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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兩人的關系看起來還算不錯,但當年其實是打到你死我活的敵人,那時候的上杉越才二十出頭,是年輕氣盛的歲數,自然不敵昂熱,結局就是被打到抱腿痛哭。也是那年代,昂熱在日本人中奠定了他不可被戰勝的印象。
現在這句話再一次被舊事重提,昂熱除了有點老不正經逗上杉越玩的意思,也有讓他注意自己是在和誰說話的提醒,要屠戮蛇岐八家對他來說真的不是僅僅說著玩的東西。
上杉越哼著小曲洗碗,小火燒著骨頭湯發出咕嘟咕嘟聲,面馬上就做好了,只要送給昂熱叫他吃掉就可以讓他滾蛋。
昂熱也開始哼歌,上杉越哼的是日本民歌《拉網小調》,這首歌即使在中國沿海也廣為流傳,最初來自於北海道的漁民,描述的是捕魚生活中的喜怒哀樂,最經典的莫過於索蘭索蘭六魁首的調調,很是洗腦。昂熱哼的則是英國國歌《天佑女王》,恢弘而大氣,在教堂中的每一次唱響都如聖歌禮讚。
兩人好像是打擂台又好像是在自得其樂,騎士的頌歌與漁民的小調交相輝映,雨打在棚子上劈裡啪啦。
五分鍾過去了,上杉越咣當一聲把碗扔進水裡,氣急敗壞地瞪著昂熱,昂熱仍舊慢悠悠地吃著上面之前的開胃小菜,慢條斯理的好像那把那點蘿卜嚼出魚翅的味道來。
“好吧好吧!我那些後輩孫子又怎麽惹著您老人家了?您倒是說出個所以然來啊!”上杉越雙手猛拍案板,最終還是他敗下陣來,就算不喜歡家族的那些人,與他們分別已經有六十年之久,但他終歸還是蛇岐八家中的一員,還是最高的至尊,身上仍舊帶著過去的責任。這些年來他在這裡做拉麵,下班的時候偶爾就會去源氏重工附近轉一圈,也不靠近,就是那麽遠遠的看著。
“講故事之前總要有點酒喝。”昂熱晃晃酒杯,示意他已經喝完了,“順便還想吃個新鮮的鹵蛋,我們那位優秀的情報專員特意提到過你的拉麵鋪子口碑不錯,黑道至尊的拉麵我也想多嘗嘗。”
“將來我死了,一定要在我的墳頭立碑寫上昂熱與狗不得參拜!”上杉越氣哼哼地去摸鹵蛋,“清酒沒有了,只有燒酒!加冰喝還是熱著喝?”
“你討厭我歸討厭我,別欺負狗好麽?人家也挺無辜的。加熱喝。”昂熱微笑,“說回正題,我一直都清楚整個日本都是白王的血裔,但我一直沒有向你們索要白王血裔的秘密,因為要了也沒用,你們表面上對秘黨屈服,
心裡卻從來沒把我們當做同路人。卡塞爾的宗旨是殺死每一位蘇醒的龍王,而你們只在乎自己那一畝二分地上的小九九。不過這些秘密放在你們手裡也挺好的,你們是黑道秩序的維護者,不會濫用它,知道它安全比什麽都好。”
“可你今天還是出現在我面前了,第一句話就是跟我提及白王的秘密。”上杉越從鍋裡撈出面條,嫻熟地倒進碗裡擺盤,磨好的鮑魚做最後的點綴,他把碗推到昂熱面前。
盡管是在說正事,這卻並不耽誤昂熱的食欲,他掰開大蒜就拉麵,這在日本人當中算是少見的吃法,熱氣騰騰的拉麵正是雨夜的好伴侶,小小的棚子裡溫暖宜人香氣撲鼻,外面雨落狂流淅淅瀝瀝,連音樂都配好了,何況面前還有個願意陪你嘮嗑的好友。
“白王是精神的掌控者,所以白王的血裔可以突破臨界血限而不變成死侍,這就意味著你們中間那些佼佼者會擁有比歐洲血統更強大的上限。我本來只是想知道如何才能完美突破臨界血限,可六十年後我才知道你們的秘密遠不止於此,你們守護著一座神秘的城市,它被沉入了日本海溝深處,那裡埋藏著龍族的技術,屍守,還有神的遺骸。”
上杉越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時代是會變化的,秘密終歸有一天是守不住的,在他那個時代科技和信息還沒有今天這樣發達,但現在就算是他這樣的老頭子,也能通過報紙上的一點信息推測到正在發生什麽事。比如上周家族就拿到了海溝附近的海事禁令,那顯然意味著有什麽事在那片海域上發生。
“你已經擁有了爆血,還追求那種力量幹什麽?”上杉越皺眉,他不喜歡提到那些東西。
“你還不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麽?在混血種世界裡,大多數人提到我,都會下意識地想啊是那個瘋老頭子啊,覺得我簡直是自不量力,居然妄想殺死所有的龍。”昂熱的口氣很淡,他提起自己就像個理智的旁觀者那樣諷刺,“我得承認我確實自不量力,一個人類的力量比起龍族來說實在微不足道,所以我才會成為卡塞爾的校長,現在我手中才能握著一支屠龍的軍隊,作為一個復仇者,我得用上我的一切才能殺死那些狂妄的家夥,不計代價。白王的秘密對我來說很重要。”
昂熱從不隱藏自己的私心,他一直都是個狂熱的主戰派,也只有這種人才能領導卡塞爾學院,那些校董們組成的班底才會放心的把一支混血種軍隊交給他領導,在戰爭降臨的時刻,武夫才是大家最需要東西,政治家們只能藏在幕後期望己方不要失敗。
“那是被詛咒之地,下去的人和龍都不能離開,我勸你還是斷了這條想法比較好。你這種人,死了會有很多家夥去悼念你,也有很多人會去你的墳頭上蹦迪吐口水的,所以你得活著才能鎮得住他們。”上杉越說。
“我們恰好有幾個血統非常優秀的年輕人,他們中的每一員都有直面龍王的戰績,這個任務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麽問題。問題是你的家人們在下潛的深潛器上安裝了類似核彈的裝置,如今高天原的遺跡已經屍骨無存。就算它僥幸還能留下點什麽,世界上也很難有人再去那樣深的地方把它打撈出來了。”
“那不是挺好?”上杉越聳聳肩,“那東西留在世界上沒有任何用處,只會不停地誘惑人把手伸向它,然後帶來無窮的災難。為了慶祝高天原終於完蛋,我可以主動請你喝杯酒!”
他從櫃台下面摸出了一隻酒瓶,標簽上一圈年份顯示這東西居然是來自1945年的,Romanee-Conti的標簽環繞著瓶身,和如今喜歡低調式奢華的酒業不同,這瓶酒看上去非常儉樸。
但昂熱的眼睛卻亮了起來,作為一個老紳士,他同時也是骨子裡刻著風流倜儻的貴公子,愛好美食佳肴。那個標簽是法語,羅曼尼康帝,它是全世界最頂級的酒莊之一,坐落於法國。就在去年,一瓶1945年的羅曼尼康帝葡萄酒拍出了歷史上最高價的單瓶葡萄酒,55.8萬美元一瓶。
這當然是排除了某些特供稀少版本的結果,但就算是大眾版本的葡萄酒,能拍到這種價位的屈指可數,而現在上杉越就那麽隨手拿出了一瓶,光是這瓶酒就比他現在身邊屋台車的所有家當都貴。
“金屋藏嬌啊。”昂熱吹了聲口哨,這種陳年佳釀的保有量已經很少了,每一口喝的都是歷史和黃金,就算是見多識廣的他也有點小期待。
“當年從法國運來日本的,家族的人都沒舍得喝,走的時候順了點埋土裡了,一不注意就忘了時代,想起來的時候都變成了老古董級別的名酒,一瓶貴的嚇死個人。”上杉越說。
面對這樣的珍饈應當好好尊重享受,但上杉越卻把它隨手遞給了昂熱,又從櫃台裡摸了一瓶……然後兩個人根本就那麽拿著酒瓶對碰,連杯子都省了直接痛飲。
要是有個什麽識貨的美食家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大呼浪費,上杉越可不這麽覺得,在他看來酒就是酒,什麽繁文縟節各種複雜的喝酒方式都是放屁,用來吃喝的東西如果不能直接就讓人倍感享受,那它本身就是個錯誤。
“可你在自己的拉麵鋪子裡一直都藏著兩瓶這樣的寶貝,也許你期待著某一天還會重返自己應有的位置?”六十多年的陳釀在喉嚨中滑過,帶來別致的清新楊桃味,還有些許松露和榛子的氣息,昂熱熏熏然的快意更多了。
“別誤會了,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死了還帶著它入土。”上杉越淡淡地說,“酒就是要用來喝掉的,沒被享受才是最大的浪費。我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每天睡覺的時候總感覺好像這眼睛一閉上就再也沒法睜開。如果你沒有來,說不定我會把這些酒和某個識貨的客人分享,最近我經常把它放在台子上,但是沒有人認識,有的看到了酒標卻不敢點,其實我根本沒打算收錢。”
“心態也是長壽的一部分,我的年齡遠比你要大,可我看上去比你更年輕,因為我的心態很好,覺得自己還能揮舞刀劍斬下龍的腦袋。”昂熱笑笑,“說回正題,你高興的有點太早了,神已經不在高天原,有人喚醒了他,而你家族的人們還不知道,還覺得自己做了很大的功績沾沾自喜。”
他掏出一張照片放在上杉越面前,照片上是化為肉繭的列寧號:“大約二十年前,人類還沒有掌握潛入極淵的技術,卻有一艘攜帶古龍胚胎的破冰船扎了進去。胚胎的胎血喚醒了你們所謂的神,的裡雅斯特號深潛器在極淵中發現了大群的屍守,卻沒有找到那位有資格享受一條古龍血祭的神明。唯一的解釋就是,神已經掙脫牢籠恢復了自由。”
上杉越拿著照片的手指微微顫抖,他曾經是蛇岐八家地位最高的皇帝,很多秘密在他那裡都不是秘密,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釋放神的人顯然知道你們的秘密,更有可能他甚至就藏在你的家族裡。”昂熱咬著鮑魚,“如果我找不到他,那麽最好的選擇就是毀滅整個蛇岐八家,剪斷他的羽翼,讓他失去為非作歹的力量,只有這樣才能杜絕後患,單靠一個人沒有辦法在短時間裡重新進行這樣大規模的操作。”
上杉越想了很久,他繞過小車在昂熱身邊坐下。
“事情真到了這麽麻煩的地步?”他問,雖然昂熱說的很誇張,他還是有點疑心,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太恐怖了,如果真的並非巧合而是有人在操控這一切,那他的野心該有多大?
“我拿這種事情和你撒謊沒有任何利益可言,抵達日本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你,單是這兩點還不能證明我的誠信麽?我不知道你們的神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我知道那東西決不能復活,我得找出操縱這一切的人,才能把他和神一並殺死。如果你不告訴我,那麽我就只能把蛇岐八家毀掉了,那種結果顯然都不是你我想看到的,可我沒選擇。”昂熱說。
在屠龍這件事情上, 昂熱始終都是堅定的主戰派,每當有什麽意外發生,他總會以最鋒利的刀刃畫出解決的辦法。
“白王。”上杉越緩緩地說,“高天原裡埋藏著白王的聖骸。”
“龍族的骸骨麽?”昂熱問。
“不,不是骸骨,我們就叫它聖骸。你知道的,白王戰敗之後黑王對她進行了審判,她被釘死在自己的王座上,也就是高天原,在那裡,她接受了長達六個世紀的冰封,唯有這種酷刑才能徹底摧毀白王的一切。”上杉越說,“可是在那六個世紀中,有人類冒險潛入了處刑之地。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他就是成功了,並且與冰封的白色皇帝達成了契約,取得了她的骨血,也就是白王的血統基因。”
“你們把白王稱呼為她,白王是女性?”
“不知道,我們這麽叫只是因為第一個獲得白王骨血的人類就是蛇岐八家最初的混血種,他是家族的父親,白王就相對的被稱之為母親,所以用她來指代,但它未必真的就是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