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校長工作間。

　　十幾個學員坐在一張大圓桌周圍，等待校長的到來。

　　這是他們的第一節專業必修課，由校長親自來給他們上課。大家在新生報到那天都已見識過校長的風采，自然很是期待。

　　路明非正在和身旁的印度人奇蘭低聲討論著什麽。另一側是金發的俄羅斯美少女，她正在自己的手機上看一篇文章，沒有參與討論。

　　奇蘭會寫漢字也會打漢字，但還說不好漢語，因此他們只能用英語交流，間或夾雜著“鍵談”——由於所用文字相同，明朝官員接見日本和朝鮮使臣時不用通譯而是寫字交流，這種交流方式叫作“筆談”;而路明非和奇蘭使用的都是iPad，兩個人可以打字交流，所以是“鍵談”。

　　其他學員也在和自己認識或不認識的學員說話，話題卻鮮有關於混血族裔和龍族的，而是集中在住宿環境和食堂菜譜上。有個日本學員還抱怨起了食堂只會做歐式菜系，吃日本菜必須要提前很久預約。

　　“早餐總是麵包加咖啡，一星期有一次英式早餐就不錯了;午餐總是各種陸地牲畜肉類，就不能有點魚嗎?”

　　日本學員操著他那副獨特的日式英語大聲抨擊學院的食堂，引得其他學員們紛紛讚同。

　　路明非也跟著點頭。作為中國南方人，他對魚的興趣遠超過牛羊和豬肉，當然，也有叔叔“多吃魚變聰明”的“諄諄教誨”。

　　“同學們來得都很早嘛！”

　　“校長好！”

　　希爾伯特?讓?昂熱走進工作間。學員們紛紛起立，向校長問好。

　　“同學們好，都坐吧。”

　　昂熱坐在白板旁的位置上，向門口招了招手，走進來的是……兩個機器人。同學們看著這兩個一步一踱動作滑稽的家夥，都笑了起來。

　　“你們可不要小看這兩個機器人。學院實行校長責任製，如果沒有他們，我早就累壞了。”

　　昂熱從機器人的肚子裡拿出講義，給每個同學都發了一份。路明非接過講義，看到講義上工整的漢字，對這位英倫紳士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些。

　　“現在我們開始上課。”

　　昂熱打開電子白板，咳嗽一聲。同學們紛紛調整坐姿，除了路明非和俄羅斯美少女——他們兩個一直以軍姿坐著。

　　“大家認為什麽是歷史呢?”

　　昂熱用一個問題為課程開了頭。

　　他的授課語言也是標準的漢語，路明非松了口氣，將自己的語言模式調整回母語。

　　“我認為歷史就是對過去所有事的記載。我喜歡卡著時間寫日記，在我寫完日記之後正好是零點，前一天發生的事就是歷史。”

　　一個亞洲姑娘率先發言。她的漢語帶著些中國東北地區的粗糧的味道，卻又不是很熟練。

　　“說到日記，我就會想到一個人。”

　　路明非在iPad上寫字。

　　“你的朋友?”

　　奇蘭也寫字。

　　“我想到Chiang?Kai-shek，他是個很喜歡寫日記的家夥。他的日記保存在斯坦福的胡佛檔案館，有機會的話我想拜讀一下。”

　　路明非將注意力轉移回到課堂上。

　　“這個做法不錯，朱小姐。你是否可以簡要介紹一下你的國家的歷史?”

　　“我國的歷史……”那姑娘頓了頓，“我國的歷史就是無窮無盡的給大國做臣屬國的歷史。”

　　“你是……”

　　“我是韓國人，

校長先生。”她看了眼路明非和奇蘭的方向，“您不如讓他順便講一講。”　　“路先生，朱小姐想請你講一些韓國史。”

　　“樂意效勞，校長先生。”路明非也起立，略作思考，“韓國史的開端是1919年在上海成立的大韓民國臨時政府，但並未得到世界各國承認。1948年，第一共和國建立，拉開了李承晚時代的序幕……”

　　“作為‘上國’人，難道您不了解你自己國家的古代歷史?”那韓國姑娘語氣中帶著嘲諷，“您的祖先曾將我們納入麾下，這個時間段持續了數千年。”

　　“我所受的歷史學教育中稱呼那個時代為朝鮮，‘韓國’特指李承晚建立的南部割據政權，朱小姐。”路明非攤手，“要知道，您的國家沒有在1953年7月的停戰協議上簽字。”

　　“兩位，課堂上不是爭論這些問題的場合。”昂熱雙手下壓，製止了爭吵，“路先生，請繼續發言。”

　　“關於朝鮮歷史的話……我隻了解一些朝鮮的基本史實和儒學史，比如檀君和花郎道、衛氏朝鮮、三國時代、高麗、李朝的兩班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還有一些韓國財閥是當年兩班士大夫的後人，對吧，朱小姐?還有大韓民國史，嗯，我很喜歡《第五共和國》。朱小姐準備讓我講述哪方面呢?”

　　路明非隨便說了些名詞，將皮球踢回給韓國姑娘。

　　“你還了解花郎道?”

　　“檀君神話在韓國人世間流傳，與作為天神而下凡的檀君相匹配的信仰叫做‘仙教’，從‘仙教’又衍生出‘風月道’。新羅真興王指出，想要振興國家必須先行‘風月道’，於是他創立了花郎道的雛形‘原花’。”路明非口說手比，講起了朝鮮古代史，“原花本是美貌少女組成的團體，主要學習儒家思想。如果現在還有這種團體的話，朱小姐也應當是其中的一員。後來的花郎道演變為青年的身心修煉法則，‘事君以忠，事親以孝，交友以信，臨戰無退，殺生有擇’。在新羅統一過程中，花郎道也發揮了很大作用。我說得沒錯吧，朱小姐?”

　　“我的確來自於名為‘原花’的團體，您對韓國古代史的掌握程度很高，這令我有些意外。”

　　韓國姑娘坐回自己的位置，沒再發言。

　　“很好的回答，路先生。”

　　昂熱先鼓起掌來，其他人也跟著鼓掌。路明非抓了抓劉海，也坐下。

　　“那麽我們現在正式開始我們的《世界古代史》課程。”

　　昂熱鼓掌，讓學員們的注意力集中。

　　“我們是從哪裡來的?一般的理論是，我們從森林古猿進化而來。‘人猿相揖別。隻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銅鐵爐中翻火焰，為問何時猜得?不過幾千寒熱’，這是我們的常規認知。那麽，在森林古猿之前呢?”昂熱在白板上刷刷地寫下“大猿”和“黑猿”等幾種猿類的名稱，“如果我們是由某種猿類進化而來，那麽其他的猿類為何絲毫沒有進化的痕跡?”

　　“難道我們真的是外星人在地球上的實驗品?”

　　那個抱怨食堂菜單調的日本學員舉手提問。

　　“當然不是。”

　　“但前些年有很多被外星人劫持的事件……”

　　“那種東西很簡單。等有時間了，你們誰來當一次志願者，我讓富山雅史給你們做一個外星人劫持報告，保證所有人都看不出破綻。”

　　昂熱笑著回答。

　　“回到原本的話題，那麽，我們的人類先祖真正的來源如何呢?實際上，有一種說法認為人類是從水裡走上陸地的，和原本就是陸生的猿類不同。其中一些證據包括:人類的鼻孔朝下而不朝上，這樣在潛水時水不會進入鼻腔;人體需要碘和脂肪酸，這是大腦發育的重要養分，這些養分在陸地上的食物中是十分罕見的，但是魚和貝類體內卻有很多;人類的皮膚由許多皮脂腺所覆蓋，它可以分泌一種油脂液體，叫作皮脂，以使頭髮和皮膚油滑，猿則幾乎沒有這種皮脂腺。”

　　“但這一理論沒有化石證據的支持。”

　　日本男生又道。

　　“如果化石在海水中，被腐蝕幾百萬年，那麽它能被我們發現嗎?”

　　奇蘭在旁邊插上一句。

　　“這也的確有道理……”

　　“你知道印度為什麽沒有和同樣是文明古國的中國那樣有著詳細的歷史記載嗎?因為印度的史書是寫在樹葉上的，稱作‘貝葉經’或‘貝葉書’。那種樹葉的韌性無法和中國的紙相比，導致歷史的記載大量流失，最終只剩下神話與歷史相結合的那一小部分。”奇蘭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悲傷，“很多東西就這麽失傳了。”

　　“但這些都不是人類進化的原因。”昂熱磁性的聲音將同學們拉回課堂，“人類進化的原因，是龍族提供的幫助。”

　　“龍族……幫助人類進化?”

　　“龍族和人類曾經並立在地球之上。當時的人類還很弱小，但已經從各種生物中脫穎而出。龍族看中了人類的潛力，選擇了人類，教會了人類各種生存技能，讓人類成為了他們的……下屬。”

　　“校長先生，那豈不是說，我們的一切都是龍給予的?”

　　奇蘭又問。

　　“很多知識都是由龍族做出了解釋，比如大規模使用火的技術是紅龍族群教給古代人類的。當然，現在的城市是由我們自己建立。在上古時代，人類只是龍類的仆從軍。一直到我們有能力鑄造鋼鐵的劍刃時，我們才試著擺脫龍類的統治。有些你們熟知的領袖，比如哥特王阿拉裡克和匈人王阿提拉，就是兩位龍族的君主。”

　　昂熱從各種角度開始講述人類和龍族交織的歷史。路明非在iPad上做著筆記。他固然有些激動和期待，但更多的還是三觀再一次破碎的塌陷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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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牛仔裝束的年輕人走在芝加哥街頭，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回頭率居高不下。

　　雖然已經是十月份，但芝加哥市區的正午氣溫依然有二十攝氏度以上。這個年輕人穿著一整套牛仔服飾，卻連汗都很少出。

　　牛仔走到一個十字路口，踮起腳尖，環顧四周。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映入眼簾，看得牛仔直發暈。

　　“人類啊，你們做到了太多令世界都感到驚訝的事。”牛仔收回目光，感歎道，“這就是人類的力量。難以想象，兩百年的時光過去，人類竟然進化到了如此地步。”

　　“哥們兒你說啥?”

　　站在牛仔身旁和他一同等紅綠燈的棒球帽小哥好奇地問。

　　“哦，我是個哲學系的學生，剛從德州那邊來，對這裡還不熟。看到這些高樓大廈，就感歎幾句人類的進步。”

　　牛仔換了一副笑臉，回答這個多話棒球帽小哥的問題。

　　“哦，你是外地人！這可真是個巧妙的相遇，我是土生土長的芝加哥人。”棒球帽小哥熱情地摟著牛仔的肩，“你是德州來的人，不如我給你講芝加哥，你給我講德州吧！”

　　“OK。”

　　道路對面的紅燈一閃，轉而變成綠燈。棒球帽小哥和牛仔勾肩搭背地過馬路，邊走邊聊。

　　當然，棒球帽小哥永遠也不會知道，和自己說話的，並不是人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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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明非提著電腦包回到宿舍。

　　這次的芬格爾沒有在床上睡覺，而是對著電腦屏幕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聽到路明非回來，他都只是回頭看了眼，又繼續忙活。

　　“師兄你在幹嘛?”

　　“我在水群啊！師弟你沒加群麽?”

　　芬格爾停止打字，詫異地看著路明非。

　　“我都不知道還有群……”

　　“學院本科生的微信群和INS群，我建議你也加進來。有很多漂亮姑娘哦！而且有些姑娘在群裡的性格和現實的表現還很不一樣，比如楚子航的秘書，看著很冷淡，實際上很多話的！”

　　“師兄的秘書不是蘭斯洛特嗎?”

　　“你願意用男秘書啊?”芬格爾恨鐵不成鋼般猛拍桌面， “蘭斯洛特是楚子航的副職，秘書是蘇茜！讓你選一個做秘書，你選哪個?”

　　“但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加入學生團體當然要選一個美女多的啊！”芬格爾眼神閃亮，“你不是喜歡那種颯爽英姿的姐姐嗎?師兄我建議你加入獅心會。第一是因為人頭熟，第二是因為獅心會中的這種姐姐比較多。愷撒的學生會雖然有白裙美少女舞蹈團，不過大都不是你喜歡的類型。而且她們都是西歐各國的貴族，和你完全不在同一個世界。”

　　“我可拉你X狗倒吧，我要去獅心會也是為了繼續和師兄共事。而且你不也是西歐的貴族嗎?容克芬格爾?馮?弗林斯先生。”

　　“我是你大爺！”

　　芬格爾不滿地回擊。

　　路明非拍了下芬格爾的屁股，坐到電競椅上，打開電腦，登錄學院圖書館界面，尋找《人類史》的資源。

　　這只是上課第一天，昂熱校長就給他們布置了讀書任務。

　　路明非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正式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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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仔來到了卡塞爾學院的大門外。

　　他仔細感受著空氣，確定自己的煉金裝備就在這裡。

　　“看起來是個人類的大學。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開殺戒，想點辦法把東西偷回來吧。”

　　牛仔整理好頭上的帽子，往附近的山丘上走去。

　　他準備在那裡睡一覺，順便制定一個完美的盜竊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