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聞肖二少爺忘歸掌法在武林盛名赫赫，今日李某人便領教了。”李問雪長劍一指，頗有些得意地說道。

　　“我可不會什麽忘歸掌法。”我冷冷起身，右手已然取過地上落下的最後一柄長劍。

　　“何不速速取出你那飄雪劍！”李問雪一聲大喝，如一白色的大蛾子般朝我撲將過來。

　　“哈哈哈哈！”

　　我長笑，劍光閃爍，招招攻他要害，若非他仗著寶劍，這幾招便早自取了他性命，然而寶劍之利，實非常理可度，幾招過後，我的長劍便哢哢哢被漸漸斬斷截短，我也只能仗著輕功步步撤退。

　　“你笑什麽！”李問雪勃然大怒，劍招更增凌厲，頃刻間便在我身上劃出數道血痕。

　　“我笑那飄雪劍你這般想要，早些時候卻給我長劍當酒，如今已在我腹中矣！”

　　我避開劍芒，冷笑退後，忽覺腳步一滑，方知自己已經打到了銜霜城的銜霜湖處。此時湖面解凍，除了靠岸邊還有些冰面，湖心處卻早已是湖水如鏡，一小亭立在正中，典雅溫潤，卻不是我此刻能欣賞的了。

　　“什麽！”那李白雪臉色刷一下便白了，長劍滯住，“你，你竟將飄雪劍當了酒！”

　　我右手斷劍僅剩一劍柄，我用劍柄輕敲酒壺，冷笑道:

　　“還有半壺。”

　　“你……你可知持了春風飄雪二劍者，便可握權這白山以南盡數幫派！不可能！你怎麽肯將劍當了賣酒！”

　　李問雪眼睛通紅，嘴中喃喃不知念些什麽。想是因這天下當鋪如雲，不知何處可尋當劍之鋪，更何況即便尋找了也不一定能取回飄雪劍，一下子便發了瘋吧。

　　“春風飄雪一相逢，白山武林便稱雄。春風飄雪一相逢，白山武林便稱雄。我計謀十五年，毒師父，殺師弟，獻媚門派官場，便為了這飄雪寶劍，你竟然……你竟然為了幾錠銀子，換了酒錢！”

　　李飄雪此時全無門派大弟子的模樣，如野獸般朝我功來，劍招狠辣，隻攻不防，寶劍無敵，我步步倒退，禦了輕功，踩著湖上碎冰岩石之物，往湖心亭便倒去。

　　“我要你死！”他的劍如狼似虎，一招接著一招，朝我吞噬過來。

　　“你已有春風劍，為何如此貪心！”我一劍刺出。

　　“這就是江湖！”他一劍切開我的劍柄，將我大拇指肉削飛半截。

　　“這是個狗屁江湖！”我忍痛將流芳轉來護在右手，左手捏了劍訣，身子一陣搖晃，他一劍斬來，我避開，他左掌忽出，一掌幫我打飛向湖心亭。

　　我撞在亭柱上，右手鮮血涔涔而流，口中已是喘著粗氣。

　　“問雪師兄，有個自稱是流芳女人的人被我們帶來了！”

　　就在這時，岸邊忽然傳來聲響，之前撤去的蝦兵蟹將以兩柄長劍頂著一我熟悉的身影而來。

　　“阿喬！”我大驚，“你怎麽會在這裡！”

　　那人正是阿喬，一身素衣，面容憔悴。

　　“我原是也該過來。”她這般帶了苦澀地說道，嘴角卻微微露出笑意。

　　“少俠，接劍！”她忽然一聲大叫，從懷中掏出一柄長劍，和鞘朝我丟來，不知她如何來的力氣，竟將劍扔入亭中。

　　飄雪！?

　　我心念一動:可是怎麽可能！她猜到我當劍店鋪原是不難，可一來那當鋪掌櫃吝嗇無比，二來寶劍昂貴，她如何能有錢將劍買來?

　　“哢擦！”兩聲脆響，兩柄長劍透了阿喬胸膛而過，阿喬立馬倒在了地上。

　　“師兄！那是飄雪劍！”那殺了人的弟子立馬喜出望外般地叫道。

　　“飄雪劍！?”李問雪臉上登時便盡是喜色，往劍奔去。

　　那該死的白山派弟子還不知道自己死到臨頭。

　　左一口飄雪劍。又一口飄雪劍。

　　許久許久，我內心深處的情感再一次悸動起來。我長吸一口氣，左手起劍，擋下問雪之劍。

　　“哐當！”金石之聲巨響。

　　我撤劍一看，飄雪劍絲毫無損，兩把劍，正逢對手。

　　很好。很好。

　　我不管臉露異色的李問雪，急急運了輕功，兩息來到岸邊，長劍一出，如鬼如魅，白山派弟子盡數身首異處。

　　“那是什麽！你使的是什麽劍法！”亭中，見到我劍法的李問雪顫聲說道，“這根本不是肖家的劍招！你到底是誰！”

　　我不理他，半托起阿喬。

　　“你……”我試了她脈絡，心中一沉。

　　“少……俠，少……我一事托你。”

　　她斷斷續續地說道。

　　“說，我都應下了。”我說。

　　“大……大天鎮……當劍鋪……我的孩子，你……你要接來，傳，傳了……傳了他劍法，讓他以後……像……流芳，當……當大俠……”

　　她這一字一句，落了我耳中，幾乎是如數萬個響雷一般亂炸。我一下子便想起那當鋪老板嫌棄他妻子生女孩，又想起當鋪老板那鬼祟的神情。想是阿喬自我離後，竟找到了當鋪，以自己的孩子為代價，又用言語恫嚇，換了劍要來給流芳陪葬。那是以免劍落入歹人手中，也是覺得唯有流芳可配飄雪的意思。可……可那是為何?她不是說流芳要讓她好好活著麽?人為什麽要不活?為什麽為了這種事情?俠?我是什麽俠?我要教那個孩子當大俠?

　　我心思一片混亂， 阿喬卻又說道。

　　“少……少俠，我，我懷中……笛子。”

　　我連忙從她懷中翻出兩樣事物，一樣是一塊寫字的石板，一樣便是笛子，趕緊將笛子遞給了她。

　　笛聲細若遊絲地響起。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

　　笛聲漸漸軟了。

　　我放下阿喬，看向亭中的李問雪，他便一步後退。

　　“那是什麽劍法。那是什麽劍法！你到底是誰！”他春風劍發抖，問道。

　　我一步一步走去。

　　“肖二少爺曾和我是至交好友，為了分天下第一劍，我殺了他。”我說著，“我控制不了我的劍，只要出劍，便是死人，即便是肖二少爺也不例外。”

　　“我的劍法太強，所以一直在用肖家的劍法來克制。”

　　我踩過浮冰，來到李問雪跟前。

　　他當然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這些事，是我一人貪念而起。”李問雪半響不語，看著我，最後說道“不要對白山派動手。”

　　我也沒料到他會說這種話。

　　“好。”

　　我想起流芳，阿喬，居然這般應道。

　　“你到底是誰。”

　　“黃磊。”

　　“原來如此。”

　　飄雪。

　　我緩緩走出亭子，將春風飄雪丟入湖中，世界一下子清淨下來。不多日後，我將流芳、阿喬合葬一起。

　　我說，要守墓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