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辦公室。
昂熱正在看教學部報上來的購買各項教具所需經費之報告,就聽得自己的手機鈴聲響得如同催命符。他解鎖屏幕,一見是古德裡安打來的,料想是關於龍族的事,連忙接起。
“校長,孩子們在一區食堂門口抓到了那個龍族,正在戰鬥!”古德裡安心急火燎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明非和子航在和龍族近身作戰,在食堂吃飯的其他孩子都沒辦法近他們的身,只能拉了警戒線,麻煩校長您來處理一下吧!”
“稍安勿躁,古德裡安教授。明非和子航都是優秀學生,他們完全可以對抗普通的軍團龍族。”昂熱看了眼地圖,“我的辦公室離一區食堂有五公裡,五分鍾之內我一定趕到。”
“好,麻煩您了。”
昂熱掛斷通話,拿上折刀,迅速趕往事發地點。
……
……
路明非將手中匕首刺向李維斯,李維斯側身閃開,回手將軍刀刺向路明非的左胸。路明非也用同樣動作閃躲,匕首在李維斯的胸前劃過,刺破了他的風衣。李維斯站定,一記側踹準確命中路明非。
路明非倒地,楚子航上步,擋在他身前。
他的手臂和小腹上都添了新傷,那是李維斯的軍刀留下的。路明非受的傷更多,但都不致命。同樣,李維斯也不好過:他的臉被路明非劃了一刀,風衣的破損處滲出血跡,大腿上也留下了村雨的刀傷。
“你怎麽來了?”
“芬格爾說你和可疑人員打了起來,我就過來看看,想著支援你。”
“這是個龍族,可不是可疑人員。”楚子航盯著龍類,一手持刀,一手拉起路明非,“你還能堅持嗎?”
“還可以。”
路明非站起身,聲音有些沉悶。
“抱歉,師兄,我拖累你了。”
“有什麽話回去再說。”楚子航在路明非背上用力一拍,厲聲道,“這是種族戰爭,戰場上容不得你情緒低落!”
“真是感人至深的夥伴情誼啊。”
李維斯從風衣上割下一塊,纏住自己的傷口。他向鼓掌,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但作為龍族的你們根本不存在夥伴情誼,你們唯一信奉的就是權與力,又哪來的資格嘲笑人類的情誼?”
楚子航的傷還在流血,但他依然面無表情。
“能毫無負罪感地講述自己殺死同伴的事,和你這種隨便就殺兄弟的東西討論夥伴情誼這個問題,我都覺得惡心。”路明非“呸”地往地上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咧著嘴笑,“雖然你披了張不錯的人皮,不過你終究理解不了人類的心。”
“龍族不懂夥伴情誼?”李維斯仰天長歎,“看著夥伴被暴君殺死卻無能為力的感覺,你們懂嗎?整個藍翼部族幾乎被暴君殺害殆盡,你們有過這種經歷嗎?所以我們這些僥幸活下來的戰士必須毀滅自己的情感,只有消磨掉自己的一切情感,我們才能進化,才能對抗暴君!”
“藍翼部族?”
路明非和楚子航互相看看,用眼神交流想法。
“黑槍小子,你難道不覺得情感很影響你的進化?”李維斯轉移了話題,“如果沒有你身邊的人,你會變得遠比現在更強。”
“正因為有師兄的幫助和榜樣作用,我才能成為現在的我,否則我現在的生活就是在某所不知名的破爛學校裡庸碌到死!”路明非露出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你現在讓我想象沒有師兄的未來?也是,
你已經毀掉了自己的情感,同樣也沒有人心,我和你說這些話相當於白說。我的確不懂你的情感,但你也永遠不會懂人類的情感,龍先生。” “好一張利嘴。可惜,你們都要死在這裡了!”
李維斯暴起,手中軍刀帶著陽光斬向楚路兩人。楚子航和路明非迎著陽光和李維斯對衝,兩人一龍再次戰在一處,互相給對方的肉體和心態留下傷痕。
李維斯再次將軍刀對準了路明非,路明非看準了軍刀襲來的方向,舉匕首準備反擊。
沉雄的龍文在戰場四周回蕩,一柄折刀突兀出現,擋住了李維斯的軍刀。
“什麽人?”
李維斯突然感到身體的移動變得艱難,就連發力出刀再收刀這個最基本的格鬥動作都難以完成。那柄折刀在他腹部一劃,竟直接連風衣帶腹部肌肉一同斬開。李維斯捂著腹部踉蹌後退,他這才看清對手的相貌。
英俊的老紳士站在他的兩個學生身前,手握折刀。
刀刃上鮮血淋漓,霧氣蒸騰,那是紅龍之血與折刀發生的反應。
“梅涅克?卡塞爾爵士的直接繼承者,希爾伯特?讓?昂熱。”
昂熱舉刀指向李維斯,自報家門。
“果然這就是命運麽?”李維斯自嘲地笑笑,“不知多久之前我死在獅心會會長的手上,這次依然。”
“你一定給自己留下了繭吧,火牛仔。”
“你很聰明,卡塞爾爵士的後人。”
李維斯突然感知到了空氣中元素的波動。他再次吟唱出連串的爆破音,軍刀指向面前這個英俊的老人。但昂熱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吟唱。
“愚蠢。”
昂熱低聲說。
李維斯忽然感覺自己的語速變得無比緩慢。英俊的老人猛龍過江般出擊,第一刀割斷了李維斯的喉管,第二刀刺入心臟。李維斯的吟唱被打斷,他無力地跪倒,生命迅速流逝。
昂熱站在李維斯面前,換成左手持刀,右手按在他頭上,給這位戰死的紅龍做臨終彌撒。楚子航和路明非站在身後,靜靜地看著校長的動作。
路明非這才感到手臂和右肩等多處傳來的劇痛。他腿一軟,幾乎要倒下。楚子航及時伸手,扶住了他。
“你怎樣?”
“胳膊和右肩的傷很痛。”路明非咬著牙回答,“但還能忍耐。相比於這種痛苦,我更覺得難過。”
“難過什麽?我們拖住了一條古代的紅龍,將他重新打回沉睡狀態,這已經很好了。”
“我難過的是我不僅沒幫到你,還成了你的拖累。沒有我的話,師兄你應該早就解決掉這條龍了。”
“說什麽喪氣話!你意識到自己是混血族裔才幾天?你的言靈也是未知,偶爾近戰肉搏輸給一個古代的紅龍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我不想一直當師兄的累贅啊……”
“要不要加入我們?”
“我們?師兄你說的是你的獅心會麽?”
“當然。你是S,比我的血統等級還高些,所以你只需要接受最簡單的考核,通過之後即可加入。”
“我現在這個狀態,加入獅心會也是被那些家夥嘲笑。給我些時間吧,師兄。”
楚子航聽出了路明非的喪。他拍了拍路明非的左肩,沒再說什麽。
……
……
卡塞爾校醫院,住院部。
路明非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用左手玩手機。
守夜人論壇上和學院公告欄都發布了路明非和楚子航大戰紅龍的新聞,還做出了嘉獎,但路明非一點都提不起勁來。
他知道自己的真正實力如何。
如果沒有楚子航,他已經死在那個叫李維斯的紅龍手裡了。
學院的閑聊群裡也在討論這場戰鬥,但許多人的想法都是“路明非近戰能力太差,配不上S級”,而且說話很直白——學員們們以為路明非隻加了大群,但路明非有小號在群裡潛水,他們的想法都被路明非看了個通透。
“喂,感覺如何?”
熟悉的聲音從床邊傳來。路明非一激靈,轉頭看去,只見那個自稱“路鳴澤”的少年換了套軍裝,正坐在一個小馬扎上。
“感覺很不好。”路明非放下手機,揉著頭,“我被那個龍類砍得很慘,如果不是師兄保護,你就見不到我了。”
“放心。當時我就在附近,如果你們兩個支持不住,我會出場。”
“那你為什麽不早出來……”
“你想永遠生活在我和楚子航的羽翼下?”
“你小點聲!”
“放心,我們說話外面的人聽不到。”
“彳亍口巴,那你繼續。”
“聽著,哥哥。”“路鳴澤”將路明非的身體轉向自己這邊,認真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已經習慣了做楚子航身邊的射手,但你不能總是依賴他。哥哥,回憶一下你準確預判到愷撒移動方位打出那一槍的感覺。如果你能夠隨時隨地使用那種力量,你一定遠比他們兩個出色。”
“我的確有些心動了。”路明非也認真地看著少年版路鳴澤,“不過,我該怎麽掌握那種力量?你不會是摩菲斯特吧?”
“放心,我可不是魔鬼,並不需要你出賣靈魂。現在我就給你講一講那種力量。”
“路鳴澤”看了看周圍,抓過一只花瓶,開始給路明非“講課”。
“其實那種力量是你本就擁有的,我只不過暫時激活而已。你應該知道言靈吧?和你戰鬥的那個龍族的言靈是操縱火元素與表現為集中火元素形成羽毛狀火焰打出去。雖然B格低了點,但比較便宜;楚子航的言靈也是操縱火元素,但表現為一個巨大的炸彈。很拉風,但對楚子航自己的消耗很大……”
“行了,大哥,停一停,這玩意我第一天上課就知道了,能不能講點有用的……”
路明非滿頭黑線。
“我以為你們不教這些呢。”
路鳴澤嘀咕了一句,“總而言之,言靈的本質是操控元素,當然也有些特殊的言靈能夠操控精神。不過,你我的言靈和他們不同,所操縱之物是時間。”
“時間?”
“哥哥,稍安勿躁,我給你演示一下。”
“路鳴澤”突然用力摔碎了手中的花瓶。路明非看看滿地的碎瓷片,又看看少年版路鳴澤,不知道他要幹嘛。
“看好了,哥哥。”
“路鳴澤”的眼瞳變成了暗金色。他凝視著花瓶碎片,口中發出一串沉雄的低音,最後居然是以漢語結尾。
“江河啊,西歸吧!”
地上的花瓶碎片迅速組合,恢復到了原本模樣。路鳴澤繼續把玩著花瓶, 又遞給路明非,讓他檢查有沒有粘合痕跡。
“這就是……操控時間的力量?”
“其實這也是言靈的一種,但混血族裔們還沒給它命名。當然,他們也不會知道。畢竟只有我們倆會用這個。”
“不對啊,我記得校長也有時間能力。”
“你說昂熱先生?他那個時間零的本質就是Type?一腳超重加速踩下去,負擔橫向對比來說還輕一點,不是操控時間。AOE減速和操控時間還是兩碼事的。”
路明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現在,你的第一項任務就是盡快養好傷。”少年版路鳴澤拿過路明非的手機,打開備忘錄,開始打字,“第二項任務是增強體質。要知道,你這一整個學院裡體質最差的也是從海豹突擊隊退下來的老兵。你接受的那些軍事訓練只能保證你過體測,這可不行。第三項任務由你我共同完成,我教給你如何操控時間;第四項任務就是熟練掌握這個言靈。”
“至於你要加入什麽學生團體……你是你,我是我,我只能引導和幫助你做出決定,而不能改變你的決定。”末了,路鳴澤又道,“哥哥,你該做出選擇了。我期待著,看到你的覺悟。”
路明非沒說話,只是看著備忘錄上的字,又切到閑聊群裡,看那些討論。
“好了,哥哥,我該走了,さようなら,お兄さん。”
“路鳴澤”憑空消失,花瓶也回到了床頭桌上原本的位置,隻留下手機備忘錄的一行行字。
路明非鎖上屏,暗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