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你這個窮鬼這麽想,現在還有多少人這麽想?早就說過,你就不是這個年代的人,你應該生活在五十年以前。不說別人,就說你參加的聚會,有一次不剩東西的麽?哪怕一次,有麽?十幾個人點二十幾個菜,到最後,沒動筷子的就有七八個,一共吃了的都到不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呢?不是照樣都扔了。所以說,你左右不了,這是個社會現實,秋子,你還沒有那麽大的本事改變這些,你要是有這種本事也他麽不用坐在這寫這些了。”瘋子狠狠的踹了一腳車廂,歪著身子對著王秋態度極其惡劣的說著。那種表情配合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兩個人有多大的仇恨呢。
王秋靜靜的坐著,並沒有因為瘋子的表現而心緒起伏,依舊是那樣淡淡的說著:“其實每次我都盡力吃了,每次我都想打包的,只是……”
“只是個屁,那種情況誰能打包?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要那麽裝逼?尤其有那麽幾個,人品差到了一定的程度,你知道麽,有兩次我差點把酒瓶砸在他們的頭上,在我看來連狗都不如,比貝貝更是差遠了。就這樣的人,他父母也好不到哪去,一個貨色,要不怎麽生出這麽個玩意。”瘋子不等王秋說完就搶過話來繼續說著。
“瘋子,你的話過了。他是他,他父母是他父母,這個不能混為一談。天下間沒有不希望子女好的父母,同樣,也沒有不希望父母健康的子女。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個體,我很反感你的這種觀點。”王秋緩緩地轉過頭目光灼灼的看著瘋子,嚴肅的說道。“不是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麽,所以他們的作為,我並不覺得有多麽的奇葩,只是可惜了一桌子的菜。”
瘋子見到王秋突然嚴肅的神情,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的話觀點不對,所以也就不著痕跡的岔開了話題。“還他麽不奇葩,吃飽了,為了顯示自己不吃剩的,也為了不讓別人打包,在菜裡面吐吐沫,扔餐巾紙,放煙頭,這是他麽人乾的事麽?你說,他們的行為是人麽?”想起這些,瘋子明顯有點炸毛,而當時瘋子想要動手王秋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他極力的勸阻,估計,那幾個人應該會在醫院裡躺兩天。也正是從那次開始,王秋和瘋子就再也沒有參加過同事間的任何聚會。
“瘋子,相信我,我比你痛恨這種行為,但是我改變不了,在剩飯菜裡摻雜垃圾,我已經忘記是什麽時候宣傳出來的了,也不知道是一些專家還是一些學者或者是一些媒體,我隻記得說是為了防止飯店,把剩菜重新端上桌的一種反製措施。哎……現在看來,好像是弊大於利。”
“秋子,你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你只是愛惜糧食,就像你說的,你是農民,知道糧食來之不易,所以格外的珍惜糧食。而我是恨浪費糧食的人,咱們兩個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你不了解我的經歷,所以你體會不到我心中的恨意。”瘋子點了一顆煙,悠閑的吐著煙圈,目光透過煙圈看向車頂,不知道思緒飄到了什麽地方。
“前段時間,看到一個新聞,發生在河南,一個產糧大省。你猜猜是什麽?呵……我覺得你就算是把你腦袋上為數不多的毛全薅掉也不會猜出來。”瘋子繼續一口一口的吐著煙圈,也不理會王秋是否在注意聽,只是依舊自己講著,“一個大姐,種了幾十畝的麥子,到了麥收的時候,理由是有粉塵汙染,哼,秋子,你知道麽,我當時看到這個新聞都笑了,真的是笑了,
你說我是高興麽?我他媽是被氣樂了,真的,不服不行。”剛剛平靜的瘋子,突然就咆哮了起來。 “麥收就他媽的那麽幾天,如果趕上天氣不好,有可能一個地區的麥收季節,就兩三天的時間你知道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會用鐮刀,又有多少的人願意去割麥子,幾十畝小麥需要多少天,老天爺下雨怎麽辦,一畝的成本又是多少,這些他們都他媽不會考慮,你知道為什麽嗎?你知道嗎?”瘋子竄下床,在車裡暴躁的走來走去,把手裡點燃的煙直接攥進了手心裡,也不管會不會燙傷。
“還有個大哥把麥苗賣了,做青貯飼料,居然被全網差點噴死,農民種地就是為了掙錢,賣青貯比小麥貴,為什麽不賣,哈哈,秋子,秋子,你說這是人說的話麽,我要罵他媽能說我不對麽?咱這邊一年兩季,基本都是一季麥子一季玉米,這一畝地一年能掙多少錢,他們知道麽?現在種地都活不了了,還要硬性要農民種地,”
瘋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滿臉頹廢的坐回了床上,掏出一顆煙叼在了嘴裡,然後狠狠的吸了一大口,似乎要一口把整顆煙吸掉,“秋子,你知道麽,什麽也不說,”“哎……其實有時候我很羨慕你,真的,秋子,我羨慕你的通透和那種與世無爭。 ”
王秋看著瘋子,眼瞼低垂,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三十多歲的年紀,似乎有些遲暮的感覺。以前有個經濟學家說過,對於一個發展中的國家,尤其是像中國發展這麽快的發展中國家,它的不斷壯大是幾億農民用脊梁頂起來的。這讓瘋子無法接受,平時還好一些,他就會異常的憤怒,說來說去瘋子是個很純粹的人,比王秋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純粹,善惡分明,嫉惡如仇。以前王秋就問過瘋子,現在這社會,沒有絕對的黑與白,如果眼睛裡揉進沙子弄不出來怎麽辦。“挖掉它”這是瘋子的回答,直到現在王秋都能清楚的記得瘋子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種不假思索的輕描淡寫,還有目光裡的那種冷漠以及語氣中那種偏執的不容拒絕。
瘋子聽到王秋的回答,一擰腰從床上就站到了地上,兩三步走到了王秋的跟前,低著頭看著座位上的王秋,“秋子,你真的這麽想?或者說,你信你的話麽?”瘋子盯著王秋看了一會,見他沒有回答,也就轉身回到了床上,掏出一根煙,重新塞進了嘴裡,“秋子,你知道麽,你的回答很官方,或者說冠冕堂皇,這兩年你變的蠻多的,以前你不會說出這種話來,更多的是跟我一起罵。”瘋子悠悠地說著,聽不出來言語中的任何感情,但又似乎充斥著一種歎息。
“我只是過了憤青的年紀,或者說見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又或者說,跟我沒有關系吧,我這麽說是不是很無恥?”王秋看著在床上躺著不斷晃悠著腿的瘋子說道。“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躺在沙發上看看貓和老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