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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路明菲,不是路明非!》一百五十五.蟬,螳螂,還有黃雀(5)
“說的太好了!當斷手的斷手,當斷腳的斷腳,你們意大利人不是信奉天主教麽?殺人是沉重的罪行,當以奉獻靈魂慰藉死者!”加林查大笑,“先砍了自己的腿再合適不過了!我希望你死的更有宗教感一點,瘸腿去見耶穌多少能得到點寬恕!”

 “很遺憾我不信任何宗教,我只相信我自己。”愷撒冷冷地回絕,但仍舊把村雨架在自己的膝蓋下方,他已做好了犧牲的覺悟,並不打算磨嘰,任何無意義的對話都有可能讓加林查更加暴虐。

 急促的腳步聲從小巷盡頭傳來,身穿迷彩服頭戴作戰頭盔的武裝部隊接管了整個小巷的出入口,這些武裝反恐部隊來的極其迅速,他們甚至特意關掉了警燈,為的就是在暴徒沒有來得及意識到的時候就將他們封鎖。最前方的部隊假設起防爆盾陣列,後方是荷槍實彈的突擊隊員,兩名狙擊手已經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二樓房頂,直接把這條小巷化作無人可逃的天羅地網。

 “巷子裡的人聽著!我們是反恐特種部隊spc!你們涉嫌暴力犯罪,動用槍械,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接受檢查!”被喇叭放大的聲音如狂風般席卷小巷,簡直震耳欲聾,整條大街上的吃瓜群眾紛紛探頭過來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被拉起的警戒線驅趕。

 “來的真快!天子腳下什麽暴徒都得認罪伏法啊!”芬格爾小聲都噥著朝愷撒靠攏,聽到那些腳步聲的時候他就解除了青銅禦座,否則反恐武警們就會看到一隻堪比猩猩的壯男。

 “把村雨丟掉!愷撒!”楚子航低聲喝令,轉身舉手投降,朝著小巷外走去,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緊張表情,“請幫幫我們!這個外國暴徒綁架了我們的同學!”

 愷撒只花了一秒鍾就理解了楚子航的意思,把村雨扔出去一腳踢到加林查腳下,武警們當然看得見加林查手裡的家夥事兒,何況他還挾持著夏彌,他們只需要裝作受害者就可以擺脫這個困境,而武警則會把加林查定為暴力目標。在這裡的大家都是外國人,唯有黑發黑童的楚子航適合扮演本地良民這個角色。

 “站在原地!雙手抱頭蹲下!”警官經過喇叭加強的命令聲喝止了楚子航,他們還沒有那麽好騙,不管楚子航是真的受害者還是暴徒之一,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控制住這裡所有人的行動,事後調查會還給他一個清白。

 楚子航不得不貼著牆角依言蹲下,武警們的槍口已經近在遲尺了,但他還是沒有放棄扮演一個受害大學生的角色,“那個光頭手裡有槍!甚至還有火箭筒!對付他要小心!”

 火箭筒三個字如重拳一般打在警官的心口上,他們只是接到了槍聲的報警,卻沒料到逮住了大魚,那個挾持人質的外國光頭瞬間上升到可以被擊斃的對象。

 “棟么!報告情況!”警官啟用了對講機。

 “射角完美,可以確保命中,請指示!”棟么就在小巷入口那棟閣樓的二層,加林查的視角裡是看不到這裡的。

 “更換麻醉彈,目標是那個光頭。”警官下達了射擊命令,他本可以直接選擇射殺加林查,但加林查的手中掌握著人質,楚子航的證詞更說明這個光頭來歷不凡,甚至能攜帶火箭筒這種重火力殺傷性武器,這就有必要盡量抓一個活口,說不準這家夥是他國間諜特種兵之類的角色。

 “如果你現在逃跑,說不定還來得及哦!”身後站著一整支反恐部隊,芬格爾就非常有底氣了,狗仗人勢,滿臉佞臣模樣,好像巴不得把加林查生吞活剝。

 加林查的目光掃過那些全副武裝的反恐武警,笑的有恃無恐,芬格爾的威脅對他來說就像一個經典的笑話,他什麽時候怕過政府部隊了?在南美,他曾多少次面對這樣被無數把槍指著眉心的局面都安然歸來。

 他用右手架槍威脅著夏彌,往左側走了一步,左手高高舉起,比出了一根中指!

 簡直狂妄到沒邊了!一個外國暴徒,在中國的領土上綁架人質,動用槍炮,甚至敢於挑釁已經包圍他的反恐武警!

 警官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他是現場的指揮,不能因為暴徒的一點小動作就亂了心境。確保棟么已經換用麻醉彈,他下達了最後的進攻命令。

 “棟么開槍作為信號,立刻突擊!無論是什麽人,全部確保逮捕!”

 這時棟么已經換彈完畢,倍鏡鎖定加林查的眉心,這個目標身材高大非常好命中,棟么很有信心。保險栓打開,壓下保險卡筍切換到單發射擊狀態,棟么果斷扣下扳機。

 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見加林查抬起頭來,對著自己的方向拉動嘴角,輕輕地笑了。

 棟么是反恐部隊的精英狙擊手,從未因為反恐環境的惡劣失手過,可在這一刻,驚恐浸透了他的後背,他仿佛看到那個光頭的眼睛裡爆發出金色的光芒,危險,致命。身為狙擊手的第六感告訴他這一發子彈要打空了,因為目標看見了他的位置!他能躲開!

 這個距離上子彈命中不需要半秒鍾,出膛的麻醉彈螺旋射向加林查,他只是輕飄飄的歪了一下腦袋,那顆本該在他眉心上綻開來的子彈就擦著射入了青石地板。

 愷撒親眼目睹了這一幕,這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想起剛剛自己的那致命一槍,也是這樣被加林查輕易躲過,這家夥難道是看的到子彈?不……不對,那種反應的速度與其說是他看見了致命的武器,不如說是他預判了對手的進攻!

 棟么的槍聲響起,這是總攻的信號,四顆黑色的圓柱被高高丟進巷子裡,隨即大量濃煙噴射遮蔽了視野,已經換上紅外探測目鏡的突擊隊員拉下面罩隔絕煙霧,伴隨著防爆盾突入小巷。

 那是高效的煙霧彈和催淚彈,因為目標是活捉小巷子裡的暴徒,武警們臨時更換了備用的武器。

 濃厚的煙霧在小巷中肆虐,武警們大概想不到這裡的所有人都對催淚彈有很高的抗性,龍血確保了他們短時間內置身於這種環境裡的行動力,煙霧彈和催淚彈並不是對付混血種的好選擇。盡管如此,視野仍舊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楚子航保持著蹲在牆角的姿勢,他深知如果這時候行動會被武警暴力執法。

 但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臂膀,只是這一瞬間楚子航就能確認那是夏彌,冰冷中帶著一點溫暖的觸感是女孩子體溫的特質。

 他心裡略微驚喜,剛想說你怎麽掙脫那家夥的,就把夏彌一把強行拽了起來。

 “走了啦!還在這抱頭蹲防假裝什麽良民!難道你希望被警察叔叔帶去盤問喝茶,問你是哪國派來的間諜嗎!”夏彌把村雨遞給楚子航,楚子航看不見她的臉,只是隱約知道自己面前就有個人。

 就在夏彌吐槽的功夫,楚子航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巷子之間的夾縫中翻牆跑路了,看身影也不知道是愷撒還是芬格爾。

 他忽然明白過來,作為一個中國人,他打小就在心裡印上了警察叔叔是我的好朋友,有困難就找警察叔叔的想法,卻沒想過在反恐執法中,武警最優先的是確保現場的安全,他們甚至無法辨認誰才是敵人,剛剛拿著凶器的可不止是加林查,愷撒手裡的村雨也是明晃晃的,他和芬格爾愷撒夏彌都算武警眼裡的暴徒。

 搞清楚自己的立場,他便拉著夏彌狂奔起來,第一個武警已經衝到他們身邊了,楚子航不得不用村雨的刀鞘猛擊上去,武警震驚地看見手裡的防爆盾嘎嘣兒一聲出現了裂痕,跟著他就被一腳踹到了角落裡。

 幾分鍾後突擊隊員們從漸漸散開的濃煙中歸來,一個個拉攏著腦袋面面相覷,這還是第一次,他們執行任務不但失敗了,甚至連一個暴徒的蹤影都沒有抓到。

 警官氣的把對講機猛摔在腳下,指著部下們的鼻子怒吼,說今天如果還是一個都抓不到,任由這些暴徒在帝都肆虐,那麽你們也不用服役了,回家挖地瓜也許更適合你們!

 午後,琉璃廠的鬧劇終於告一段落,小巷子裡的商家打掃打掃門前,又重新開張了,古樸的店招擦的鋥光瓦亮。

 林鳳隆從小巷子的拐角出探出個腦袋來,鬼鬼祟祟的左看右看,又回頭瞅瞅,確保沒什麽人盯梢自己,他才句僂著快步走向鳳隆堂。

 門板上全是被手槍射出來的洞,簾子也被打的稀碎,他心疼的不行,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總是喜歡把老玩意兒擺在身邊一起生活,不管有用沒用,這家店裡的每樣東西都像是他的朋友那麽珍貴。

 店裡到處都是黑黢黢的,愷撒那一發噴火槍點著了很多東西,好在武警們來幫忙把火滅了,由於沒能找到店主,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誰也沒想到店主躲了大半個早上,還敢偷偷摸回來。

 林鳳隆拉開了角落裡的那個抽屜,幾十張金色的地鐵卡還好好地躺在裡面,這讓他那張老臉上露出慶幸的微笑來,這些東西才是他騙錢的招牌,地鐵卡可以輕易製作的秘密絕對不能丟。

 一隻大手從側面伸過來握住了林鳳隆的手腕,他驚得幾乎跳起來,扭頭看向那個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家夥,愣住了。迎面是一張賤不兮兮的笑臉,有著典型日耳曼民族的特征,年輕人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似乎他在這裡藏了很久,因為他知道林鳳隆還會偷偷回來。

 “你……你是?”林鳳隆結結巴巴的,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夥子,面對這家夥的鐵手,他根本動彈不得,唯有祈禱這小夥子不是來找茬討要保護費的。

 “芬格爾·馮·弗林斯。”年輕人自報家門,他把林鳳隆請了起來,用袖子掃掃椅子上的灰塵,示意他入座,並且很親切地沏了一杯茶,他甚至知道這個店裡的東西都放在什麽地方,“我想您應該不知道這個名字,畢竟我出生的時候您已經離開家很久了。從血緣關系上來說,你是我爺爺的爺爺。”

 林鳳隆覺得這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幕,兩個德國人,坐在一家被火燒過的古董店裡,用中文攀親戚。

 芬格爾表現的堪稱親切,但林鳳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已經離開了德國100多年,連同他的故鄉,他的家人。這期間都已經打過兩次世界大戰了,他曾經熟悉的友人也許早已化為現代戰爭裡的炮灰,但他仍舊還好好的活著,深陷於內疚,痛苦,還有自責之中,畏懼某一天會找上門來的惡徒……就像眼前這個自稱是他親戚的日耳曼人。

 “你認錯人了。”林鳳隆搖搖頭,在椅子上蜷縮起來,像隻句僂的老鵪鶉,只是這個動作,他就劇烈的咳嗽不止,任憑誰都能看出來這個老人真的已經命不久矣。

 芬格爾起身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不會認錯的,你的照片時至今日仍舊掛在莊園的大堂裡,每個暑假我回去都會看上很多遍。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認為你早就死了,但家裡的老人都知道你絕對不會輕易死去, 因為你的言靈很匪夷所思,它是迄今為止少有的與生命本身直接掛鉤的言靈,龍族曾用這種力量締造生命。”

 林鳳隆的童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芬格爾的每一句話都像午夜敲打著門扉的惡靈,那麽輕描澹寫,卻叫人不寒而栗。這些年來他在這個本不屬於他的國家輾轉生活,經歷過最困難的時期,那段日子他甚至只能和身邊的人一樣窮到天天出去挖野菜吃樹根,半夜躺在破席上吐的顛三倒四,思考為什麽自己會過上這種日子。

 每每這種時候埋藏多年的恐懼就從心底悄然迸發,他很清楚淪落到這步田地是他自己的選擇,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像他這種人,早就該被梟首掛起來讓人泄恨,可他仍舊努力活到了今天。也許在他心中,一直渴望著某天會有像芬格爾這樣的人坐在自己面前,把陳年往事一件件抖落出來,悉數他的罪行。

 “你真是我的玄孫?”林鳳隆抬眼看著芬格爾,這樣近距離的細細觀察,他確實感覺到眼前的人和自己有那麽一點相像。

 “否則我怎麽能知曉您的秘密呢?”芬格爾聳聳肩,“弗裡德裡希·馮·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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