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月的登台引起了轟動。

　李昭牽著她的手慢慢走上台的時候，場內鴉雀無聲。晉王妃不但來了，沒成想還會這般高調地露面。

　譚鳳珍神情極為認真地盯著那款款邁步的女子，曹少爺曹保林拉著她的手，神情同樣認真，雖然聽姑姑說過很多關於這位晉王妃的故事，可真人他卻是一次都未見過，誰叫姑姑只是宋家的一個妾呢?他們甚至都不能算是宋家的親戚。曹家家主每次去拜見宋建鳴也並非以類似“嶽丈”的身份去，而是以賓客的身份去，這種時候都是不能見自家女兒的，每次都是姑姑單獨回娘家來，宋大人也從不陪任何一個妾室回娘家，宋家的規矩是十分嚴格的。

　所以曹保林也是頭一回見宋清月的面，亦看得十分仔細。

　等宋清月在台上站定了，台下的議論聲便嗡嗡地冒了出來。

　“確是個名副其實的絕色美人。”譚鳳珍笑道。

　曹保林便道:“可不是?要不也不能那麽得寵。”

　“真不知大殿下什麽舍得讓她出來露面的。”譚鳳珍撐起下巴。

　“小姑姑說宋三小姐自小就是我行我素的，宋大人對她百依百順，想來到了王府裡，也將大殿下收拾得服服帖帖，自然對她百依百順。”曹保林的言語之間無不調侃。

　譚鳳珍想起從前丈夫那位小姑姑替這位王妃送信來，說是想要結交自己，便輕輕笑了一聲，在心裡默默地想著: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呢，不光容貌傾城，一定還很有手段。只是這樣的榮寵究竟能持續多久，依舊是件說不準的事情。

　從很小的時候，外祖母就告訴她，她們做商戶的，跟官府一定要若即若離，既不可全然不來往，可也切莫走得太近，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經歷過去年的政權變更，又經歷過這次宋次輔的辭官之事，看他高樓起，又看他高樓塌的，譚鳳珍愈發堅定了自己這種想法，也就對宋清月現在的風光愈發抱了一種看戲的心態。

　不過很快，司儀竟然報到了自己的名字！

　“譚鳳珍！山西太原府，譚氏鳳珍！”司儀又報了兩遍這個名字。

　曹保林興奮起來，趕緊推推自家媳婦兒的胳膊:“阿珍，阿珍！你得獎了，快上去！”

　“譚鳳珍，譚鳳珍可到了?”司儀好奇地打量著下面，這可是到目前為止獲獎者中唯一的一個女子！

　“這裡！這裡，是我家娘子！”曹保林興奮地在下頭大聲叫。

　立刻有人在邊上打趣:“是你家娘子，又不是你，叫這麽大聲做什麽?”

　曹保林道:“我家娘子得了獎，我怎地就不能高興了?”

　“做男人的不如自家女人，你也不覺得羞！”

　“我有什麽好羞的?能娶到我家娘子便是我的本事！有本事娶一個這樣好的娘子來瞧瞧?”

　兩人便這樣吵起嘴來，引得堂內一陣哄笑。

　宋清月也聽見了，攥緊了李昭的手憋笑，李昭卻是來了興趣，大聲台下道:“這位兄台說得不錯！能叫這樣有本事的女人瞧上眼，便是這位兄台的本事，為何不值得高興?”

　“聽見沒?大殿下也說了，能娶到有本事的婆娘那也是本事！”

　另一個粗聲粗氣的漢子應和道，台下又是一陣哄笑。

　李昭歪頭風流倜儻地看向宋清月，宋清月被他撩得雙頰緋紅，正是面若桃花，眸若春水，整個人瞧著更加靈動更有風情。

　俞唯亮站在台下一時間竟然瞧直了眼，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他慌忙收回目光，低下頭去，心臟不受控制地砰砰亂跳，心裡豔羨的同時不禁感歎，這樣的人間姝色也就只有大殿下這樣的男子堪配擁有。

　與他想法相似的男人還有許多，卻不知台上那男人的心裡從未有過“擁有”了宋清月的感覺。就算他們早早就結為夫妻，就算宋清月已經給他生了個孩子，可李昭好似從未擁有過這個女人，她還是她，是她自己的。

　因而對上宋清月，他只能一讓再讓，讓她去科學學院當先生，讓她來頒獎典禮露面。就算這種事讓李昭心裡別扭，可比起這點別扭，叫宋清月開心似乎更重要。

　大皇子殿下的這番言論不可謂不驚世駭俗，不過卻有那麽幾分道理，台下的議論聲又大了起來。

　譚鳳珍走上台去，大著膽子好奇地打量大皇子，還有那位晉王妃。

　李昭將寫了她名字的絲絹獎狀遞給她，宋清月則從身邊宮女的托盤上取出一枚銀製獎牌，親手套在譚鳳珍脖子上，接著又將花束給她，笑盈盈地道:“祝賀你呀，譚娘子，成為咱們第一個獲獎的女子，很了不起。”

　“得空了一起喝個茶吧。”宋清月忽然低聲說道，看著她笑起來。

　王妃的眼睛很漂亮，裡頭仿若閃著星光一般。譚鳳珍看著一時有些晃神。

　“娘娘您……多謝娘娘！”譚鳳珍心裡存著好奇，究竟是沒多說什麽，低下頭屈膝行禮。

　“我會讓侍女去你府上遞帖子的。”

　“多謝娘娘抬愛。”

　譚鳳珍微微皺眉，不過現在身份不一樣了，王妃的邀請可不是她這樣的小人物想拒絕就能拒絕得了的。面上看著再是和善，誰知道兩次拒絕她的邀請，這位娘娘發起怒來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下台之後，曹保林問道:“方才在台上說什麽了?”

　譚鳳珍道:“娘娘說邀請我喝茶。”

　“這事好啊！”曹保林雙眼亮起來。

　譚鳳珍苦笑，好什麽呀！沒見宋大人都辭官了麽?往後如何難說呢！走得太近危險！於是曹保林被親親娘子白了一眼。他撇撇嘴，不知自家娘子這是又在想什麽，從前就拒絕過一次，可現在肅王殿下都已經變成皇帝了，宋三姑娘從親王世子妃變了嫡長皇子的王妃，又這樣得寵，能賞臉邀請他們這樣的商戶一起喝茶簡直祖墳都要冒青煙了好嗎?

　且不說曹譚兩個小夫妻如何想，宋清月與李昭一同站在台上，繼續為四十八名獲獎者頒獎，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比如……柳泉居的大掌櫃，以及自家二姐夫！

　柳泉居的大掌現在心情有點複雜，因為二掌櫃的名字還未被叫到。可當初來報信的錦衣衛千戶大人明確說了，他們二人都得獎了，那麽二掌櫃極有可能拿了一等獎！他作為大掌櫃顏面何存呐?！

　而大理寺右少卿江遠潮得知自己隻拿了二等獎，也有點失望，不過其實交卷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預感了——因為這個數學競賽的題量實在太大了！考試時間一共只有兩個時辰，題量卻多達三百道！其中還不乏許多頗有難度的題目，所比拚的，不只是思維，更是計算速度。

　江遠潮雖然平日裡愛琢磨那些難題，可對上那些帳房先生，速度上就落了下乘。

　他上台領獎的時候，宋清月還朝台下張望了一下呢，沒瞧見自家二姐，這就知道二姐夫是怕丟人，偷偷來的。

　繼江遠潮之後，又有一位朝廷重臣走上台去——陸老侍郎！

　陸大人一把年紀了，上台領獎還有點害羞呢，不過這個比賽吧，是大殿下親自勸說他來參加的，說是為年輕人做個表率，他這個老頭兒老當益壯，學起新鮮東西來也可以學得很快。

　可這不是，隻得了一個二等獎麽！

　除了覺得有點害羞，陸老侍郎還被激起了鬥志，不甘心啊！明年若是還有，他定要明年再戰！

　譚鳳珍看著台上胡須花白努力挺直腰板走路的老大人，心中忽然有了一絲動容。這是怎樣的一種氛圍啊！

　竟然能叫他們這樣的平民百姓與朝中大員擠在一處，大禮堂裡鬧哄哄的氛圍也叫人覺得格外輕松，仿佛這個科學學院有什麽魔力，只要進來了，連呼吸都感覺順暢了許多。

　給二等獎獲獎者頒獎結束之後，輪到了重頭戲一等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