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疆域遼闊,盡管幾輛馬車上有著神行符,但為了避開沿途幾座大城,張角眾人走了大半日也才從冀州到了兗州的東郡。
一路上不斷見到押解犯人的隊伍,聽魏子笙說,這些應該都是太學生在山東之地的族人。張角感覺有心無力,並未再出手救下更多的人。倒是張寶和張梁,看到幾個差役把一個婦人拖到路邊,將那婦人淫辱奸殺,忍不住出手了一次,把那幾名差役活活燒死了。
“我聽你說你族是江南人?若回了故鄉,是不是就不用擔心朝廷的追捕了?”行至一片樹林,張角找了些乾糧讓眾人休息一陣,問向魏子笙。
“若真能回族,我等便不怕了,我族雖在朝中沒什麽分量,但若在會稽郡,還是有些影響力的。可朝廷這會兒,說不準已經把我們列為逃犯了,此去故鄉千裡迢迢,怕是回不去了。”魏子笙面無血色,雙目失神,短短幾日遭遇了眾多親人的離世,能強忍著不崩潰已經很堅強了。
“聽我師兄說,荊州江夏一些大族曾受過他的恩惠,上次我們就曾經幫助過一些流民,將他們安置在那裡。若是你們回故鄉能更安全一些,我看看能不能在江夏找幾條船,這樣就可以順江而下直到會稽了。”
張角略一沉思,覺得幫人要幫到底,既然答應了魏帆老人臨終前的囑托,就一定要帶他的家眷們去安全的地方。
“承蒙仙人大恩,子笙願一生相報…日後仙人若有需要……”魏子笙跪地泣不成聲。
“不必了,我只不過受魏帆前輩之托罷了,他為官巨鹿時多有善政,這也算是我替家鄉的百姓略為回報罷了。”張角攙扶起魏子笙,又吩咐眾人上了車,直奔江夏而去。
張角眾人繼續出發,路上除了歇馬耗去了些時間以外,並沒有多停留,盡管這樣,一行人也是花去了三天半才到了江夏。
張角曾聽於吉說,他早年遊歷人間時來過江夏,給當地的黃氏一族施過符水,於是被奉為座上賓。
張角回憶起當初救下的馬元義眾人,印象中他們就是持著左慈的手令來到了江夏。
西陵城在江夏郡中算是座不小的城池了,張角讓眾人在城外等著,隻身一人進了西陵城打聽消息。
黃家並沒有張角想象的那麽難打聽,街上隨便攔住一個百姓,那人就告知了張角黃氏宗族的聚集地。
於是張角得知消息後,帶著眾人馬不停蹄直奔那人所說的方位。
到了那人說的地方之後,張角發現黃家的聚集地太大了,周邊的好幾個大村子竟都稱自己為黃氏的族人,張角頓時感覺一陣頭大,這是他第一次跟這種真正意義上的世家大族打交道。
黃氏一族在江夏郡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族了,勢力甚至延伸到荊州周邊的數個州郡。
“我想找你們黃氏族長,煩請這位大哥告知。”張角帶著眾人來到最大的一個村子,攔住了一個青年。這裡有幾座比較大的塢堡,心想著這裡應該就是黃氏宗族的中心了。
“找我們族長?你找我們族長做什麽?”那青年扛著鋤頭正要下地乾活,被張角攔住後有些不耐煩,
“自然有事相求,還請大哥告知。”張角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塊黑色的木牌給他看。正是於吉曾給他的手令,竹林中於吉指導他練習雷擊術的時候用過。
“您是太平上師的人?”那青年看著令牌思索了一會兒,趕忙放下鋤頭拱手行禮,表情變得驚喜和恭敬。
“額…他是我師兄。
”張角也拱手還禮,看來師兄的名頭在這黃氏宗族很好用。 “那您肯定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上師了,請諸位跟我來。”青年神色滿是崇拜和恭敬,帶路向一個高大的塢堡走去。
“快通知族長,有位上師駕臨,是琅琊太平上師的師弟。”青年引著張角眾人到塢堡跟前,激動的跟門前的侍衛匯報。
“什麽?諸位先請在此稍作休息,我這就去通報族長。”那侍衛接到消息不做停留,跟旁邊另一個侍衛囑咐了一下,快步跑了進去。
“大哥,這幾個村子真有錢,比我們那強多了。”張寶到了塢堡周圍看著來來往往的村民說道。
“是啊,他們的小孩都有合身的布衣穿。”張梁羨慕地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小孩,想到前些時間自己還穿著粗大的麻布衫,還是兩個哥哥小時候穿過的。
“咱家現在也有錢!”張角拍拍張梁的小腦袋,安慰道。
不多時就看見一個老人快步從塢堡走出來了,他一身麻布袍子,袍子上還有不少的補丁,但很潔淨,看得張角很是詫異。
“不知上師來臨,老朽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老頭精神矍鑠,神采奕奕,走起路來龍行虎步,虎虎生風。
“您就是黃氏一族的族長吧,小子張角,途徑此地,有事求黃老先生。”張角姿態放的很低,拱手一禮。
“不敢不敢,上師裡面請,有何吩咐盡管說與老朽,來人呐,快去將馬元義找來,設宴,老夫要款待上師!”老頭看張角行禮趕緊扶起,牽著張角的手就走進了塢堡。
進了塢堡後張角越看越吃驚,以黃氏宗族的實力,這族長家裡的擺設甚是簡單,甚至有點破敗,還不如縣城郭家的塢堡豪華。
院子裡一個少年正揮舞著一把馬槊練習劈刺,年紀看起來與張角不相上下。隻穿著一件布滿補丁的麻布短褲,赤裸著上身渾身是汗,陽光照耀著健壯的身體。
“爺爺,這些人是誰?”少年見自己爺爺領著一群人進了家,為首的少年很是年輕,爺爺卻很恭敬的樣子,很是好奇,拎著馬槊就走到了跟前。
“祖兒,不得無禮,這位便是上次給咱們治好鼠疫的上師的師弟。”老頭呵斥。
“他比我大不了幾歲!”黃祖很不服氣,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定是仗了那位上師的威風。
“嘿你個兔崽子,退下!”老頭眼睛瞪得跟銅陵似的,衝著黃祖吼道。
黃祖縮了縮脖子,一吐舌頭,又跑去一邊練習馬槊去了。
“上師失禮了,我這孫子自小頑劣……”老頭恨不得捉住那小子揍一頓,趕忙對著張角賠罪。
“無妨無妨,長者不必多禮,折煞小子了。”張角很受不了一個老頭這麽熱情,心想師兄一定救過這老頭的命。
“老朽名為黃賁,三年前我們莊子上出了鼠疫,老朽也險些喪命,承蒙尊師兄太平上師出手相救,更是化符水救了我們整個莊子的人,是我黃氏一族的大恩人,小兄弟作為太平上師的師弟,有事盡可吩咐老朽便是,不必客氣。我黃家在這荊襄之地還是有些能量的。”
果不其然,於吉果然救過他的命,黃賁一上來就拍著胸脯表示恩人的事就是黃家的事,張角作為恩人的師弟,自然也是座上賓。
“小子張角,修行路上遇到故人遭難,被奸人所害,故人臨終前托我照看他的家人,小子雖在師門學了些本領,奈何年幼,家裡勢力並不大,故此想向黃族長借幾艘船,送故人的家眷回到故鄉去……”張角見這黃賁豪氣,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並把魏子笙也拉了過來介紹給黃賁。
“早聽馬元義那後生說過,太平上師有一仁慈純善的師弟,今日得見小友,果然心地善良,正氣凌然呐,上師放心,這等事若是老朽遇見了,也是義不容辭,何況是小友之托。”黃賁說著,威嚴的面孔上浮現了些許憤怒,又接著對魏子笙說。
“這些閹貨這般肆意殘害我大漢忠良,真是可恨!他們必遭報應。小友放心,我黃家在會稽也有些勢力,必將你們安全送回故鄉。”
“既如此,張角謝黃族長之大義。”張角拱手向黃賁行禮道謝。
“上師太客氣了,哈哈哈,上師看誰來了。”黃賁指向門口。
“小仙人!”馬元義帶著三個娃娃進門,一進來便看到張角,快步跑到張角的身邊就叩首而下,三個小孩有樣學樣,拜在張角面前。
“趙慈,白衡,孫守一,見過恩人。”三個孩子齊聲開口。
“快起來快起來,你們如今過得怎麽樣了。”張角見到故人也很是高興,連忙把他們扶起來,看著三個跟自己小弟差不多大的孩子問。
“黃賁族長待我們如自家族人,幫著我等開墾了不少田地,還給我們入了籍。”馬元義神色激動地看著張角,若不是眼前的少年,自己早就曝屍荒野了。
黃家擺了盛大的宴席,殺豬宰羊招待張角。
“黃老先生,小子有一事不明,黃家在荊襄大地上族人眾多,作為族長,您和您的家人為何仍穿著麻衣呢。”張角憋了好久的好奇終於在宴席上提了出來,這個等級的大土豪竟然如此低調,讓張角很是詫異。
“我黃家自祖先春申君發展至今日,族人早已化成好多支分散到各地了,老朽也只不過是這江夏一支的族長罷了。”老頭飲下一杯酒,虎目看著張角有些不好意思,又接著說。
“說來慚愧,黃某沒遇到太平上師之前,也是喜歡一些豪奢的場面,可自上次被上師救了命之後,上師說了些話又賜下《太平經》,老朽讀過後羞愧難當,後悔不已,頓時覺得,我黃家的底氣和未來不在金錢珠寶,不在那些華貴的衣服上,也不在年輕的仆從和美麗的侍女上。”
“我黃家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為先祖春申君施大義於天下,於是天下也降下大仁慈庇佑我黃家。我黃賁前半生算是活到了狗身上,看過了上師《太平經》中所述的天國我才後知後覺,恍然大悟。於是散盡家財資助族人,還力所能及的幫助一些百姓。現如今我黃家之名也越發深入百姓之心了。”
“為黃老族長賀!”張角聞言一震,端起酒杯遙敬黃賁。
“慚愧慚愧,老朽不如先祖遠矣。”黃賁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悠悠一歎。
“若我大漢也能如太平經中所繪的黃天國一般,施恩於內,威凌於外,該多好啊。”
“是啊,若真那樣,中黃太乙施恩人間,百姓安居樂業,由心而發擁護,還怕什麽鮮卑略邊呢。”張角也是一歎,現在的大漢對百姓煎迫不已,對忠良肆意陷害,被一些玩弄權術的小人搞得山河暗淡,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