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鳳珍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每個年代都有些自視甚高且報復心極強的神經病。

　賀家老太太就是。

　被譚鳳珍點破心思，又被這個商戶女鄙視家裡太窮之後，賀老太太自認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當晚就寫信給湘西做河道官的夫家侄子，讓他好好查查譚家的船。

　這種事不用寫得太明白，明白人一看便知。再說了，只是順手的事情，這些想要走水路的商戶本就需要給他們孝敬，保證這些官員不找麻煩的。

　而那位沅江的河道官肯定也是願意幫嬸娘出出氣，他們這種遠在地方的官員，若是沒有京城的親戚幫忙走動，基本就沒什麽出頭的指望。

　不過這事沒這麽快爆發，信在路上還得走好兩個月呢。

　倒是宋清月這兒跟譚娘子做起了生意。經歷這次事情之後，譚娘子決定要拓展自己的商業版圖。

　宋清月也勸她: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譚娘子深以為然。

　深入地與這位晉王妃接觸之後，發現這位晉王妃不僅絲毫不鄙視商人，竟還滿腦子生意經！這也難怪，宋家這般富貴，宋大人也能有這般好的官聲。

　看來都是有緣由的啊！

　譚家在江南的一個府城都有鋪子，但是江南人不喜食辣，也不那麽熱衷於各種香辛料，她家在江南的生意一直不沒什麽起色，可若是將香料鋪子改成首飾鋪子，說不定能打開一副新的局面。

　而宋清月則跟譚鳳珍簽訂了一份“代理商”合同，允許譚鳳珍使用“寶月閣”的名頭，並且生產與寶月閣相同的款式，在江南售賣。

　而譚鳳珍則需要支付宋清月一筆“加盟費”，以及日後兩成的利潤。當然，宋清月自認是個有良心的品牌創始人，支付“加盟費”的條件是銷售額達到某個預訂的值，若是達不到，宋清月還得把這筆錢還給譚鳳珍。

　這種形式的生意譚鳳珍還是頭一回做，這叫她又興奮又期待。

　而宋清月，在京城西邊的街市又開了一家“寶月閣”的分鋪，有心把這個品牌做大做強，需要多刷刷存在感。

　於是擴大生產規模就成了當務之急。

　正巧，天津府的養濟院已經開始運行有半年，聽聞已經收養了八十多個孩子，其中七歲以上有十來個。

　宋清月想著，讓這十來個孩子來京城做學徒也不是不可。就算做不了所有的工序，能幫師傅做一兩道工序也是好的。此外，墨扇信裡說，保定府、真定府、河間府三處的養濟院也準備得差不多，已經在附近的漏澤園中找到好幾個女嬰在養著了，另外就是從三地的青樓截胡了七八個要被爸媽或是親戚賣掉的女孩兒。

　她特意讓鳳九在幾個青樓門口蹲著，一遇到那種要賣女兒的，就上去攔下，出雙倍的價錢將女孩買下，帶回養濟院。墨扇還說，為了買下那些女孩，她一共花了二百多兩銀子，讓王妃娘娘別怪罪她。

　宋清月怎麽會怪罪她呢?

　她高興還來不及，寫信去誇獎了墨扇幾句，讓她再接再厲，多多截胡，還有不能隻關心那些高級青樓，還有些下等窯子，也讓墨扇關注關注，若是有機會，用暴力手段解決問題也不是不可以，還讓她需要人幫忙的話，她可以隨時問李昭要人。

　還讓鳳九將那七八個女孩送來京城，正好送去柳掌櫃那裡當學徒。

　幾個女孩兒在十月下旬的時候，陸續到達京城。

　宋清月在京城南郊的養濟院見了見她們，都是十來歲長相清秀的小姑娘，一個個瞧著都臉色頭髮乾枯，面容乾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瞧著就讓人心疼。

　特意讓小棗去王府莊園弄了一大筐雞蛋以及兩頭豬去養濟院，給孩子們加加餐。過了兩人，宋清月不放心，又讓人送了三隻剛剛生產過的母羊去養濟院，爭取讓每個孩子隔日就能喝上一杯奶。

　那七八個女孩兒對晉王妃感激涕淋，在手藝師傅那兒學得極為認真，就怕叫王妃娘娘不滿意了，再將她們送回青樓去。

　可手藝這種事吧，不說要求天賦有多高，只要用心學，基本還是可以學得很好的，可偶爾也會有那種手腳不協調笨手笨腳的。

　其中有個叫，呂阿芳的十歲小姑娘就是這類，不僅做手藝不行，平日裡走路都跌跌撞撞的。闖了幾次禍之後，終於叫手藝師傅無法忍受了，將她退還給柳掌櫃。

　那女孩子被嚇得痛哭流涕，跪地用力磕頭，將額頭磕出血來。

　“柳掌櫃，求求您，求求您，您留我下來做事吧！做飯、洗衣、打掃……我什麽都願意做！求您了！只要不把我送走，我什麽都願意做！”

　其余幾個女孩子也紛紛跪下求柳掌櫃，一屋子哭聲，鬧得那位要趕走女孩兒的師傅心裡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那女孩還在繼續哭求:“我不要去青樓！不要去青樓！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我給您磕頭了！”

　原來，是怕被送回青樓啊！柳掌櫃歎口氣，將女孩子扶起來，一邊替她擦著額頭的傷口，一邊細聲軟語地說道:“傻孩子，別磕了。我留你跟我學做帳吧。”

　柳掌櫃這麽說著，卻沒有著急解釋並不會將她們送回青樓去這件事，柳掌櫃想著，叫姑娘們有點壓力，讓她們好好學，努力學也是好處的。

　沒叫柳掌櫃失望，這個阿芳學習得極為用心刻苦，每日除了努力學習外，還給柳掌櫃的端茶倒水、打掃店鋪。唯一的不足就是學習進度著實慢了點。

　她現在還不認字，所以得先教她認字，奈何今天教的，明天就忘，再教幾遍，勉強記得了，過幾日卻又忘了，笨得不開竅，簡直叫柳掌櫃頭痛至極。

　也是實在沒法子了，柳掌櫃借著給宋清月送首飾的機會將阿芳的情況與她說了說。

　宋清月撐著下巴想了道:“是真的刻苦努力還是做樣子給你瞧的?”

　柳掌櫃很真誠地道:“看得出來，是個老實孩子。而且她以為我要是再不要她，她就要被送回青樓去，刻苦絕非作假，只是實在愚笨！”

　宋清月撐著下巴想了好久，道:“你將來送來府裡吧，我找個人教教看。只要她夠執著，總有能做成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