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林昭回到汴京的時候,已經是臘月初了!
從大名府一路往南,與韓琦一樣,都經過澶州渡過黃河。 m♠林昭自然也是一番感慨,祖父真宗皇帝和名相寇準曾經在此阻擊遼軍,雖然成功了,可終究有澶淵之盟的恥辱在。
已經半個多世紀了,卻一直未能雪恥,當真是遺憾!
既然自己來了澶州,來了大宋,那麽一雪前恥就是分內之事,遲早要做到的。
天氣依舊溫暖,臘梅已經開花了,點綴的這個暖冬更加絢爛,甚至有了幾分chūn的氣息。臨近年關,汴京城裡十分熱鬧,已經開始有幾分新年的喜悅了。
看著期盼新年的人們,林昭不由輕輕搖頭。你們要是知道幾個月以後的情況,或許永遠不會期待新年到來吧!
顧不得這麽多了,先過好新年再說吧!
他們一行人是從陳州門進城的,一般來說,從北方歸來大都由此入城,此地更是遼國使節前來的固定路線。
到了汴京外圍的時候,狄青與蔣雷霆就離開了,林侍郎太受關注了。狄青的身份又太敏感,故而必須低調些,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路過陳州門的時候,林昭瞧見守門的官兵,突然心中一動,叫過李承吩咐道:“給我打探一下監安上門的鄭俠,看看他如今是個什麽狀況?”
“是!”李承不知道公子為何突然對一個門官感興趣了,不過公子既然能吩咐,肯定是有用的。自當盡心盡力。
林昭回來沒有通知任何人。一路上因為有狄青等人一起隨行。也沒住官方的驛站,故而具體的行程沒有人知道。如此可以避免迎來送往,少些麻煩。林昭雖然希望多結交人脈,卻也希望能夠低調一些,至少表面上要如此。
也正因為如此,便少了許多的特權!
適逢新年即將到來,汴京城中的賊盜突然多了許多,故而城中加強戒備。城門口更是加強了盤查,進城的時候難免速度就比較慢,出城的情況稍微好一些。
林昭如果亮明了威遠侯的身份,那自然是可以優先的,不過林侍郎不想張揚,進城咱還是低調到底吧!於是乎強忍著對妻女的思念,做起了一個排隊的平民。
於是乎,林侯爺的車駕也遠遠在後面排隊,過了兩刻鍾才一點點地挪到城門口,等待守城士兵的盤查。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的。可是就在此時,城內突然一陣sāo動。兩輛馬車疾馳而來,看樣子似乎是著急要出城。只是城門口本就混亂,如此一來更是亂作一團,更加堵塞了。
“讓開,都讓後退,先讓馬車出城!”立即有守城士兵大聲呼喊,喝令進城諸多人等後退,為馬車讓路。
“軍爺,能否稍等一下,我們車上運的是瓷器,此間堵塞,不好退啊……”
原來因為城門口盤查,速度緩慢,堵塞的車輛與行人十分密集,且彼此之間距離都很近,想要依次退開很難。尤其是其中兩輛車上裝的都是瓷器,強行往後移動,很可能造成瓷器碎裂。
“不行,快些讓開,碎了便碎了!”守城士兵根本不在乎,連連推搡。
“軍爺麻煩了!”運送瓷器的商人大為著急,瞧著裡面的馬車呼喊道:“尊駕可否稍等片刻,讓開一下,讓我等的運瓷車先過去!”
“趕快閃開,休要擋路!”馬車之中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語氣十分強硬。
“麻煩一下……”
“哪裡來的狂徒,竟然擋路,心疼你的瓷器是吧,都給我砸了!”馬車之中的女子極為蠻橫,一句話不合心意,竟然要動手打砸。
“這位姑娘怎地如何蠻不講理,只是讓你讓一下,竟然要砸了我們的瓷器……這可是從禹州鈞台千辛萬苦才運來的……”商販頓時有些憤怒了。
“禹州鈞台?”林昭聽到之後喃喃自語,這個地方何以如此熟悉呢?
“混帳,竟敢對公主無禮!”聽到蠻不講理幾個字,馬車前的仆役與守城士兵都是一聲大喝,車夫手中的馬鞭已然抽在那商販臉上。
“公主?”
“混帳東西,沒看到這是蜀國長公主的車駕嗎?”
“啊!”商販以及城門口的人都是一驚,長公主他們可惹不起。
林昭聽到之後,便知道,這位是當今官家趙頊的親妹妹,皇太后高滔滔嫡出的女兒趙寶安,原來的舒國公主。後改封為蜀國長公主,下嫁左衛將軍王銑。
原來是這位,難怪這麽大的氣勢!
“快些滾開,別擋本公主的路!”
“長公主殿下恕罪,草民……本該……請殿下通融一下,車子委實無法後退,否則瓷器會碎裂的,請殿下通融……”商販十分矛盾,一來長公主是他們不可得罪的。可如此情況下,也舍不得一車jīng美的瓷器,故而冒險請求。
“為了幾個破瓷器,就敢擋本公主的去路?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車中的趙寶安很是跋扈,怒道:“車子動不了是嗎?把瓷器給我砸了?看他讓不讓……”
“長公主殿下恕罪,這些瓷器是工匠們數月的心血,不可啊……”
公主府上的豪奴如何理會一個商販的哀求,登時上前便砸,守城兵卒為了巴結公主,竟然也上前一起打砸。
瓷器碎裂的聲音頓時在城門口響起,商販嗷嗷叫著,大放悲傷,幾乎立即暈厥。那些jīng美的瓷器是他們許多的心血,如同是親生的孩子一般,被人這樣毀去,如何能受得了?在場之人也都很是不忍,只是長公主誰惹得去?故而無人敢多管閑事。
林昭眉頭皺起,這個趙寶安怎地如何跋扈?高滔滔也太溺愛女兒了吧?不過這等小事還是不管為好,可是目光往下一落,瞧見地上碎裂的瓷器,紫紅花釉,天青、天藍、月白釉,禹州鈞台……
得益於後世諸多的鑒寶類節目,這幾個關鍵詞一串聯,腦海中靈光一閃,林昭下意識地大聲呼喊道:“住手!”
這事他得管,不為別的,隻為那些碎裂或者僥幸未碎的瓷器,這些應該便是鈞瓷了吧!後世談起宋朝瓷器,有“汝官哥鈞定”之說,鈞瓷更是其中佼佼者,極其jīng美。從宋代開始就享有“黃金有價鈞無價”,甚至還有“縱有家產萬貫,不如鈞瓷一件”之盛譽。
到了後世,鈞瓷存世量更為稀少,可以說是無價之寶。此刻,林昭瞧見有人在面前毀壞諸多鈞窯瓷器,於是有了下意識的反應。
還別說,林侍郎這一聲吼還真有效果,城門口頓時一片寂靜,無論是豪奴還是守城士兵都住手了。
“何人喧嘩?活的不耐煩了是嗎?”守城士兵一心想要拍公主馬屁,反應過來之後,竟舉著佩刀大聲呼喊。
只是話音尚未落地,突然眼前人影一晃,已然被擊倒在地,一個勁裝武士傲然而立,極為冷峻,明晃晃的尖刀正對準自己胸口。
不管公子出於何種目的,反正已經插手了,故而李承也毫不客氣地動手了,對公子不敬,簡直就是找死。
後面一位華服公子緩緩走來,冷冷道:“身為大宋士兵,給你佩刀,是讓他對付凶徒,對付敵軍的,不是讓你砸瓷器,嚇唬人的!”
“你是誰?”
“我是誰?”林昭冷冷道:“你沒有資格知道!”
“何人放肆?”馬車之中,蜀國長公主趙寶安有些憤怒了,竟然有人阻攔,還這般囂張,一邊探頭出來,一邊冷哼道:“本公主有資格知道嗎?”
“見過長公主殿下!”此刻君臣身份有別,林昭不得不向這個侄女見禮。
“林昭?!”趙寶安瞧清楚林昭的面容之後,突然一聲冷笑:“我道是誰愛管閑事,還這般有氣勢,原來是威遠侯!”
威遠侯?
在場之人又是一驚,難怪敢管閑事,原來是一位侯爺!只是侯爺哪裡能大過公主?不過也有消息靈通,見識多廣的,立即訝然道:“是治河黃河的林侍郎?”
林侍郎的名聲如今是響徹黃河兩岸,汴京人更是早有耳聞。治理黃河乃是百年功勳,沿河百姓都得到了恩惠,故而都十分感激。此刻見到人,更是肅然起敬!
一位美名在外的侯爺,一位囂張跋扈的公主,此刻正針鋒相對,在場之人,心中立即有了偏頗。
林昭轉身看著兩車瓷器,已經碎裂了許多,多虧自己呼喊及時,後面一車得以保全了。也罷,為了這點瓷器,又要多管閑事,惹點麻煩了。
也罷!
“這是禹州鈞台的瓷器?你們燒製的?”
林昭拿起一個瓷瓶,光滑的釉製,明亮的sè彩,輕微的冰裂紋,看起來是那樣的完美。放在後世,自己要是有這麽一件瓷器,怎麽著也會是個富翁……
“是的,禹州鈞台!”瓷器商販顫巍巍地看著林昭,這位侯爺暫時救了余下的瓷器,故而十分感激。只是得罪了一位強勢的公主,今天還不知道怎樣收場呢?
“林昭,你也忒狂妄了,竟然無視本公主的存在?”林昭這邊正在欣賞jīng美的鈞瓷,那邊蜀國長公主趙寶安卻發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