7個班長,還帶一年級長。”

  “組織部嘛,班長好辦事。”

  歌曲串燒裡男女對唱完《外面的世界》,張遠習慣性去看台側董風的反應,沒找到人,正覺奇怪,一個齊劉海的熱褲女孩唱著“dadada~dadadadada…”一直蹦到舞台中央,看得他目瞪口呆。

  張惠妹的《牽手》,演唱者董風。 張遠一邊看著董學姐連唱帶跳,活力四射地單人hold住全場,一邊瞪圓眼睛不住征詢薑政,後者淡定的說:

  “你董姐,去年校園十大歌手第五,單論唱跳實力,可能是第一。”

  “天呐,這特麽張惠妹本妹吧,她這樣跳真的沒問題?”

  張遠的概念裡,董風是弱不禁風的“吸血鬼娃娃”,一看就貧血。

  “一會還有一首呢,不是缺個節目麽,她堅持撐足晚會時長。”

  “你們也不拉著點?讓S.H.E.多唱一首不就行了?”

  “放心吧,你聽這氣息,開麥唱跳都這麽穩。要是從小練,她可能已經是職業歌手了。而且雖然看起來幅度大,實際上沒選特別費力的動作。”薑老師這還點評上了,看他目不轉睛、認真分析的樣子,顯然對自家女兒,不,是自家部長,真的是推崇備至。

  《牽手》後邊是更猛的一首《三天三夜》,這時張遠反而淡定了。他發現,這女的說好聽點是為晚會補足時長,實際上恐怕就是學院好不容易租套還不錯的音響設備,不找個借口吼上兩嗓子,她覺得虧……不過有一說一,這位略微偏甜版的“阿妹”真的很強大,台下觀眾暴動般的熱烈反應就是明證。

  最後,晚會在誠意滿滿的學院教師大合唱中落下帷幕,新生們很給面子地為老師久久鼓掌,然後張遠到宿舍樓長那裡賠笑,掩護輕工學院男生搬椅子回宿舍。張遠回寢室衝了個有點刺激的冷水澡,正覺精神大好,電話響了。

  “喂,張遠麽,我是劉諾,快來,三八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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