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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扣......”
王建黨敲響了秦大山家的院門,聲音還是很大的。
他已經來這好幾次了,知道秦大山的弟弟秦小山這個時候一般都在家。
秦小山原本在堂屋的門檻上坐著,渾身感覺有些疲軟無力,可手上卻是任舊一絲不苟的剝著筍子。
筍子是李婷和秦小山夫婦倆用扁擔一點一點從四五裡外的竹林裡挑回來的,很是辛苦。
兩人平時要上工,也就中午的時候,趁著休息時間能去一趟,挑些嫩竹子回來,皮是沒時間剝了,只能讓家裡蹲的秦小山乾這事。
現在秦家院子裡密密麻麻晾曬著的乾竹筍,就是他們這些天來的成果,兩人誰都不是個懶惰的,現在合在一起,努力過日子,那乾活更是肯下力氣。
一聽到院門口傳來的敲門聲,秦小山動作幅度有些大的站了起來,原本身下坐的小竹凳子都被他的動作帶倒了。
應該是王叔來了,這個人他已經很熟悉了,是他嫂子的娘家叔叔,每個月十四五號都有可能來,所以他每當這個時候都會在堂屋等著,就怕錯過了他的敲門聲。
兩人關系還算是不錯的,至少秦小山是完全不討厭的,這人雖然是嫂子的娘家親戚,可每次來都很客氣的,都會帶些好菜來,每次他來家裡的夥食都會非常不錯。
他也沒那麽貪吃,不討厭王建黨最主要是因為,這人看他的眼神很正,裡面既沒有看不起,也沒有可憐的意味,就當他是一個晚輩,正常說話交談,言語間也會避開他的痛處,不會一直揪著他腿腳的問題不放,就是這麽簡單。
也許這個對於別人來說只是平常,可對於他來說,就是一種奢侈了,從小因為腿腳的原因,他沒少受人欺負,也沒少看別人異樣的眼光,對這個,他很是敏感。
“來了..來了...”雖然走的很是不正常,是看上去還有那麽一些扭曲,也不快,甚至可以說是慢了,可他的步子已經是盡他所能邁的最大了。
邊走邊說,是為了讓外面等著的王建黨不著急,告訴他他已經聽到了他的敲門聲,馬上就會開門。
“吱——呀——”
“王叔...寶琳,快,快進來坐。”雖然看到許久不見的王寶琳有些錯愕,可沒一會兒,他就反應過來了,連忙招呼人進來。
雖然平時不怎麽和人接觸,
可這點基本的禮數語他還是懂的。
“唉,小山呐,一段時間沒見,你怎麽瘦了不少啊!”王建黨看著消瘦不少的秦小山皺著眉頭問道,現在秦小山這樣子,都快不成人樣了,這通貿村不是比上河村條件更好些嘛,現在這人怎麽瘦成了這樣。
這一段時間可真就是很長一段時間了,滿打滿算也有五個多月,接近六個月了。
其實不止是秦小山,王建黨自己也瘦了不少,不過他自己沒發覺罷了,秦小山第一眼看見王建黨,也是愣了愣。
“現在這年成,誰不瘦呢!我這還算是不錯了。”秦小山苦笑著說道,至少現在還好好活著。
之前的大旱,村裡收成少了不止四成,往上交一半半,五成,剩下的一成不到,沒人被直接餓死已經算他們這地方位置好了,屋前是大河,背後是大山高嶺,順著河下去就是海,這些地方,村裡人可沒少打主意。
可大旱剛過去,接著就是一場大水,差點沒淹到家門口,這可不是幸運,而是苦難的開始。
這水雖然沒把家給淹了,可河岸兩邊的幾百畝稻田全部被淹沒,剩下的也沒好到哪裡去,不是紅薯地被這雨憋的葉子發黃發枯,就是稻田被上面流下來的水衝倒浸沒淹死一大片。
總之,整個秋收通貿村只收上來不到以往兩成的糧食,就算上面酌情考慮,把今年該上交的糧食給免了,也不頂用,之前就已經餓了好幾個月了,不少人家裡就指著秋收那點糧食救命呢!
等糧食真正發下去,可算是徹底死心了,之後的幾天,不少人晚上都是徹夜難眠的翻轉過去的。
從去年秋末到現在,村裡已經死了十多個老人了,這個數字是往年的兩倍。
也就是受去年的刺激,今年春,雨水豐沛,野菜不少的時候,沒誰敢偷懶,家家戶戶都在準備乾菜,曬乾貨,人雖然忙著,可心是滿足的,家裡吃的東西正一點點增多。
“還是要多吃點,你這太瘦了,現在這時候糧食可能不太夠,可野菜這些,該吃還是得吃,總歸是口吃的,能填填肚子。”
這可不是假話,現在的秦小山骨頭外面就包裹一層皮子了,之前還算是一個清瘦白皙的小少年,現在已經徹底變成乾瘦了,配合他現在深陷的眼窩,說實話,是有些嚇人的。
“我沒事,又出不去,乾不了什麽活,吃那麽多幹什麽。”秦小山自嘲的笑了笑,隨後又搖了搖頭,無端的讓人覺得心酸。
他從來沒有這一刻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是個廢人, 就是個拖累,現在這個時候,什麽忙都幫不上,只能坐在家裡消耗糧食,像他這種人,還活著幹嘛!
最近這十天,家裡的糧食徹底見底了,碗裡已經快要見不到紅薯的影子了,就這,他哥嫂還把稠粥往他碗裡舀,這讓他怎麽擔的起。
他寧願他們對他不要那麽好,這樣他心裡也許會好受一些,自責也會少一些,現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只能每天減少自己碗裡的吃食,每頓隻喝半碗粥就夠了,再不肯繼續吃。
以為這樣,他哥哥和嫂子也就能多吃些東西了。
當然,他這種行為可是急壞了秦大山和李婷,這一天天的,誰也沒個心安的時候,誰的心都煎熬著,都著急的要死。
說話間,一行人到了堂屋,秦小山直接把人帶到桌子邊,把凳子挪開:“先坐,一路走來累了吧,我去給你們倒杯水。”
說完,就拎著桌子上的空茶壺走了。
王建黨動了動嘴唇,可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麽,這不是他能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