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武器庫裡,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看向施耐德,語氣悲憫般的說道:“施耐德部長,我們都曾經是被這個世界所遺棄的人,我們甚至也是被命運拋棄。
但我們不能自己把自己給拋棄了,哪怕我們命運多舛,哪怕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僅僅只剩下半條命在苟延殘喘,可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堅持走下去。
我們都要咬牙切齒的活著,我們要向整個世界宣戰,向命運宣戰,絕對不能向任何東西低頭。”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握緊拳頭,以一種極為悲壯的語氣說道。
如果不是在這座冰冷的武器庫裡,如果要是在一個大型的廣場宣言之上,以對方這種幾乎要聲淚俱下的演講狀態來看,絕對能夠引起不小的共鳴。
但他的這場演講注定無人為他鼓掌,至少施耐德不會。
施耐德似乎依然還沉浸在那巨大的觸動之中,在他的腦海裡想象著那未來的溫馨畫面。或許對他來說,那何嘗又不是另外一種救贖呢?為什麽還要苦苦的掙扎於現在呢?
那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也並沒有想著施耐德能夠符合他什麽?他僅僅只是想要將那段話說出來,好像不是在對施耐德所說,更像是在對他自己所說。
片刻的沉默之後,施耐德再度開口了。
“我承認你們幕後的勢力太強大了,既然能夠將一切東西都淪為棋子。在這盤棋局之上,說不定龍王也都會成為你們的棋子,成為你們的目標。
但這一切真的會如你所說,你會將那些龍類的遺產全部焚燒乾淨嗎?而不是留著製造出更多的龍類?
同樣我對你所說的這些話僅僅只是從你口裡說出來的,聽起來根本無法讓人產生多大的信心。”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不由得抬頭看向施耐德,語氣有些玩味的說道:
“施耐德部長,我當然知道你顧及的是什麽,我當然知道僅憑我隨口一說就讓你相信我真的很難,而且我也沒指望通過我的話能讓你相信這些,我更喜歡用籌碼跟對方交易籌碼。”
施耐德微微眯起了眼睛,“什麽樣的籌碼?”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語氣變得熾熱起來,“一切的物品都有價格,而只要是有價格的東西都能夠用相應的籌碼來兌換,就比如你”
施耐德微微一怔,“我?你覺得我會需要多少籌碼來更換?”
風衣男人聽到施耐德的話,不由得發出譏諷的笑聲。
“當然不是那種金錢般的籌碼,有些東西是金錢都買不到的,比如你的尊嚴。”
而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直接伸手一把抓在了施耐德那張漆黑的面罩之上,緊接著在後者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一把將那張漆黑的面罩摘了下來,露出了那如惡鬼一般的容顏。
想想那是多麽慘的一張臉啊!
乍一看就像是被嚴重火燒的重症病人,對方的那一整張臉上甚至還有著腐爛的血肉,甚至連牙齒都沒有了。
那張嘴朝內凹陷進去,連鼻子都缺失了一半,這是何等恐怖的一張臉。如果不小心走到外面被人看到的話,絕對會尖叫出聲,覺得是看到了惡鬼,然後連滾帶爬的跑向遠處。
所以這些年以來施耐德一直都是戴著漆黑的面罩示人,從未將其摘下過,哪怕是睡覺也都沒有摘下過。
盡管施耐德內心已經做好了屠龍的決議,他在那屠龍的戰場上從來不會退縮,但卻因為自己的容貌而一直心生敏感,這麽多年以來,他幾乎都沒有摘下過面罩。
因為他不敢面對自己,更不敢看到鏡子裡面那個如惡鬼般的自己,
所以無論是睡覺還是吃飯還是生活的方方面面,這張漆黑的面罩幾乎跟他形影不離,甚至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然而施耐德在看到自己臉上的面罩被突然摘下之後,他下意識的就想要搶奪風衣男人手中的面具,然後將其重新帶到臉上,他發出猙獰而又歇斯底裡的咆孝聲。
“給我,把面具給我,現在就給我,否則我一槍崩掉你的腦袋。”
施耐德眼看著沒有搶過風衣男人手中的面具,緊接著就要撲到另一邊抓起那把煉金槍械,他已經徹底瘋狂了。
風衣男人僅僅是這一個舉動就幾乎讓他徹底暴走,那種感覺就像是心中最羞恥的事情突然之間被人發現。
而此刻施耐德面對的就是這種情況,他無法容忍自己臉上的面罩被人摘走,然後被人像看猴子一樣在面對著他。然而在頃刻之間,施耐德的身體卻頓住了。
並非是風衣男人將他禁錮住了,甚至風衣男人都沒有動手,但對方僅僅只是做了一個輕微的動作,就讓施耐德徹底的麻木了。
因為在風衣男人手中的漆黑面具,被對方一把握碎了,施耐德怔怔的轉過神,看著這一切,看著從風衣男人手中指縫間流淌出來的面罩碎片,他整個人陷入了絕對的痛苦。
那對冰冷的鐵灰色眸子變得無比赤紅,他像是瘋了一般直接撲向那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那是一種徹底不顧一切的爆發,他甚至連武器都沒來得及拿,就想要直接撲過去咬死對方。
哦不,他已經沒有了牙齒,那就用腦袋去撞擊對方的腦袋,他寧可兩敗俱傷,寧可跟他同歸於盡。
然而就在施耐德撲向身穿黑色風衣男人面前的時候,對方僅僅只是抓住了他風衣的領子,就將施耐德這一記凶猛的撲擊完全抵擋了下來。
風衣男人緊緊抓住了施耐德的衣領子,將對方那張臉湊近過來,然而這張讓常人如做噩夢一般的臉龐,對於風衣男人來說,卻並沒有任何的恐懼。
他看向這張臉,只有深深的悲哀,似乎是為施耐德感到悲哀,又似乎是在為未來的自己感到悲哀,然而施耐德在這一刻還在掙扎,還在扭曲著。
他想要拚了命的抵抗,但一切的抵抗都是無濟於事的。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在這一刻感慨般的說道:
“施耐德部長,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你現在的自己了嗎?你不僅神色猙獰,面目猙獰,你甚至就連你的心態也極度猙獰。
這些年以來,你將自己偽裝的是如此徹底,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在屠龍道路上一往無前的男人,哪怕你被傷的遍體鱗傷,可你的信念堅硬如鐵。
但這一切不過就是假象罷了,你不僅臉上戴著面具,你的心裡同樣也戴著面具,你欺騙了整個卡塞爾學院的所有人,你同樣也欺騙了你自己。
你並沒有那般堅強,你同樣也沒有那般冷酷,更沒有表現中的殺伐鐵血,你是一個多愁善感,猶豫不決的男人,還記得你曾經的自己嗎?
你是如此的幽默,瀟灑,風趣,所有女孩都喜歡你,甚至連那些男學員都對你崇拜有加,想要讓你傳授一兩招經驗,但你同時又對於自己的樣貌,極度敏感。
你在意它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可如今隨著那場災難發生,你變成了這副鬼樣子,你的信心也徹底被擊碎了,你的心態也變得扭曲,我並不承認你是一個殺伐鐵血的執行部部長。
在我看來你更像是一個被傷了自尊,從此封閉自我,以另外一種偽裝面目來示人的小醜罷了。”
風衣男人的話語在整個武器庫裡面回蕩著,他的聲音是如此的低沉而又嘲諷,根本就沒有給施耐德留下半點的顏面。
他幾乎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施耐德的內心深處,就像是一把錐子狠狠的在捶打著施耐德那脆弱不堪的心,直到讓那顆心變得千瘡百孔,甚至那顆心早就已經變得破碎。
這些年以來一直流淌著鮮血,只不過這一次身穿風衣的男人所錘擊的力道更大,他幾乎要粉碎了那顆脆弱不堪的心,而施耐德完全瘋狂了,他無法抵抗住身穿風衣男人對他的禁錮。
他只能拚了命的掙扎,拚了命的嘶吼著,想要快速的解脫,但卻看不到任何希望。而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眼中只有悲哀,深深的悲哀。
他看向施耐德,語氣深沉的說道:
“我說過會拯救你,既然你選擇跟我們合作,我自然會拿出我的誠意來,我所說的一切也並非是憑口一說。
既然我想要拿出足夠多的籌碼來給你作為交換,那麽這份價值絕對是你能夠心馳神往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直接用嘴咬開了自己的手腕。頓時之間,有著澹金色的血液,從對方的傷口之中噴湧出來,那就像是某種神聖的煉金藥劑。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直接將手腕高舉起來,讓那一滴滴的澹金色血液直接滴在施耐德的臉龐之上,就像是那神聖的聖水在為信徒接受著某種神秘的洗禮。
然而施耐德卻發出痛苦的吼聲,因為當那澹金色的血液滴在自己臉上的時候,就像是一滴滴岩漿落在他的臉龐上,他的每一根神經都被灼傷的極為痛苦。
然而在這種劇烈的波動下,他整個人張大了嘴巴劇烈的喘息著,就像是一個在岸邊即將要溺水的魚。
然而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並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他依然還在將那些澹金色的血液滴在施耐德的臉龐之上,對方的整張臉很快就布滿了那金色的血液,幾乎就相當於是戴上了一張金色的面具。
然而隨著施耐德痛苦的吼叫聲中,一場前所未有的蛻變發生了。只見施耐德原本那張如怪物一般可怕而又猙獰的臉在澹金色血液的融合之下,竟然開始發生了一場變化。
對方臉龐上的一道道傷口以及那如火燒一般的烙印竟然完全退卻了,煥發出極為嬌嫩而又白皙的肌膚,看起來就猶如嬰兒般的肌膚一樣。
而甚至就連那些凹陷進去錯綜複雜的傷口也在這一刻緩緩的融合起來,感覺就像是重新煥發了新生。
而原本施耐德那痛苦的咆孝聲也越來越小,他同樣也感受到了這場蛻變,雖然有著灼燒一般的劇痛,但他能夠感受到那份血液所帶來的力量。
那是一場前所未有的重生,他的整個面部甚至連骨骼都發生了全新的變化。直到片刻之後,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松開了施耐德的領口。
而施耐德整個人極為虛弱的癱坐了下來,在他面前同樣有著一個銀色的手提箱,能夠倒映出他那張臉。
施耐德在劇烈的喘息之中,無意間看到了那張臉,整個人完全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那手提箱表面上映照出來的那張極為俊美的臉龐,那張臉看起來也只有三十多歲。
但卻有一種成熟而又幽默瀟灑,樂觀自信,堅強張揚。
在這張臉上幾乎所有的情緒,所有積極向上的情緒都能夠看到,甚至直接迸發出來的感覺,給人一種非常陽光非常想要相處的感覺。
而這就是曾經的施耐德,這就是曾經的自己,所以施耐德整個人愣住了,他甚至完全沉浸在這場震撼的衝擊之中。
他用手撫摸著自己的臉,感受著那嬌嫩的肌膚以及那猶如刀刻斧鑿一般的硬朗五官,甚至有淚水從他的臉龐上滑落下來。
對於他來說這真的像是一場幻夢,他心中極為複雜,那是一種悲與喜的交織,如狂流一般在他心中激蕩著。
然而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卻冷笑起來,“怎麽樣?施耐德部長,這份禮物還喜歡嗎?是不是你想要的能夠足以交易的籌碼。”
盡管是隨手就能夠改變這場新生,足以能夠改變讓一個人痛苦了十來年的人生,甚至是命運。但對方說的是如此微不足道,就像是吃完飯要給錢一樣。
施耐德沒有說話,他整個人依然沉浸在那份震撼裡。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繼續說道:
“如果你非常中意這份籌碼的話, 那麽未來我們有的是合作的機會。
很抱歉的是,你的這份重生也最多只有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你的肌膚還會跟以往一樣潰爛。
不,甚至有可能比以前潰爛的還要嚴重。
因為那是兩股力量在你的臉部進行衝擊,說不定連你的眼睛都要爛掉。但你放心,只要能夠在三天之內我能夠再度賜予你新的血液,你就依然能夠容光煥發,就像是曾經的自己一樣優秀。
怎麽樣,施耐德部長?我的這份籌碼如何?我的這份誠意又如何?如果你願意真心跟我合作的話,還請抓緊我的手讓我們來一起好好觀看接下來這場大戲吧!”
說完這一切,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在這一刻緩緩伸出了手,距離施耐德還有著半米的距離,而他也同樣在等待著施耐德伸出手來。
而施耐德那張俊逸的臉龐露出了一抹深深的複雜。這份交易的籌碼不得不讓他動心,甚至因為剛剛腦海裡那些救贖的畫面,他覺得從另外一種層面上不也是一種救贖嗎?
如果都是救贖的話,那麽他為什麽不選擇後者呢?
一時之間,施耐德那對鐵灰色的眸子裡閃爍著深邃的光芒,他的光芒就連面前的風衣男人同樣也沒有看到。
施耐德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足以改變人生的決定。他在這一刻同樣緩緩伸出了手,抓緊了風衣男人的手,語氣深沉的說道:
“那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在這一刻笑容燦爛,又像是千萬個魔鬼在黑暗裡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