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敲響了古德裡安辦公室的門。

　　但裡面沒人應答，古德裡安似乎不在。

　　他正準備拿出手機發微信，就見個光頭大叔走了過來。

　　“你找誰?”

　　“我找古德裡安教授。”

　　“工作時間他居然不在辦公室。”

　　“看起來是的，先生。”

　　“你有什麽事?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圍內，我可以代勞。”

　　“我想了解一下芬格爾?馮?弗林斯這個人，先生。”

　　光頭大叔聽到這個名字，表情就變得很奇怪。路明非看著這大叔想笑又笑不出來的臉，隱隱覺得這個芬格爾可能不簡單。

　　“說說看，你為什麽想了解芬格爾。”

　　“我是今年的新生，被分到了這個芬格爾?馮?弗林斯學長的寢室。但我對他一點都不了解。”路明非斟酌著用詞，“先生，您知道的，在中國，室友關系是大學校園中濃墨重彩的一部分。而且這裡的寢室又是兩人間，一旦我們鬧矛盾，連個調解的人都沒有。”

　　“好吧，我可以給你講講他的故事。”光頭大叔掏出張卡，刷開古德裡安辦公室的門鎖，“我和古德裡安是幼年開始的好友，這件事完全可以代勞。進來吧，我們坐著說。”

　　“好的，先生。”

　　路明非跟著光頭大叔走進辦公室，在沙發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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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他在一場戰役中受過重傷。”

　　“他的頭部受到了重擊，而且女朋友也沒能回來。從那之後，這位容克貴族就開始間歇性擺爛。校董會給他降了半級小懲大誡，結果他直接全天候擺爛，連課都不上了。”光頭大叔語氣忿忿，“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貴族。”

　　“又不上課又不參加考試，校長居然沒讓他退學，看來也是個人物。”

　　路明非在心裡評估。

　　“校董會想開除他，但出事之前他畢竟是個優秀學生，校長舍不得，就以學分不達標的理由讓他留級，順便做些雜事。他只是擺爛，不是真的有嚴重精神問題。至於那場戰役，很抱歉，以你現在的保密等級還無權知曉。”

　　“我明白了，先生。”

　　“你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路明非忽地皺眉，“我突然有些頭暈。”

　　“你在發熱。”大叔一摸路明非額頭，“回去休息吧。對我們來說，頭暈發熱這種小毛病睡一覺就沒事。”

　　“那我回了，先生再見。”

　　“慢走不送。”

　　路明非淺鞠一躬，退出辦公室。

　　光頭大叔長出一口氣，靠在長沙發的靠背上。

　　“校長，你可真是找了個好學生。”

　　大叔擦了擦汗，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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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了?”

　　“嗯，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我頭有點暈，想洗個澡睡一覺。”

　　路明非脫下製服丟進洗衣機，進了浴室。

　　他的確有些發熱，同時也有些疲憊。

　　莫名的力量在他身體裡湧動，如浪潮衝擊高山，一波又一波，綿延不斷。

　　路明非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長了些肌肉，減了很多脂肪，甚至還長高了一點，和楚子航的身高差距一定沒那麽明顯了。

　　但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淋浴頭下的路明非越發覺得自己頭暈眼花。他連忙停了淋浴，匆匆擦乾身體，往床上一躺，就有鼾聲重重砸在了床板上。

　　“你沒事吧?”

　　楚子航正在下面寫讀書報告，見路明非狀態不對，連忙撂下電腦過來查看，聽到路明非的呼吸聲平穩，楚子航才放心。

　　楚子航給路明非蓋上毯子，略一思索，又將路明非的東西簡單整理好，才繼續寫他的讀書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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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明非這次沒有做什麽宏大的夢，睡得很沉。

　　待他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時，夕陽已經映照在他的毯子上。

　　楚子航還在下面寫什麽東西，見他醒了，遞上來一杯水。

　　“我剛燒的水。趁熱喝了，發發汗，病就好了。”

　　“我感覺我已經好了。”

　　路明非甩了甩頭，覺得自己沒什麽問題，才下了床。

　　“真奇怪，你居然會發燒。”

　　“發燒有什麽奇怪的?”

　　“龍血會主動殺死那些試圖在我們體內作亂的細菌和病毒。”楚子航放下鍵盤，給路明非解釋，“按照古德裡安教授的測試結果，你的龍血比例比我要高一些，生病的幾率更小才對。”

　　“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一直都沒怎麽生過病。”

　　路明非說著，習慣性去找自己的電腦準備衝點分，卻發現電腦已經被收進了箱子裡。他看向楚子航，疑惑不解。

　　“你睡著的時候古德裡安教授打電話來，讓你回到自己的寢室。我說你病了在睡覺，教授就讓你什麽時候恢復了再去。”楚子航想了想，又補充道，“你的私人物品我大致整理了一下，但畢竟得你自己清點。”

　　“我現在就恢復了。”路明非在原地跳了幾下，“師兄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那等你收拾好東西，我們就過去吧。”

　　路明非答應一句，蹲下身開始整理箱子。楚子航也回到座位，繼續寫他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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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區，309宿舍。

　　路明非和楚子航帶著行李進了房間。

　　古德裡安教授正在和一個留著絡腮胡的家夥說話。見路明非兩人來了，忙站起迎接。

　　“介紹一下，這就是咱們學院的極品，芬格爾?馮?弗林斯。”古德裡安很熱情地為雙方做介紹，“這是今年招來的潛力新人，路明非。”

　　“學長好。”

　　“能住進來的都是兄弟，客氣啥！”

　　路明非想和這胡子哥握手，胡子哥卻在他肩上錘了一拳。

　　“怎麽，以前沒人住這裡麽?”

　　“大家一聽說要和我住一個寢室，就都跑了……”胡子哥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我好幾年都沒有室友……”

　　“這是真的。”古德裡安在旁解說，“主要是芬格爾的名聲不好。以前的那些新生一聽說要和芬格爾一個寢室，就紛紛托關系找門路跑了。”

　　“額……芬格爾學長的生活作風不好麽?”

　　“這倒不是。芬格爾雖然擺爛了，畢竟也是個容克，生活作風還是很嚴整的。”

　　“那就行，其實我也不是什麽正常人。”路明非又伸出手，“請多關照，師兄。”

　　為了表示親近，路明非特意將對芬格爾的稱呼換成了“師兄”——和對楚子航的稱呼相同。

　　“教授，那你們先忙，我還有事要做，先回去了。”

　　“你去忙吧，子航。”

　　楚子航見幾人聊得入港，覺得自己在這裡有些格格不入，隨即告退。路明非送楚子航出門，剛回來，就發現古德裡安和芬格爾正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

　　“我怎麽了?”

　　“明非，現在我要向你宣布一個好消息。”古德裡安神采飛揚，“學院已經同意了我來做你的導師！”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您手底下有多少人呢?我應該找時間見一見學長學姐。”

　　“唔……”

　　古德裡安沉吟不語。

　　“教授上一個帶的學生是我。”

　　芬格爾在旁插話。

　　“啊?”

　　“是的。自從芬格爾開始擺爛之後，我就再也沒帶過學生。”古德裡安瞬間從神采飛揚變成了愁眉苦臉，“我已經被降級成掛名教授了。校董會和校長讓我當你的導師，大概也是最後給我個機會。你是S，做你的導師會很輕松。如果這次對你的培養再失敗，他們就得把我踢出去了。”

　　“放心吧教授，我肯定不會讓你被踢出去的。”

　　“Nice！”古德裡安大力鼓掌，“那麽接下來，我就要告訴你最重要的一項任務！”

　　“是什麽?”

　　“3E考試！”

　　古德裡安和旁邊的胡子哥異口同聲。

　　“考什麽?選擇名解史料論述?雖然我知道這些題型，可我從來沒練過……”路明非的右手食指在太陽穴上轉動，“我盡力而為吧。”

　　“非也！3E考試，全稱‘??Exam’，因其首字母縮寫而簡稱3E，是一種龍文龍語測試。”

　　“龍文龍語?！”

　　“龍是智慧生物，他們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我們都有龍族血統，龍文龍語是從我們出生開始就跟著我們的。你是S，看到龍文或聽到龍語的反應會更大些。”

　　古德裡安讓路明非坐下，自己也面對路明非坐好。

　　“明非，仔細聽！”

　　一串從未聽過的發音從古德裡安口中迸發而出。

　　路明非定了定神，細細聆聽。

　　那聲音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發音方式做得到的，也只有俄語和可能的古拉丁語與之相近。帶著君臨天下的威嚴，卻又有些……悲涼?

　　為什麽會悲涼?

　　路明非眼睛一花。

　　他在古德裡安的吟唱中看到了一段“視頻”，或者說，某個場景的再現。

　　五個人在一片廣袤無盡的草原上前行，遠處矗立著一棵參天巨樹。三個身著素白色服飾的女性步態婀娜，不時響起談笑聲;英俊的中年人“帶長劍兮挾秦弓”，手按劍柄，走在隊伍最前方警戒;長袍少年很活潑地跑來跑去，一會兒和三個女子說笑幾句，一會兒又去勸那英俊中年人放松一些。黑翼的巨龍從他們頭上掠過，咆哮聲震耳欲聾。

　　路明非看著這個“視頻”，暗自心驚。那條黑龍雖然還沒展露全盛狀態的威嚴，但無論是體型還是鱗甲的顏色都與那個“大皇帝”頗為相似;那個長袍少年自己更是再熟悉不過了:他就是列車上給自己展示幻境的少年，只不過手裡沒有書而已。

　　“視頻”的畫風突變。

　　黑翼巨龍和那兩個男性似乎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而且他們不知為何反目成仇。

　　這個世界充斥著死亡的氣息，已經臨近崩潰。黑翼巨龍在決戰中居然一己之力車翻了那兩個男性率領的抵抗軍，引導世界走向徹底的毀滅。

　　路明非一時竟不知道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場面?黑龍在毀滅世界?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他歪著頭，認真思考。

　　“明非！明非?”

　　猛地，路明非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揉了揉眼睛，發現一張熟悉的老臉和一個熟悉的大胡子正看著自己。

　　“我怎麽了?”

　　“你聽到那句龍語之後激動得暈過去了。”芬格爾蹲在路明非旁邊，袖著手說道，“反應未免太大了些吧?”

　　“這就是S，比你當年的反應激烈得多。”古德裡安的老臉上甚至泛起了喜悅的紅潤，“怎麽樣明非，你的‘靈視’效果是什麽?有沒有看到龍文文字?”

　　“我沒看到任何的文字，只看到了兩幅動態畫面。我正準備繼續看下去，你們就把我叫醒了。”

　　“動態畫面?！”

　　古德裡安有些懵。

　　他從未聽說過誰的靈視表現是動態畫面。

　　“而且我還沒聽懂那句話。”

　　“‘讚頌大皇帝之蘇醒，毀滅即是新生’，是大皇帝召喚臣下用的龍語。”古德裡安耐心地給路明非解釋，“明非，你真的是看到了一幅動態畫面?”

　　“是啊，我在動態畫面上看到了五個人。”路明非回憶著自己看到的東西，決定報喜不報憂，隱瞞那個世界毀滅的結局，“哦，還有一條黑色巨龍，那應該是大皇帝吧。”

　　“你真的聽不懂那句話?”

　　“我真的聽不懂。我感覺教授你在說俄語，滴裡嘟嚕的全是卷舌音。”

　　“……”

　　古德裡安伸手摸了摸路明非的頭。

　　“那麽只有一種可能了。”

　　“啥?”

　　“你變異了！”

　　古德裡安大聲說。

　　“龜龜，這是什麽思路?”路明非從地板上一躍而起，“我變異了?”

　　“任何龍族血裔都會對這句召喚詞有反應，他們會看見大皇帝的形象和龍文文字。你有反應，而且能看到大皇帝，說明你不可能是純粹的人類;但你聽不懂又看不到龍文，那只能證明你變異了。”

　　“可是聽不懂我沒辦法過考試啊！教授，這怎麽個搞法?”

　　“沒關系，考試不要求你聽懂，只要求你把靈視時看到的東西畫出來就行。”芬格爾在旁邊補充，“楚子航沒和你說麽?”

　　“他說我是S，過那個考試易如反掌，讓我順其自然按步驟來就行。”

　　“芬格爾，你給明非普及一下考試相關知識，我去圖書館查資料。”

　　古德裡安丟下一句話，轉身出了宿舍，留下路明非和胡子哥芬格爾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