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私底下柳淼淼是很喜歡吃各種廉價所謂辣雞食品的,當年一起偷吃基本上都是柳淼淼出的錢,路明菲負責跑腿挑貨,整個天台上都香飄四溢。也虧得仕蘭中學的大家都是家裡有錢有勢的主,放學了亂跑的是少數,名義上在學校練鋼琴的柳淼淼在練習室的次數反而沒在天台上的次數多,那幾年一次都沒被發現過想想也叫人挺意外。
“怎麽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私底下還玩這套總有種奇怪的背德感,路明菲覺得自己好像在跟柳淼淼偷情似的。
“我有點緊張……”柳淼淼低聲說,拉著路明菲的手指微微發力扣緊。
“同學聚會而已……還是你有心事?”路明菲很快就意識到了,柳淼淼又不是十年社恐老阿宅,出門坐在人多的地方就會心跳加速渾身手腳冰涼直冒冷汗。
“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站在我這邊哦。”柳淼淼的口氣聽起來有點像小時候的拉鉤鉤。
“嗯。”路明菲點頭,吃人嘴短嘛,高中的時候沒少吃柳大小姐的白食,護護短也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道為啥她這麽小心翼翼,同學會總不能再冒出來個流氓要強娶她為妻吧?這麽多人都在這看著呢!就算來一幫人也夠打了,不是她路明菲吹,這會兒要是有個一般路過小流氓闖進來拉姐妹們強製陪酒,那還真不是她的對手。
門開了,包間裡一片老大老大的呼聲,來者便是仕蘭中學楚子航第二,趙孟華。
他是去年那一屆的本市高考狀元,考入了北大光華管理學院,家裡本身也有點關系,打個富二代的標簽完全不過分,而且為人很康慨,對待自己身邊的小弟那是完全不在乎錢的,很有一批人樂意圍著他轉。
當年路明菲還沒有喜歡楚子航的時候,就一直覺得這個楚子航第二的頭銜很侮辱人,當一個人注定成為某某第二的時候,本身就意味著你與第一的差距已經大到中間有條鴻溝了,大家提起趙孟華的同時當然也會想到在他頭上的楚子航。
趙孟華最多呼風喚雨招來一票狐朋狗友,楚子航可是一句話都不用多說身邊自然全是蝴蝶翩躚的,男生群中的老大和女生群中的男神,到底誰才是更受歡迎的還用多說麽?古往今來英雄都難過美人關呀!
趙孟華一一跟大家打招呼,一年不見他仍然能對著每張有所變化的面孔,立刻叫出朋友們的名字,可當一圈下來輪到路明菲的時候他忽然愣住了,因為他沒辦法在記憶中的名單裡找到對上號的人。
身為老大,記住每一個小弟是必修課,這是領導人般的氣質修行,你不能說幾天不見就把當年的小弟給忘了,那會讓小弟傷心,覺得人心散了隊伍肯定不是當年那個小團隊了。
可趙孟華腦子裡飛快轉了幾圈都想不到文學社還有哪個漂亮妞,好看的女孩子在人群中理當有特權,你可以忘記那個其貌不揚的肥宅,但很難忘記可愛的小仙女,他隻好推測這莫不是誰的女朋友?
眼神和徐岩岩對上,趙孟華微微皺眉示意,徐岩岩滿臉無奈的搖了搖頭,意思是咱這邊也不弄不清楚。
“趙孟華。”倒是路明菲率先開口了,冰冷又無情,不像是來吃飯的,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搞的趙孟華一度懷疑自己什麽時候聚會是不是酒後亂性欠了情債,這是給人家找上門來了。
這招乃是搶佔先機之舉,路明菲知道趙孟華也和其他人一樣認不出自己,自詡老大的頭頭不應該不認識自己的朋友和小弟,這樣會有失身份,就像愷撒也能記得每個學生會成員的名字,他會因為忘了某個新生的背景而把他的情報單貼在自己的床頭,每天起床複習一邊。
“好久不見。”趙孟華豁出去了,點頭微笑,他只能盲賭這是文學社的幽靈部員,就算不是,能坐在這裡大概率也是仕蘭中學的人,一會兒被人指出來也可以打著哈哈笑笑說見面的次數不多所以我記錯了,伸手總不會打笑臉人。
“也就一年吧。”路明菲點點頭,心說我雖然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但咱倆之間確實有點小摩擦還沒清算,“我是路明菲。”
“路明菲?!”
這三個字仿佛一道晴天霹靂,所有人都愣住了,齊刷刷地看著那張每個人都想多看幾眼的面孔,直到這個幾乎要被遺忘的名字被說出來,大家才慢慢把記憶中那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女孩開始和眼前的人重疊。這能是一個人麽?這可以是一個人麽?簡直就是灰姑娘扔進了蛋殼裡重生破繭,出來的直接變白雪公主了嘛!
趙孟華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涼氣,這是因為想起了某些不快的回憶。去年他本應該成為仕蘭中學新的傳說級人物,在那個沒人能比的楚子航走後成為楚子航第二,代替大家心中的男神地位,偏偏這一屆裡出了個路明菲這種頂級的黑馬,完全搶佔了他的風頭。仕蘭中學的老校長不知道卡塞爾學院是何方神聖,但是他認得美元符號,當算出路明菲的獎學金是每年大約三十萬的時候,他驚歎了。
於是乎高考結束張榜公布,路明菲的名字高居在狀元趙孟華的北大之上,後面的卡塞爾學院獨佔一行,當真是力壓群雄。趙孟華站在校門口仰頭看著那張巨大的紅榜,身邊無數家長嘖嘖讚歎詢問路明菲是何許人也,他鬱悶到胸中仿佛有一口陳年老淤血,委實沒想到那個卡塞爾學院會有這樣的好手筆,叫他們仕蘭中學所有的精英來陪著路明菲玩了一次面試不說,最後還要硬生生在他頭上狠踩一腳。
“你……變化還蠻大的。”心裡一百個不快,總不能就那樣也浮到面上,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的,他趙孟華自認比不上楚子航,但當個楚子航第二還是綽綽有余,即使昔日大家鬧過些許的不快,也得擺出一副我宰相肚裡能撐船早就當他過去了的大氣,違心的稱讚一句。
“最近學了點小技巧。”路明菲笑的人畜無害,“只不過沒想到大家真的沒一個能認出我來啊。”
卡塞爾出身的人當然不能太土包子,路明菲廝混了那麽久深諳此道,好的牛逼就應該是在看到一份藏品的時候,慢悠悠地如愷撒公子那樣說,這不是我家的東西麽?而不是夾個菜伸手就故意露出新買的土豪金機械表,等待某個識貨的哥們上來多瞅幾眼。
路明菲的那句話尾音故意拖的有點長,真是有點嬌嗔的味道,當一個大美女對你撒嬌說你怎麽能不認識我,打出一記慢悠悠的粉拳在你胸口上,是個男人都得心裡小激動一下。
白色的棉布裙子推開了房門,按在裙子上的手裡握著一本書,長長的頭髮和長長的裙擺,總是會讓很多人想起當年遇見陳雯雯的夏天,映在她臉上的光影裡藏著名為季動的心,以這份氣質不去演藝圈當個鄰家系委實有點屈才。
桌邊只有路明菲身邊還剩下一個位子了,陳雯雯澹澹地笑了笑和大家點頭示意,坐在路明菲身邊,略感詫異地扭頭看了一眼路明菲。
“是路明菲麽?”她問。
看看,還得是當年的漂亮姑娘們心才夠細,那幫缺心眼的野男人能注意到身邊的野花裡有著未來的芳香玫瑰?陳雯雯也和柳淼淼一樣,花了幾秒鍾大致就能確認眼前的美妞是誰,只不過問的不是那麽肯定。
“嗯呐!最近過的好麽?”路明菲看陳雯雯臉色有點不太好,像是沒睡好的樣子,寒暄表示關心。
去年文學社告別的那一筆確實有點讓人不快,但也算不得什麽必須錙銖必較的心事,如果高中三年裡沒有個陳雯雯拉著路明菲加入文學社看這看那,也許路某人的青春期會更無聊一些,指不定還會在網吧裡走上歧路。所以路明菲還是蠻開心能認識陳雯雯的,當年大家走的還蠻近,很多人都以為她們是閨蜜,彼時的路明菲還沒那麽厚臉皮給自己臉上貼金,隻說是朋友。
“挺好的。”陳雯雯笑笑。
路明菲心說騙鬼呢不是,文學少女總是內心纖細又敏感,坐著看書都會因為人物悲慘的命運潸然落淚,就連心態也是寫在臉上的,人好的時候呢,滿臉都能沁出陽光似的,人不好的時候就好像頭頂上有朵烏雲,嘩啦嘩啦劈頭蓋臉一頓澆。陳小姐您這一看就臉堂發黑,最近必然生活上是諸事不快啊!
但陳雯雯那笑容很勉強,一副我很好我ok的架勢,路明菲也不好多說什麽,什麽人還沒有個心裡不快的時候?有些苦是沒辦法跟別人分享的,說出來人家又幫不到你,除了徒增煩惱啥也沒有。
一家披薩館的招牌菜當然是披薩,當用料講究的時候自然就能吃出牛逼來。蘇菲拉德披薩館對外宣稱所有食材都來自原材料本地空運,價格自然也水漲船高,趙孟華的弟兄們狠狠宰了趙孟華一波,什麽最貴點什麽,飲料都改喝勃艮第的葡萄酒了。
大家吃的熱火朝天,也不忘互相問問近況,期間路明菲不止一次感受到了來自某個方向的視線,她沒心思也不在乎,如果你是美少女你就會明白,漂亮的姑娘真的是走到哪都很容易被多看幾眼的,要學會習慣,總不能每次遇到這情況都覺得有人在耍流氓視奸,現實生活又不是小仙女的被害妄想症,真正優雅從容的名媛早已學會如何坦然接受並會以好意。就像某位著名活菩薩說過的那句台詞一樣,我穿的少是因為覺得露的更多會讓世界更和平一點,欣賞美女使人心情愉悅。
路明菲很願意當一次秀色可餐,有人在看她而不是身邊的往昔校花不更說明誰才是今天的霸主麽?更何況陳雯雯狀態不佳顏值掉色,吃飯也沒忘記低頭髮短信,發完了就把手機向下扣在桌上,只顧著低頭喝奶油湯,臉都被湯碗擋住了,想多看也沒機會啊。
趙孟華就在路明菲的正對面坐著,手機都的一聲,趙孟華拿起來看了一眼新短信,簡單地回了一條,也把手機向下扣在桌上。
路明菲忽然意識到陳雯雯是在跟誰發短信了,好家夥當著所有人的面眉目傳情啊這是,這感覺是不是就像小情侶入住高層酒店?一起玩遊戲還要特意到露天的窗台邊……
戀愛的感覺真好呐!要是這桌上有個楚子航就好了,她路明菲也可以跟楚師兄玩玩眉目傳情的小遊戲,你都過來我都過去的,偷偷說披薩其實不好吃,還是那邊的起司更和我胃口什麽的,再跟師兄撒個嬌,說今晚結束了我想去酒店嘛,你好久沒帶我玩了。
路明菲抿嘴低聲壞笑,腦補使人心情愉悅,全世界愛而不得的暗戀土撥鼠都喜歡這樣腦洞和那個他在一起的時候,暫時沒機會還不允許人腦內剝光師兄的衣服看看肱二頭肌麽!她路明菲閱本無數也沒見對哪個動漫男主動心啊,忠貞不二的好少女將來遲早要叫楚太太的!
門開了, 空氣流動起來,像是揭開一個陶罐的泥封,讓微涼的風透進去,滿屋子的披薩味兒順著唯一的縫隙飄了出去,一個男生站在那裡環視眾人,洗的發白的仔褲,配白色的t恤,帶著巨大的墨鏡,背著個網球包,露出的半張臉上毫無表情。
沒人注意到他怎麽忽然進來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有坐在門背對面的那幾個女生看的最清楚,這種打扮的貨色本該滿大街都是沒什麽好稀奇的,可是路明菲忽然愣住了,臉頰上泛起澹澹的桃色,因為她剛剛才妄想過和這個人一起滾床單……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你是?”趙孟華離門最近,他是看到對面的人表情了才回過頭的,猛然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氣息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分明這男生看上去不像是來砸場子的,倒像是路過的,可他就是覺得自己好像在這人面前抬不起頭來,這種氛圍很古怪。
“路明菲的男朋友,找她有點事兒。”停頓了幾秒鍾,他似乎是覺得這樣說不太妥當,於是又補上一句,“緋聞的,我可以借她一會兒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