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林的放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劉長洲。
因為搞藝術的人,一般而言都是感性的,白玉林平時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善言辭的樣字,一般而言他的情感波動都很內斂,不太輕易會被別人發現。
而且一個樂團這麽多的人,在BJ又都這麽忙,誰又會在意身邊某個人不起眼的一點小變化呢?現在的白玉林,也不過是回到了剛來BJ時的狀態,而且要比那時好很多,最起碼現在的他還很努力的在練技術,努力的去跟樂隊的排練,比剛來時的迷茫強上不少。
除了父母之外,唯一能看破白玉林心態變化的人,還不在這裡。
周末,這是2017年之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實際上只有一天的假期,因為要串休。團裡已經組織不上有規模的排練了,大部分的人都要回家,或者去參加演出。
上春晚那是中國愛樂樂團的事情,國際愛大劇院管弦樂團目前還不能搶到這碗飯。
在這個周末來臨之際,白玉林決定不回家……或者說是不去海南。雖然那裡的東北人特別多,但畢竟不是家鄉。從一個陌生的地方,趕往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過年,會讓白玉林情緒低落、感到悲傷。
尤其是他的父母拒絕來BJ陪他過年,他們想去溫暖的地方養養自己的老寒腿和鼻炎。
韓非和盛毅文也要留下來,不過留下來的原因不同。韓非似乎和家裡人吵架了,原因不明,他不願意說。盛毅文則是要見家長,他在BJ找了個富二代女友,感情甚篤。
就這一天的假期,幾個人聚在了盛毅文的家裡……其實沒必要,最起碼盛毅文和韓非是這麽認為的,過年這三個人不還得一起過。
但白玉林似乎有事情要說。
“對,我是有個想法,要不要組個樂隊?”白玉林在喝酒的時候問道:“咱們三個人,長號、小提琴、大提琴,還算不錯的組合不是嗎?咱們也不去玩什麽三重奏之類的室內樂,搞點爵士,找個酒吧什麽的,挺有意思。”
“二哥,你說這個,整個中國都沒這個環境。國內酒吧還得是搖滾樂隊什麽的,咱們三個整個純爵士樂隊哪來的市場?”韓非吐槽道:“而且就咱們這個配置,都搞不來主唱……要說你們有個練鼓的還行,咱們轉個搖滾……”
“小非說得對。”盛毅文讚同道:“在BJ有一些高級餐廳會找小提琴演奏家或者鋼琴演奏家去駐場表演,但是三個人的爵士樂隊肯定是不行的。你現在還佔個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的身份,還是借調的,人家不好開價。”
“還是大環境問題……”白玉林歎了口氣,說道:“如果是在歐洲就好了……”
韓非突然非常感興趣的說道:“怎麽?二哥你不是不想出國的嗎?現在又感興趣了?”
這裡面其實有一個典故。
在大學快畢業的時候,白玉林他們寢室裡的人要麽考研,要麽找工作,要麽家裡有人,只有白玉林看起來不知道該幹什麽。
哦,不對,那個時候的白玉林在做兼職,也就是盛毅文說的那種,在中央大街的一個西餐廳做駐場的小提琴表演。
可能也就是這個兼職給了白玉林錯覺,讓他認為自己可以從事這個行當,而不用像宿舍裡的其他舍友一樣,去找一份相關的工作甚至是不相關的行業。
那個時候,白玉林還真得到了一個前往歐洲的機會,不過是給人當助理,那邊答應說有機會試試水準,
水準夠了沒準就有機會……那個時候白玉林心高氣傲,而且她一直認為那是個騙子。 “那是個騙子,或者說是騙人的把戲。”白玉林翻了個白眼說道:“當時勸我別信的人也有你們兩個,說的好像我錯過了一千萬似的。”
“說的好像你沒錯過似的。”盛毅文拿過來一張碟片,在電視上播放了起來,“你看吧。”
這是一場演奏會,地點應該是在國家大劇院音樂廳,白玉林看著是這個地方。
“?”白玉林將疑問的目光看向韓非和盛毅文,韓非回以同樣疑惑的眼神。
盛毅文示意稍安勿躁。
演奏會上進行演奏的樂團白玉林認識,是愛爾蘭國家廣播交響樂團,他去看過演出,這是一個很厲害的樂團,在國際上不算是最優秀的那撥,但也比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要強一點。真正讓白玉林在意的,是上台準備表演鋼琴協奏曲的那個,驕傲如同天鵝一樣的少年。
“這……”白玉林有點難以置信,尤其是在演奏開始之後,他發現這位少年的鋼琴水準還真是不錯,雖然青澀,但是技巧嫻熟,有著豐富多彩的音色,還能在表達自我和配合樂隊間取得平衡。
水平不是讓白玉林覺得驚訝的地方,令白玉林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少年他認識,就是現在他手機裡還存著這位少年的電子郵箱地址。當年他快畢業的時候,遇到了一位號稱是這位少年經紀人的在HLJ省音樂學院裡尋找助理,據說是這位少年的助理臨時有事回國了……也就是回瑞士了。
嗯,就如同你想的那樣,就找到了白玉林的頭上,他們似乎對白玉林很滿意。那個時候的白玉林就認為這是騙子,是一種新的詐騙形式,那些口頭上的承諾他並不相信。
試想,誰會有那麽好的運氣呢?
“嗯,也就是說二哥當初是真有機會去歐洲?”韓非難可置信的問道:“臥槽!二哥你這麽牛啤!”
白玉林張口結舌。
盛毅文拿出手機登錄VPN給白玉林和韓非看了個新聞,那上面寫著這位少年,也就是馬瑞克·蓋爾基,一名今年才17歲的00後,2015年獲得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第一名。
“也就是說……人家還真不是騙子?”白玉林這個時候真就感覺自己丟了一個億。
盛毅文沒有繼續播放演奏會,關了電視,然後說道:“應該是了,音樂是不會騙人的,就剛才那段你就能聽出來,這是個不屑於騙人的主。”
‘嗯,太驕傲了。’白玉林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辦法,過去就過去了吧,當時也不僅僅是找了我,不是還有其他人嘛,大家都沒去不是,都怕是騙子。”
“關鍵是當時老師也沒給個意見……”
“不,當時老師是外出演出去了,導員在這,咱們導員是搞行政的,不懂這個。”盛毅文打斷了韓非的埋怨,說道:“不過現在看二哥還是牛啤,一次機會過去了,還有機會不是。”
“別拿我開玩笑了,我這就是個借調,你也不是不知道。”白玉林就感覺自己和Faker一樣,苦酒入喉心作痛。
盛毅文給白玉林把酒續上,勸道:“二哥你慢點喝,你要這麽想,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一個人兩次踩狗屎,你之前要踩但是躲過去了,現在踩中了,就是中了。”
“呸!吃飯呢!”盛毅文說得太惡心,白玉林感覺手裡的羊肉串都不香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韓非嚼著大腰子,說道:“你看啊二哥,還是你水平夠了,要不然那個什麽瑞士人怎麽不找我們兩個,就找了你了?要不你那個什麽魏姨怎麽不推薦其他人,就推薦你了呢?”
“屁,水平夠能在找工作的時候撞一頭大包?”白玉林罵道。
這句話直接把盛毅文和韓非的話給堵了回去,這是個BUG,沒有解。如果白玉林水平真的夠到那個層次了,畢業時找工作應該是沒什麽難處的,但就是找不到。
“二哥,當時的情況我們倆都不了解,你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情況啊?”韓非想了想,這個矛盾點始終是解釋不清楚,“我們當時都在找工作,在考研什麽的,你……你下次演出給我們倆送個票,我們去看看,不應該啊?”
白玉林也想不明白,畢業當時,自己的水平肯定是不錯的,要不然也不會想說一門心思的搞古典音樂不轉行,但就是……
“票沒問題,就是你們得等我上場的,我還不知道我哪場能上呢。”白玉林沒把話說滿,但其實他現在感覺自己應該是在接下來的演出計劃裡的。
“你都參演過一次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韓非舉杯說道:“二哥你這性子得改改,原先上學那會兒挺支棱的啊,怎麽畢業後一年比一年萎扯了,哎呀臥槽!二哥你玩真的?”
白玉林狠狠的打了韓非一下。
這兩個人陰陽怪氣一晚上了,雖然說的都是正經話,但是不正經說啊!白玉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不提那些事了,過了一年我就回去了,BJ哪是那麽好留下的。”
“倒也是,騷非現在不就是天津的戶口嘛,他沒個六級證。”盛毅文吐槽道:“BJ這地方不是能留下的地方,等一年後二哥你要不跟我去廣東闖闖,小谷子不是在廣東嘛。”
小谷子,白玉林大學室友排老六,叫谷文衝,練美聲的,音樂世家,祖上開大篷車全國溜達,門路廣,現在在上海一個藝術團裡掛著。
“他現在在上海呢。”白玉林糾正道:“沒個幾年的功夫,關系調轉不過去。”
“反正總是會過去嘛。”韓非撇了撇嘴,說道:“不過去廣州也不錯。”
“你也跟著來啊?”盛毅文斜楞個眼睛瞅著韓非說道。
“我……還沒定。”韓非今天瞅著就是一副心事滿滿的樣子,有的時候說話都跟不上溜。
白玉林看出來在場的這三個人,都有些難以開口的心事,也就不再談那些了,聊了幾句沒用的,轉過話題就回到他的目的上,“我還是想組個爵士樂隊,沒事出去演出玩玩。”
“二哥了……”盛毅文無奈的說道:“我工作很累的,一禮拜累那個寄吧樣,還要抽時間練長號,還要和你們排練,周末還要去演出,讓不讓人活了。”
“就是啊二哥,我們可沒你那麽清閑。”韓非吐槽道:“我們很累的好嗎?而且我周末未必有時間啊,你知道我這個工作是不看工作日的吧?”
白玉林就是覺得可惜……其實他只是想找找大學時期的那種感覺,不為了什麽而去演奏樂器。
“好吧,這個回頭再說吧。”白玉林歎了口氣,說道:“上學那會, 我最遺憾的就是沒有和你們組個樂隊玩,想想都很有趣,但那時候也不知道都幹了什麽……”
“去,還能幹什麽?搞對象的搞對象,玩遊戲的玩遊戲。”韓非說道:“就你和老六正經練習了,老六參加了合唱團,你參加了交響樂隊……”
盛毅文不滿的說道:“我也參加了樂隊好吧!”
“樂隊……”白玉林吐槽道:“你個雀老黑去cos……畫面太美,我們一直都不敢去看。”
“小黑,你與老大孰黑?”韓非嘲笑道。
盛毅文不慣菜,直接掀起了戰爭,最後失敗於韓非的惡心大法。
“你這B人太惡心了。”盛毅文嫌棄的說道:“特麽吃飯總謔謔吃的。”
白玉林在一邊聽著這倆人扯犢子,感覺自己都快睡著了,今天的目的是沒達成,也沒好意思和人家說自己又放挺了,有些東西吧,就只能放在自己心底憋著,憋著憋著,就憋出事了,不是自己變態了,就是找了個不知道什麽由子宣泄出去,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
這種事情很常見,白玉林曾經也有過這種情緒,然後他才會愛上小提琴。
新褲子樂隊曾經在一次采訪類節目裡說過,他們是因為不開心才組的樂隊,而白玉林也是因為不開心才開始練小提琴。
現在也是,白玉林也是因為不開心,才想和韓非他們組個樂隊的,到時候宣泄一下情緒也還是蠻不錯的,大家壓力都很大。
陳綺雲的室內樂排練也有一定的效果,但並不明顯。
很可惜,白玉林的想法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