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百年越看越驚,喝道:“你要做什麽!為何不答話!”
提丘達爾仍是不答,又挨了片刻,他猛地抬起右手,鋥亮烏黑的手指閃電般落下。“啪啪啪啪啪。”一連五下,打在嬰兒腦頂和四肢上。
以他這般力度,莫說打在嬰兒身上,就是練武的成人,也必然殞命。
楚百年見他驟然提掌,心中忽然一陣絕望,暗道:不想江湖險惡如此,道他是個好人,他竟然要殺了孩子!
猛然間,他心中狂怒難忍,縱身上前,揮掌向提丘達爾打去。
提丘達爾轉身左掌一抬,啪的將楚百年手掌扣住,道:“後生莫來擾我!”
他方才用功過多,被楚百年掌力一震,竟失了平衡。右手扶向茶桌,“吱嘎”一聲,一根桌腿斷成兩節。
楚百年右掌受製,隻覺如被鐵鉗夾住,哪裡動得分毫?瞥見嬰兒身上的白光漸漸暗下,已經消失不見。他心頭怒極,罵道:“為何要殺了孩子?你欺我信任!好不要臉!”
提丘達爾轉頭瞪他一眼,喝道:“魯莽後生!孩子死活尚未看清,便來罵我?”
話音剛落,只聽茶桌上嬰兒“哇”的一聲,竟哭了起來。
提丘達爾把手一收,不再言語。楚百年如夢方醒,趕忙抱起嬰兒,見孩子雙眼眨動,小嘴大張,哭得並無異樣。他一時呆了。
良久,楚百年伸出手指讓嬰兒含住,問道:“前輩,這孩子怎受得了那幾下?”
提丘達爾盤膝坐地,徐徐道:“他體內氣脈已滿,故而通身放光。可惜失了靈石,功力無處轉移。若放光不止,想避人耳目,難如登天。我料九天山必已聽說此處有個帶功奇嬰。”
他略一調息,又道,“老夫方才製其關要,以強功將他氣脈鎖住,幸而成功。從外表看來,此後他與一般嬰兒無異,或能助他避過追殺。”
楚百年心中大慚,低頭道:“前輩用心良苦,剛才多有得罪,著實該死。”
提丘達爾道:“罵一句有何打緊?幫主俠義之心最是難得。老夫不會怪你。”
楚百年低垂著頭,竟不知如何作答。
提丘達爾歎息道:“氣脈被鎖,雖練不得武。可如今兩害相權取其輕,只能待他稍壯,再助他解鎖了。”他面色委頓,顯是耗功過大,徐徐道:“待老夫稍息片刻。”言罷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楚百年看著他枯瘦身形靜坐一旁,心道:我已近兒立之年,怎麽還是這般糊塗?將謝德天這般惡賊看做可造之才,以至丟了宗門至寶,害了兄弟性命。見了左賢王這等人,又誤認為奸,貿然出手,惡語相加。他雖不怪我,我哪能不怪自己?真個是有眼無珠,好歹不分了。憑我之能,東門宗如何複興?父親一走,兄弟們跟著我,會有前途麽?
他越想越是慚愧,心中退意大起。暗道:既不能識人斷事,白害了兄弟,不如放眾人遠走高飛。我獨自帶著玉娘隱居,勤練苦功。待長些本事,再出來奪回三絕,殺賊報仇。
他抱著嬰兒坐在椅上越想越是羞愧。屋外雞鳴嫋嫋傳來,茶房嬰兒鼻息漸重,萬籟相安,黎明將至。楚百年想得疲憊至極,眉眼沉重。
忽聽茶房外又一陣躁動,喬黑達在門外道:“少幫主,又有兄弟出事了。”
楚百年一驚躍起,趕忙放下孩子,走出茶房。見眾人手忙腳亂,正抬著一具屍首奔入靈堂,其中一人道:“少幫主!他忽然就這樣了,根本沒看清賊人身形。
” 楚百年看那屍首,通身上下並無傷痕,檢查舌苔眼角,也無中毒跡象。只是身上柔柔軟軟,像是沒了骨頭。
楚百年大惑不解,問道:“在哪發現的?”
喬黑達道:“有人見他正要出門,忽然靠著門框不動,一推,已經死了。想來門外必然有賊。”
楚百年從未見過這樣奇死的,當下不敢定奪,對喬黑達道:“你等稍安。”
他轉身返回茶房,對地上提丘達爾躬身道:“前輩,幫裡一個兄弟死得奇怪,晚輩無知,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提丘達爾緩緩睜開雙眼,道:“抬來我看。”
楚百年趕忙出門,眾人將屍首抬入茶房,放在地上。
提丘達爾一看之下,面色登時變了,道:“幽冥訣!是戚無雙到了。”
眾人尚不熟悉戚無雙名號,見提丘達爾如此面色,已猜到必是厲害角色。當下各自心頭打鼓。
楚百年道:“前輩,咱們與他並不相識,他為何殺人?”
提丘達爾思量片刻,忽對眾人道:“你等速去把幫主家眷接來前院。”
眾人面面相覷,齊刷刷看著楚百年。
楚百年道:“前輩吩咐必有道理,你等速去!”
眾人應諾而出。房中只剩了楚百年與提丘達爾。
楚百年面容緊繃,卻全無懼色,問道:“前輩,這戚無雙究竟何人?”
提丘達爾冷笑道:“他是逆賊圖冀幕後謀主,天生雌雄同體,武功高深莫測。此來必是要奪發光嬰兒。忌憚老夫在此,故而殺人,想引我出去。”
楚百年吃了一驚,道:“那咱們如何應對?”
提丘達爾道:“少幫主府中可有密道麽?”
楚百年略一沉吟,道:“實不相瞞,有條密道自書齋直通南山山腳。”
提丘達爾思索片刻,道:“老夫帶著嬰兒,不敢硬拚功力,加之舊傷未愈,方才又耗損頗多,實難與之相抗。當下走為上策。”
楚百年道:“既如此,咱們即可動身。”
提丘達爾道:“且慢。戚無雙若見眾人逃逸,定然大索南山,一旦密道暴露,立成甕中之鱉。”
楚百年道:“那卻如何是好?”
提丘達爾籌思片刻,道:“嬰兒不能隨我同出。”
楚百年大奇,道:“為何?”
提丘達爾道:“九天山一戰,圖冀吃了輕功的虧。若老夫所料不差,戚無雙此來,必帶了輕功高手防我逃逸。若老夫受困,殿下必死。”
楚百年心頭大急,道:“如此說來,走又不能,留又不敵,豈非必死無疑?”
提丘達爾看了看嬰兒,道:“幸而小殿下白光已退。少幫主,老夫有一聲東擊西之計或能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