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走後,宋清月總算抽時間給學得快要崩潰的墨竹單獨輔導一下了。
小墨竹真是個好苗子,在數學上的天賦比墨韻、墨香還要略高一籌。
或者說,墨竹想要學好數學的決心比院子裡任何一個姐妹都要強烈,墨韻墨香雖然腦子夠聰明,基礎夠扎實,可她們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經營錢莊上頭了,每天還能抽出時間來學習、充實自己,這份毅力和努力就足夠宋清月對她們豎大拇指的了。
李昭一走,宋清月便又覺得家裡忽然冷清了好多。
她撐著腦袋又看一遍他寫的《方程、函數與線性規劃》,腦子裡想著,那麽下一本,到底是寫幾何、微積分,還是統計?
要說實用性,這三門目前來說都是極具實用性的數學工具。
幾何可以用於土地測量、建築什麽的;而結構力學裡面需要用到大量的微積分計算,造橋、修路、築河堤都是可以用得到的;統計的應用范圍可更廣泛了,比如稅務抽查、人口統計、兵工廠的產品檢測,等等等等。
不過要說稅務抽查、人口統計、兵工廠的產品檢測,這事兒自家二哥更擅長吧?
其實也不一定要是宋家人,去戶部或是那個數學社裡找找人才也成。
心底裡,宋清月自己不是個愛出頭的,當然,她也不想宋家太出頭。她隻想做一個低調的大佬。
四隻宋家小白鼠(劃掉)親愛的小老弟們,在接受了兩個多月的數學洗禮之後,終於迎來了他們人生的第一次期中考試,其實也不一定就是期中考試,總之宋清月就是想看一下宋-實驗品-小老弟們的階段性學習成果,隨便找個理由考試而已。
不知是墨梅太重視,太想展現教學成果,給的強度太大還是怎麽的,老八宋辰輝那臭小子居然擺爛交白卷!
差點把墨梅給氣哭。
宋清月哈哈笑著,默默在心裡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身邊這群小丫鬟們教得都心氣太高了,一個個都是要強的性子呢。
她扶著眼鏡,笑眯眯地看向八弟,挺溫柔地問道:“阿輝,怎麽教白卷呢?”
“不會啊!”老么揚著下巴,非常囂張地擺爛。
“學了兩個月,連15加23也不會?”宋清月繼續笑眯眯。
小八眨眨眼,心裡有些發毛,但繼續囂張地表示自己就是不會。
“今年幾歲了?”宋清月又問道。
“九……九歲。怎麽了?”他是老么,還是家中嫡子呢!憑什麽不能跟別家老么一樣吃喝玩樂,非要來這兒遭罪?
啪!
宋清月忽然拍案而起,兩步走過去,揪住宋辰輝的耳朵就往外走。
白嬤嬤嚇得渾身一僵,她的小姑奶奶肚子裡還踹著娃呢!
宋八少爺還在一邊拚命掙扎扭動,大聲叫著:“姐!姐!松手!疼!奶娘!救命!哥!救命!娘!三姐欺負我!”
白嬤嬤慌地不知怎麽辦才好了,她想上前替自家王妃教訓一下小八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但是為奴多年,本能地還是沒敢這麽做。
鳳七看著也直皺眉頭,剛想上前把宋清月和宋辰輝分開,鳳九比她動作快一步,擼起袖子,伸手揪住宋辰輝的後脖領,手臂一掄,將他扔出好幾仗開外去。
宋辰輝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吃屎,若非邊上就是泥地,門牙非摔掉了不可。
這還沒結束呢,這熊孩子還沒來得及哭,鳳九學著宋清月的樣子,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捏著他的耳朵把宋辰輝從地上拎起來,殺豬般的慘叫頓時在別居的小院裡回蕩開來。
宋家其余幾個兄弟看到小老弟的慘狀都笑得開懷。
宋辰輝就這麽被鳳九揪著耳朵上了三姐姐的王府大馬車,然後一路被揪到了宋家。
梁氏正在家裡為過年做準備,要給大家做新年的新衣服了,布莊的管事帶著布料過來給梁氏挑呢。
隔著兩道院牆,就聽見小兒子的慘叫聲,眉頭一皺,放下手裡的帳本,隨手抄起一柄木製的尺子大踏步往外走。
果然,瞧見小八被鳳九拎著耳朵進來,宋清月被白嬤嬤扶著,不急不慢地從後面跟進來。
“母親!”宋清月帶著些許無奈喚了一聲梁氏。
梁氏一瞧這樣就知道是小八又闖禍了,手裡拿著木尺在宋辰輝面前晃了晃,問道:“他又做啥壞事了?”
宋清月把宋辰輝交的白卷拿給梁氏瞧。
“今兒給他們做個測試,小八交了白卷。”
宋辰輝在後頭不服氣地喊:“我比哥哥們都小,憑什麽學一樣的東西,做一樣的功課?聽不懂聽不懂!”
梁氏立刻柳眉倒豎,舉起木尺又威脅性地晃了一下,宋辰旭看到那把木尺總算慫了,不服氣地閉了嘴。
“先拉去祠堂關著!等你爹還有你二哥回來收拾你!”梁氏叉著腰氣道,喘了兩下粗氣,又加了一句,“晚膳前不許給他吃喝!誰敢偷偷給他送吃的,我明兒就發賣了她!”
等梁氏發作完,宋清月總算坐下,好好跟梁氏聊上兩句。
“小八這樣,平時太放縱了。”宋清月皺眉說道。
梁氏歎氣:“你爹爹忙,辰海、辰旭中了進士之後也沒空管教弟弟們了,老八從前一直都是交給你四哥帶的……”
說到這兒,梁氏自己也氣餒了。
宋清月噗嗤笑出來,也難怪了,大哥二哥中進士的時候小八才五歲,那之後都是老四這個不靠譜的在帶。剩下的小五、小六、小七都是庶出,哪裡敢管教嫡出的弟弟,加上家裡下人平日裡可勁兒捧著,可不捧成現在這個熊樣?
“早知不叫他那麽早住去前院的!”梁氏捂著額頭頭疼地說道,“他之前那個奶娘我給換了,幫他逃課、替他做功課的小廝也通通都換了!到你那兒去倒是被管教起,我這兒總算清淨了兩個月。”
梁氏越說越生氣,最後咬著牙恨恨地道:“早知他這麽頑劣,當初就不該生他!”
宋清月不能在娘家呆太久,她想了想,給老爹留了一封信。
晚上宋大人一回來就向梁氏打聽宋清月回娘家的事:“月兒回來,可是王府出了什麽事?”
梁氏揮手:“王府沒什麽事,是小八。”
宋大人皺眉:“那個不孝的東西鬧他姐姐了?”
梁氏把宋辰輝交的白卷給宋大人瞧,又指了指祠堂的方向:“我給關起來了,還在裡頭嚎呢,說是不想在他三姐那兒待著了,想回家。”
宋大人的拳頭瞬間握緊,眉頭捏成個川字,又問道:“老二什麽時候回來?”
梁氏不滿地輕輕拍了一下宋大人的胳膊:“別一遇上麻煩的就隻管扔給老二!他現在比你忙!那,這是月兒給你的信。我沒打開看呢,你瞧瞧,寫了什麽。”
宋大人打開一瞧,哈哈笑了兩聲,又把信給梁氏瞧。
梁氏看後長歎一聲,最後下定了決心似的道:“好,就那麽辦!不下點狠藥,那孩子日後是要廢掉的。”
今年冬至來的晚,十一月二十八才冬至。
冬至的前兩日,汪公公忽然帶著皇帝的慰問品來了潛邸看望宋清月——一些東北的山貨,以及一張白虎皮,說是從前欠她的,現在恰巧又遇上了,就送來給她。
宋清月看到那張白虎皮有些哭笑不得。
汪公公笑道:“陛下說了,您做的事兒,他都看在眼裡,都記在心裡,日後無論如何不會虧待你的。”
誒,要不怎麽說,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領導呢。
宋清月收到那張白虎皮嘖嘖讚歎半天,主要是公爹這人太會說話了!難怪自家兩個哥哥想要給公爹當牛做馬呢,順帶著問候一下公爹吧:“父皇最近可好?我這個做兒媳的好久沒去給他請安,怪不好意思的。”
汪公公立刻笑道:“瞧王妃您說的,您現在身子貴重,陛下也不想您跑來跑去的。陛下聖體安康,他聽聞娘娘您掛念他,陛下一定會高興的。”
宋清月將那張虎皮鋪在地上,踩上去真是軟綿綿,暖呼呼!別提讓她多舒服了!她索性脫了繡花鞋隻穿著襪子踩在上頭,抬起頭來,雙眼亮晶晶地望向汪公公道:“您別看我這麽高興,下次一股腦送來一堆虎皮。以後送羊皮就好了,老虎……老虎是保護動物。”她低頭嘀咕著。
汪公公沒聽明白,宋清月沒管汪公公的雲裡霧裡,自顧自地繼續道:“對了公公,冬至可有什麽安排?”
汪公公道:“正是呢!老奴今日過來就是想問問王妃您的意思的。”
“問我的意思?”宋清月的腳還在像個貓咪踩奶似的踩著那張軟乎乎的老虎皮,她用手指著自己鼻子一臉吃驚地問道:“公公方才說,父皇問我的意思?”
汪公公嘿嘿笑:“您身體貴重,若是辦宮宴,您就要進宮,到時候又要站又要走,還有三跪九叩,大殿下不在,陛下怕您累著,更怕出什麽意外,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要不今年就不辦冬至的宮宴了。問問您有什麽其他主意,陛下說,王妃娘娘您的主意是最多的。”
“這麽照顧我啊……這我多不好意思?”宋清月眨巴她純真無辜的大眼睛。
汪公公依舊笑得慈和:“瞧您說的,王妃如今肚子裡的乃是陛下的嫡長孫,自然是要照顧的。”
這話一說出口,汪公公便覺得王妃娘娘的笑容突然一僵,不過很快她又恢復了自然,指著邊上的太師椅客氣地道:“公公坐,叫你站著我多不好意思。”
“娘娘別這麽說,老奴在您面前可不敢托大!”
“您別這樣,受不起!坐!喝茶!”
白嬤嬤親自去倒了暖胃的薑茶來,宋清月總算停下踩奶的腳,認真問道:“父皇想要怎麽個過法?可有預算?”
汪公公端來薑茶來喝了一口,擺擺手,道:“就是沒主意才派老奴來問問您呢。”
宋清月摸著下巴想了想,道:“不若讓父皇去軍營裡看望慰問一下士兵?親手包包餃子之類的?”說到這兒宋清月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把皇帝當成作秀的網紅,好像確實不太好……
不過看汪公公的表情,他好像當真了!
“我開玩笑的!”宋清月道,“父皇去了,軍營那幫人不得誠惶誠恐的,好好的節日都沒法過了!”
誰會喜歡領導突然在過節的時候來視察工作的?
不過汪公公本人顯然挺中意這個主意,站起身朝宋清月拱拱手,道:“多謝王妃娘娘獻策,老奴這就回去稟報陛下知曉!”
宋清月看著汪公公有些雀躍的步伐眨了眨眼,嘀咕一句:“我是不是也去養濟院包個餃子?”
說乾就乾,宋清月立刻讓白嬤嬤吩咐人去采購肥瘦相間的豬肉和白菜,這次她還打算加點玉米粒進去,於是又讓人采購了一些乾的玉米粒子,提前一天開始泡發。
豬肉白菜玉米餡,yyds!
於是,到了冬至這日,宋清月起了個大早,讓白嬤嬤去後院叫上除了寧側妃以外的所有人一道去報恩寺那邊放放風,散散心。
白嬤嬤皺眉,不讚同地道:“王妃,今兒您還要先進宮去給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請安呢!”
宋清月一愣,對了,那位皇后娘娘,最近倒是沒見她蹦噠了。這麽長時間以來,宋清月一直沒去請過安,小寧氏倒是一次沒來找過自己的麻煩。
宋清月哪兒知道,小寧氏現在滿腦子都是想要給自己兒子搞錢蓋王府,只有蓋了王府才能物色家世背景強大的側妃啊!!
沒有王府如何納側妃?難道要側妃和那群侍妾一道擠在一個憋屈的院子裡嗎?
皇后還沒抽出精力來給宋清月找麻煩呢。
另外,宋清月她不是還有公爹罩著麽!
這不,白嬤嬤剛剛提到要入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的事,宮裡便來了人,說是陛下今兒要帶著太后和皇后娘娘去軍營視察,讓潛邸的各位兒媳就不必去宮中請安了。
宋清月看著宮裡來報信的楊公公,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公爹也太給力了吧!
這就是對自己這個人才是尊重啊。
瞧瞧,瞧瞧!
她就知道當初去抱肅王大腿的決策無比英明。她抱的大腿,已經從王府集團最粗大腿,變成帝國最粗大腿了!
為了不叫她去宮裡請安,居然冒著這麽寒冷的天氣,把自己老娘給拉出去了。
宋清月怎麽覺得公爹比自家老公都靠譜呢?
“好了,現在可以放心了吧?去叫大家一起過來吧,好容易過個節,都出去放放風。”宋清月笑道。
可白嬤嬤還是皺著眉頭不讚同。
“為什麽呀?”宋清月不理解。
白嬤嬤望著自家偶爾不諳世事的王妃也是沒法子,隻好解釋道:“王妃,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般這麽愛出門的!”
聞言,宋清月一愣,隨即想起來,是啊,這年頭女人們大多被養得非常非常宅,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樣定期需要出去放放風的。
不過她還是道:“那嬤嬤也去後頭問問嘛,今兒過節呢!聽說街上也熱鬧,有想出門的就帶著一塊出門唄。 ”
白嬤嬤看著自家過於單純的王妃再次歎氣,湊到她耳邊道:“您懷著身子,要出門已經叫人心驚膽戰的了!你還要帶著後院裡的一道出去,我的小祖宗,您什麽時候能叫老奴我省點心?前段日子您孕吐那麽厲害,後院能不猜到一二?萬一有沒安好心的,就算鳳七、曾大人本事再大也有顧不過來的時候!小祖宗,小姑奶奶,算老奴我求您了,您就跟前段日子那樣,當後院不存在,不成麽?!”
白嬤嬤一聲連一聲地歎氣,弄得宋清月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她。她也跟著歎了口氣,她攬住嬤嬤的胳膊道:“嬤嬤說的對,這次我聽嬤嬤的。”
“這就對了!身在皇家,多余的善心要不得!”白嬤嬤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諫。
宋清月趕緊點頭,從善如流地道:“知道了!嬤嬤說的對!不過今天帶個黎秋水出門總可以吧?”
白嬤嬤想翻白眼,帶那狐狸精做什麽?!
不過,這次她到底沒駁了宋清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