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和韓麗娟送走了趙友亮,站在理發店門口說話。
韓麗娟說:“友亮還是那麽沒正型兒。不過,他的變化還真大啊!那會兒邋裡邋遢的頭髮擀了氈都不洗,光知道往上頭抹油。整天黑棉襖裹著,胡子拉碴跟個要飯的似的。這兩年的空兒,人模狗樣了!大老板樣兒了!看來人家是惦記上你了啊!”
“嫁給豬八戒也不嫁給他,就會貧嘴!”
“行啦,知道你心裡有人,不說他了。那會兒有他在不好說,你要買啥?我跟你去!”韓麗娟一邊說,一邊拉著朵兒的胳膊。
“窮人進城。收拾收拾腦袋裝裝門面就算了。碰著你了,待會兒比啥都高興!”
“嗨!今兒你算碰對了,我二姨就在東關賣衣裳,說起來街裡算最大的店兒了。走!我給你挑件兒去,又好又便宜,保準兒進價!”
“挺貴的,算了吧!”
朵兒又下意識的摸了把兜裡的錢。
“你傻呀,有我呢!走吧啊。”
韓麗娟近乎央求的聲調,拉著她夾雜在人群裡往街東頭去了。
韓麗娟二姨的服裝店裡,輕聲播放著呂方的歌曲《朋友別哭》。不大的店裡擺滿了各種稀罕的衣裳,羽絨服成排的掛著,玻璃台子上放著各式各樣的雪地鞋。
朵兒跟著麗娟進屋,頓時覺得眼花繚亂看著那件都喜歡,但卻不敢張嘴問個價錢。
麗娟鼻子裡跟著歌曲的旋律,邊站在櫃台前挨個觀察掛著的衣裳,邊跟二姨說話,她看朵兒在一旁傻站著,拉著她二姨進了裡屋。好一會兒出來才說:“朵兒,二姨說了,前幾天進貨廠子裡給搭了兩件貨底子,質量跟正品一樣,熟人價兒便宜,你過來看看!”說罷,拿起掛衣服的木頭杆子把正對門的紅色羽絨服勾下來,不由分說拉著朵兒進了裡屋。
朵兒明眼看著這是店裡最好看的,進門兒她就一個勁兒的瞅這件兒,怎麽會是貨底子搭來的?她連外套和裡邊的棉襖一起脫掉邊試著想。
“正合適!簡直就是給你定做的一樣!”
麗娟圍著她轉了一圈,嘴裡說著,手裡一個勁兒的扯扯這裡、呼啦呼啦那裡。
麗娟二姨進來也跟著說:“娟兒你別不愛聽啊,你同學可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啦,看看這衣服上了身兒,找個啥對象都沒問題!這幾年你爸可沒少照顧了我們,這件兒衣裳二姨就收個成本三十塊錢,二姨開店也不容易,你看行不?”
朵兒一旁忙說:“二姨你做生意不容易,可別賠了啊!”
“我二姨才賠不了呢,還有雙雪地鞋,我給你拿去,再試試!”說著,韓麗娟出去又拿起一雙粉色雪地鞋進屋。看著朵兒穿好了拉著她出來。
麗娟二姨又拿出一件同款的挑著掛在了繩子上。
“媽!我也要這姐姐穿的這件,來!服務員快給我拿,原先怎就沒看著這件兒啊!就是你剛掛上這件兒。”
朵兒和麗娟進門時,一旁一直脫了穿、穿了脫的姑娘,直接接過衣服穿上不下身兒了,兜裡拿出錢包問:“多少錢?”
“一百零三!”麗娟兒二姨熟練的報出了價格。
“哎呀,便宜點兒,看我閨女這麽痛快就要付錢兒,便宜點!”姑娘的母親也在一旁跟著打價兒。
“再給你降三塊湊個整兒,不看看正是棉衣裳旺季,再不買明兒來也許就沒了!”麗娟二姨沉著的邊說著話,邊若無其事的收拾著那姑娘試換過的衣裳,挨件兒的又掛起來。
“行吧!真是貴,還沒買過這麽貴的衣裳,要不是看這姐姐穿著好看,我可舍不得!”
姑娘邊付錢,邊羨慕的看著白朵兒。
母女倆滿意的出了店門,朵兒才從衣服兜裡拿出錢,攥在手裡說:“二姨,你可別賠了啊,剛才人家......”
“哈哈!二姨早就掙回來了,賠不了!你一共給三十五塊錢兒吧!娟兒!等哪會兒二姨這衣裳賣不動了,就叫你同學來啊,我看你同學往這兒站一天,二姨這店裡就得賣光了!”
“看你說的二姨,可別賠了!”朵兒一隻手裡捏著錢,一隻手不自在的胡拉著身上的衣服, 嘴裡一直磨叨著。
“真囉嗦,趕緊的!”說著,韓麗娟從朵兒手裡拿過錢數好了轉身塞給她二姨,又使了個眼色轉身拉著白朵兒說:“二姨我倆還有事,先走了啊!”
麗娟二姨一邊答應著,一邊找了個好看的大袋子,把朵兒換下來的衣裳裝好遞過來,微笑著看著兩個姑娘出了屋。
出門,白朵兒兩隻濕潤眼睛看著面前的韓麗娟說:“娟兒!我心裡啥都知道,謝謝你!”
“別說了,我就只能幫你這些了!謝啥,誰讓咱們是同學呢!走吧!”說著韓麗娟拉著她的手匯入到了人流當中。
——謝謝親愛的你,謝謝你,同學!——在這個寒冷的世界上,不論我們走到多遠,都會遇到一個溫暖的你。謝謝你,朵兒永遠不會忘記你!
和韓麗娟走在一起,朵兒已經鳥槍換炮完全的換了一個人兒似得了。天生的一副衣服架子模樣的她,再跟洋氣的麗娟兩人走在街上,連路邊整日裡悶頭乾活年長的修車匠、釘鞋匠都不免要放下手裡的活計多看上幾眼,手裡拄著杆子的一群打台球的小夥子更是幾個人湊到一起耳語著,有膽兒大的還往這邊喊著:“美女,過來打一杆兒啊?”
韓麗娟挽著朵兒的胳膊加快了腳步,兩個人頭也沒敢回。身後的小夥子們還在一個勁兒的打著尖利呼哨聲。
晌午,沒有食言的趙友亮抽時間請兩個姑娘在西關街上吃了飯,三個人才分手。
朵兒一個人在鄉衛生院給父親買了藥,上了回龍珠峪的路時,頭頂上的天又陰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