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百年看得心驚,伏在樹叢之下,不敢移動。待鬥聲漸息,他才接著上山,又行了一陣,繞過一塊大石,山路赫然重回眼前。
楚百年走回山路,見前方轉彎處立著一塊石碑,刻著楷書“奈何崖”三字。一個藍衣漢子通身是血,靠在碑側,已是死了。
楚百年前後看看,再次猶豫起來。忽聽得路上搏鬥之聲又起,他趕忙隱身大石後面,不敢伸頭窺望一眼。
這一遭掌擊之聲更大,三個人影往來山谷山巔,似是二人對戰一人,速度卻比武風等人更快。他們所過之處黑白黃三色掌氣不斷噴湧,飛沙走石,移山斷木。真如三條蛟龍發威鬥法。楚百年看得如夢如幻,雖然一眼不眨,卻根本看不出招法。三人又鬥一陣,轉眼奔到後山去了。
楚百年心道:這必是枯榮派高手與人對陣。不知是哪一位?忽而身後山上一聲巨響,如地裂山崩。跟著兩人朗聲大笑。笑罷,只聽一個枯啞的嗓音道:“牧陽真人,枯榮派千年基業,止於今日,你還有何話說?”
石後半晌無語。
另一沉厚聲音道:“若無言語,那就早點送你走吧。”
掌氣破空,石上一聲悶響,跟著有人倒地。
那枯啞嗓音大笑,道:“權幫主好個斷陽手!老家夥既死,枯榮派再無回天之力,權幫主得償夙願,威震江湖,可喜可賀啊。”
那沉厚聲音道:“烏幫主能來助拳,老夫感激不盡。來日武德城一應藥鋪,都歸在蠱師名下,也是同喜。”
兩人同聲大笑。
楚百年心頭大震,暗道:那權幫主定是樂仙派掌門權淵,烏幫主呢?難道是蠱師派掌門烏桓奴?這兩大門派合擊枯榮,果然不是因為紀恆的死,而是為了瓜分枯榮地盤。難道赫赫有名的枯榮派,一朝失勢,竟真的被他們滅了?
他深知此時凶險萬分,緊緊屏著呼吸,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只聽烏桓奴又道:“權幫主,事已大定,老夫就此別過。來日九天山再會吧。”
權淵道:“據我所知,枯榮派尚有幾個隱居的高手,今日又走了幾個,往後還請烏幫主留意。請了。”
跟著一陣腳步聲響起,四五個人下山去了。
待他們走遠,只聽一人道:“幫主,不如趁著今日,連蠱師派一起滅了?”
權淵冷笑一聲,道:“這老狐狸武功深不可測,自始至終未用全力,要殺他談何容易?”
那人又道:“幫主,還有一事。”
權淵道:“講。”
那人道:“”我今日在武德,見袁正通師兄和司空燕去了一處酒樓,與枯榮派武風同桌飲酒,似是故意放走了他。”
“什麽?”權淵怒道,“你們幾個馬上去把他抓回臥席嶺,他若不去,當場廢了,清理門戶。”
“是!”那人應諾,帶著幾個漢子下山去了。
楚百年心道:這人是睜著眼構陷同門,今日若不是袁正通出手,武風的腿怎麽會斷?想不到樂仙身為第一大門派,宗風竟如此卑劣。
少頃,又聽一人跑來,道:“幫主,枯榮道場還留麽?”
權淵道:“《靈虛關要》可找到了?”
那人道:“都翻遍了,沒在裡面。”
權淵怒道:“廢物!再去細細找!找不到,你就不要下山了。”
那人慌忙跪下,連連叩頭求饒。權淵冷哼一聲,帶著幾個人下山而去,對那磕頭的人理也不理。
楚百年心下忐忑,
暗道:這《靈虛關要》是枯榮派第一秘籍,看來枯榮當真滅了。幸而小殿下晚到一步,否則,豈不是白白送死?既已探明,此地不宜久留,我須盡快下山,帶上玉娘再回海隅。 主意打定,正要動身。忽聽山上劈啪之聲不覺。楚百年探頭看去,見不遠處濃煙滾滾,正是枯榮派赫赫有名的道場乾坤別院起火。
那火起初只在一處,山風一吹,火勢立時大起,不多時已連燒成片。楚百年正自惋惜,火光中忽奔出一個火人,滿身烈焰,嚎啕大叫,如猛獸出籠。樂仙眾人紛紛以掌氣猛攻,砰砰砰砰,那火人接連中了四掌,朝山谷縱身一躍,消失在山下濃密林中,隻留下淡淡青煙。
楚百年心下驚懼,趁眾人驚亂之際,快步鑽進野林之中,連滾帶爬,下山而去。
他一路奔下山腳,坐在石上暫歇,心中疑惑不已,暗道:難道小殿下嬰兒之身,真有駭人的煞氣?不然,天下豈有這般湊巧的事?先是九天山大亂,再是我東門宗橫遭不幸, 跟著連枯榮派也被滅了。但凡他所到之處,無不生靈塗炭。這般人,莫非真該如聞一目所說,立時埋了才好?
他想到海隅,心中隱憂陡增,暗道:我若帶他重回海隅,會不會又要生出災禍來?
他失了馬,又怕遇上樂仙、蠱師盤問。於是只在野路走走停停,到重回武德,天已大黑。
步入武德城門,忽見正街前方隱隱泛著紅光,街上眾人往來奔走,其中有人搬著箱籠器物。楚百年大疑,拉住一人問道:“城中出了什麽事?”
那人驚慌失措,叫道:“不關我事!盛德客棧欠我菜錢,我已經虧本了!”
楚百年大驚,問道:“盛德客棧起火了?”
那人甩脫楚百年糾纏,搬著東西逃了。楚百年提腳急奔,不多時,已到客棧樓下。但見熊熊大火內外齊燃,無數火舌從客房窗中翻轉吞吐,燒的客棧劈啪作響。
眾人圍著火場議論紛紛,更有人的正要從門口抱著財物奔出,被塌落木梁阻住,立時燒成火人,慘叫連連。
楚百年急的亂跳,對火大喊:“玉娘!玉娘!”火裡卻無半點回音。
楚百年大恨,罵道:這個該死的煞星!真個把我家拖累死了!”
忽而一想,諾大一間客棧,不可能一時同燃,玉娘警覺,說不定已逃出來了,哪有任憑燒死的道理?
當下心頭略定,見一人貌似堂倌,正坐在地上嚎哭,走上去問道:“這位小哥,這火是怎麽燒起來的?”
堂倌看了楚百年一眼,哭道:“是你啊客官?你可把咱們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