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峰以西的五龍峰山麓,此處地勢清幽,五龍宮便坐落於此,說起這五龍峰名字的由來,也是有些傳聞,五龍峰與說法台遙遙相對,五座山峰猶如五條漢子一字排開,據聞是五龍在此聽空王佛講經說法,甚是癡迷,經年累月,龍軀化石,形成了五座山峰,才有了這五龍峰,若是別處有這般奇觀,這麽介紹自然不會有人相信,但這裡是武當山,便另當別論了。
五龍宮全名“大五龍靈應萬壽宮”或“興聖五龍宮”,供奉的便是那五龍,此宮坐落於靈應峰下,前為金鎖峰,右繞磨針澗,真武年少時在武當山修道,由於意志不堅,返回途中,於武當磨針澗遇姥姆磨礪鐵棒,姥姆實則是那紫氣元君化身,與其閑談中真武頓悟“鐵杵磨針,功到自成”之理,複又上山修煉,途中折梅寄於榔樹,並仰天誓曰:“吾若道成,花開果結”。功夫不負真武,四十二年的面壁修行終成正果,榔梅亦隨顯靈異,果然開花結果。
若說風水寶地之稱,五龍宮比遇真宮不差分毫,練拳之人,須敬其道,強其身,堅其志,陳寸天乃是武當拳法第一人,即使齊國之內,習武之人無人不知,敬之懼之,唯獨沒有輕之鄙之,雖然陳寸天身處江湖之外,但名震江湖之中,分量不可小覷,那些練拳之人如何能夠不心癢,但即便如此,卻無一人說陳道長空有其名,那全靠一雙拳頭打出的名頭,不是江湖中那些宵小之徒鼓吹弄勢所能企及的。
正午時分,五龍宮外一處空曠僻靜之地,兩位同樣身穿武當普通青色道服的道士站在一塊極為巨大的石頭上練拳,不遠處一面山壁光潔如鏡,裸露的岩石不知為何,不僅不長一根雜草,還頗有些金鐵之感,十分神奇。
兩人所站巨石周圍是如網狀般的小溪,並不如何寬廣,只是奇在數量之多,交匯之雜,無法理其數,潺潺流水聲不絕於耳,伴隨著或剛勁或精柔的拳招,傳入習拳之人耳中,可是不輸一首絕妙的曲子。
申無畏去五龍宮尋陳師叔之時,被觀中道士告知師叔來此清幽地練拳,便欣然前往,見師叔正入神,不好出言打擾,就跟著練了起來,這才有了二人石上練拳的一幕,若是細看,會發現申無畏行拳走勢總是慢陳寸天半分,不過眾人練拳時,也有領拳之人,拳分先後,就算此時只有申無畏一人,也當如此。
早就注意到這位師兄年過古稀才得來的徒弟的到來,陳寸天卻不主動搭茬,見其徑自有樣學樣,便也不打擾,只是練了半個時辰的拳,陳寸天發現這小子似乎有些不同,比之上次見面時氣息更加渾厚,他不用回頭,便感覺到身後人一拳一式皆是快於從前了,了然一笑。
陳寸天落勢止拳,轉頭看向這個俊俏道士,微笑道:“聽說前幾日皇室之人上武當,你與公主切磋了一番?”
“回師叔,公主問劍於我,不想丟師父顏面,只能應下,隻怪我愚鈍不堪,練劍七年,卻接不住一掌,敗了。”申無畏誠懇答道。
還是微笑,陳寸天看向周圍如蛛網般的溪流,沉默片刻,問道:“無畏,你可知自己為何不敵公主?”
申無畏看到師叔沉默,想來是對自己不滿,聽此發問,隻好誠實答道:“師叔,我不知境界之分,自然說不出個如何,但高低之分卻可以辨別,公主境界必然高於我,無畏因此不敵。”
“哈哈哈,只有境界嗎?”陳寸天聞言大笑。
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申無畏來此正是想詢問境界之事,
師叔一句話便使得自己啞口無言。 約莫五十多歲的輕健道士見這小子這般模樣,想來是以為自己對他落敗不滿,便笑的更肆意了,轉而眯眼看著那光潔石壁,繼續道:“小子,你不知我師兄是眼光頗遠,想讓你打好根基,一步一個腳印,不被境界疲心,因此練劍七年,隻教你老實揮劍,絲毫不提境界之事,這便是讓你築基,如同腳下這萬千條溪流般,你體內真氣分流如絮,日日滋養四肢百骸,隻待一個契機,便可結絮成絲,絲又為繩,境界自然高漲,上次見你時還是四品,想來是師兄送了個契機於你,今日再見,你卻是六品了,恭喜啊。”
聽到師叔的話,申無畏先是疑惑,接著回憶片刻,最後了然,若是以此間溪流作比,倒是好理解,溪聚河,河匯江,江入海,奔流不息,一味追求境界,落得個溪無溪,河無河,江無江,這便是斷了源頭,長遠來看,自是沒有益處可言,至於那個契機,想來便是師父面江一掌了,那時便覺體內真氣迅速流轉,膨脹感四起,一衝入冠,昏迷了過去,若說老道士的那顆金丹嘛,暫且看作是助我穩固境界罷,這一場比試,竟從四品到了六品?怪不得老道士說師父那一掌不便宜呢!
“敢問師叔,不知這境界之分…?”申無畏詢問道。
沒有等到回答,申無畏正疑惑間,見陳師叔突然毫無征兆的抬手出拳,周圍頓時狂風大作,迎面而來,讓的申無畏左搖右擺,眼睛無法睜開,竟險些跌倒,只聽一聲巨響,腳下巨石一震,不等他強行睜開雙眼,又是數十聲連續的巨響,也不過眨眼間的功夫而已,待平靜後,申無畏睜開雙眼,陳師叔站在身前,面向石壁,巍然而立,雙手負於身後,周圍景象無一處變化,正奇怪剛才的動靜出自何處時,聽到師叔不緩不慢的聲音響起:
“無畏,全天下大多數的習武之人,一生都在為品級所累,因此少有能脫去凡軀的,至高不過九品而已,真正在武道一途登堂入室的人,必是心智堅定,不過卻少數,但也不止你我二人雙手之數,你此時不過六品而已,萬不可驕傲自滿。”
申無畏還未從剛才的異象中緩過來,便聽見師叔這番話,正思索間,又聽師叔繼續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九品之上,正是自然,自然身堅,自然法彌,自然聰慧,自然天道,屢變星霜,青山一發……”
師叔涉遐自邇的講述起來,也不管申無畏是否能聽懂,正巧申無畏也不敢打斷師叔兀自論道,便這麽一人講,一人聽,講的是不緊不慢,聽的卻睡意綿綿。
幾次猶豫,終於還是受不了師叔自顧自論道,申無畏開口問道:“師叔,能不能說的簡單些,即是聽陸師兄講道,也沒師叔這般高深莫測,弟子實在難以參透啊。”
陳寸天戛然而止,似是被打斷了興致,如鯁在喉,卡住好半天,這才不悅的說道:“不過四境而已,純陽,萬法,春秋,開天。”
終於得到想要答案的申無畏低著頭掰著指頭自顧自數著,“六品啊,還差的遠呢,誒,師叔,你是什麽境界?”
抬頭一看,卻不見了師叔身影,再一轉頭,發現師叔已經走遠,溪水依然潺潺流動,隻留自己一人,看來師叔是生氣了,若是改天把陸師兄和師叔湊一起,那可有好戲看了,沒想到陳師叔不僅練拳,竟還癡迷論道。
這時突然想起剛才的異象,竟忘了問問師叔,那似乎是……額……
“不對,那巨響是……”
申無畏猛然看向方才師叔面向的石壁,依舊是光潔如鏡,只是那石壁似乎有些不同,好像變小了?不對,是變遠了。
腦中如雷霆轟鳴,申無畏恍然大悟,轉頭看向師叔離去的方向,已空無一人,有些懊悔。
“害!不該打斷師叔的。”
遠處石壁確實更遠了,陳寸天眨眼間打出數十拳,硬是將石壁推後了幾丈,依然光潔的石壁使人一時無法看出什麽端倪,可那石壁竟然依舊是原樣,這才是令人驚訝的地方,現在反應過來,申無畏喉嚨滾動了一下,握緊了雙手,久久不能壓下澎湃的心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