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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王》第321章 欲加之罪
帝王心思是很猜測的,尤其是趙頊這種年輕而且多疑的皇帝。m.

 鐵面宗主本來的意圖是希望以台獄刺殺和天降大雨的事實造勢,製造一種林昭是冤枉的假象,從而爭取輿論上的支持。

 可事實證明他似乎錯了,趙頊根本沒有聽從這些,反而是覺得滿朝文武大臣像是在逼迫他的,同時也暴露了林昭背後的力量。

 或許鐵面宗主的本意是威懾呂惠卿和王雱等人,可趙頊嗅覺著實是太靈敏,猜忌之心更重。是以有些適得其反,反而對林昭有所猜忌,有所不滿,心中那杆天平漸漸有些傾斜。

 而且王安石這邊的反應比想象的更加強烈,鐵面宗主沒想到王安石在這麽敏感的時候,再次出面公然支持李複圭。

 沒有人知道,這實際上王雱的主意!

 當幾次刺殺林昭的計劃失敗之後,王雱已經有些慌亂了,尤其是呂和卿之死,充分證明對方已經察覺到自己和呂惠卿的作為。林昭這邊的人已經知道了,皇帝會不知曉?

 事到如今還能怎麽樣呢?

 一旦林昭這邊翻身,對他們父子的負面影響必然很大,與其如此,還不如一意孤行,堅持到底。

 林昭的案件必須要做成死案!

 除了搜羅證據之外,便是爭取皇帝趙頊的態度。王雱知道,皇帝實際上偏向父親這邊的,趙頊現在是離不開父親,如果非要做出一個取舍,他必然是會支持自己父子的。

 而今,皇帝似乎有些搖擺不定,那麽就必須要讓他吃一顆“定心丸”,於是乎王雱開始慫恿父親王安石。

 說實話,王安石有點冤枉,他是脾氣性格執拗,但心眼並不壞。縱觀整個熙寧變法,王安石與很多人的關系很緊張,卻也都是政見不同的君子之爭,鮮有背後害人的小人舉動。

 很多事情王安石是蒙在鼓裡的,他每日操心主要便是變法措施的推行,至於林昭這個案件,他並在太在意。

 拗相公最大特點便是執拗,一旦認定了某個人或者某件事的對錯,就很難改變。他和李複圭的友誼起於早年,或許那個時候,李複圭還是個君子,忠君報國的官員,彼此間的友誼也是相對真誠的。

 王安石就是這樣認定了李複圭是個好人,他似乎完全忽略了人是會變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李複圭的心態和品性也在發生變化。尤其是作為好友的他當上宰相以後,以及他這種執拗的信任,在某種程度上助長了李複圭的野心和膽量。

 試想想,若非有一個權傾天下的宰相好友,李複圭敢於在西北為所欲為嗎?西北各州縣的官員至於因此懼怕李複圭嗎?哪怕王安石無心縱容李複圭,事實上卻已經造成了這樣的結果。正如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是相同的道理。

 王安石的想法可能比較單一,他之所以力挺李複圭,主要是對李複圭品行上的信任。而王雱的出發點更為功利一點,是看中了李複圭在軍中的作用和支持。不管怎麽說,父子兩人的目的終究還是相同的。

 當然了,王雱後來諸多的無奈可能都是源自於王安石第一次的衝動,他不該那麽魯莽地直接支持李複圭,使得後來的一切舉動都變的十分被動。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所幸自己是佔優勢的。

 既然父親已經支持了一次李複圭,再支持一次又何妨?於是乎王雱便慫恿王安石,尤其是林昭結黨營私,在這件事中如何的不光彩等等添油加醋,鼓動父親。

 還別說,王安石還真就相信的,兒子說的話能有錯嗎?

 王安石最大的缺點是執拗,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便是護短!

 他對王雱可是百般寵愛與維護,即便是王雱犯錯了,他也毫不客氣地護短。或許在他的印象裡,兒子是完美的,是毫無瑕疵的,並且執拗地堅持這樣一個事實。

 正是因為這樣的緣故,他才會被李複圭和兒子聯手欺騙和利用了。

 王雱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利用了王安石,可是在他自己看來完全是善意的謊言。光靠父親那所謂的君子做派能成事嗎?尤其是保守派反對如此激烈的情況下。

 想要成大事,君子作為和小人伎倆都不能缺少!

 既然父親是君子,呂惠卿這個小人力量有限,那麽自己隻好勉為其難了。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心態,使得王雱越走越遠,也越發的膽大妄為。比如這次,他覺得一切的作為實際上在幫助父親彌補冒然支持李複圭的錯誤。

 王安石的上書確實有分量,使得皇帝趙頊不得不力保心腹王相公,王雱得知這樣的結果時,還有些沾沾自喜。

 可他畢竟還是太年輕,眼高於頂的時候有些狂妄,沒有搞清楚脅迫皇帝是什麽概念?趙頊現在是不得已必須和他們站在一起,可是將來呢?

 殊不知,趙頊心裡早就萬分不滿了!

 說起來他是皇權至高無上的皇帝,大臣們都聽命於他,可他何嘗不是臣子們利用的工具呢?一個林昭案,足矣說明許多問題,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臣子只能是用來利用的。

 指望讓誰成為完全的心腹,成就一段明君忠臣的佳話,哼哼,別做夢了。到頭來,誰都靠不住,林昭是這樣,王安石也是這樣!

 無意之間,趙頊的心態已經在發生變化了。不僅是對於君臣關系,甚至連熙寧變法也產生了一些別的想法。

 也許最初的時候,他是希望通過這場變法來富國強兵,成為一代大有為之主。可是此刻,除此之外,趙頊多了一個另外的念頭。

 縱觀秦皇漢武等大有為之君,哪一個不是大權在握呢?大有為的前提是首先做一個真正大權在握的皇帝。

 可是大宋朝什麽情況?太祖太宗以分權而集權。加強君主的過程中,無形間也增加了宰相和士大夫的權力,君權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製約。比如集賢殿大學士和昭文館大學士兩位,作為大宋朝的首相和次相,權力都是很大的。還有擔任知製誥的翰林學士有封駁之權,某些時候可以駁回皇帝的聖旨。

 加之宋朝重文輕武,不因言獲罪,不殺士大夫等傳統,在無形中也縱容了文官集團。這種情況在仁宗朝被發揮到了極致,以至於形成了現在這等局面。

 趙頊深刻感覺到自己這個皇帝根本不是大權獨攬,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還要看大臣們的臉色,使得很多事情多有掣肘。

 時間長了,趙頊很是不爽,尤其是許多次被利用之後,這種壓抑和不滿逐漸爆發。林昭、王雱、呂惠卿、王安石……誰也不會想到,因此他們無意間的一些舉動,使得趙頊的帝王心思發生了如此大的改變。

 從這一刻開始,趙頊變了,熙寧變法的目的也不再那麽純粹了,大宋朝已經醞釀著另外一場制度改革。誰會想到,宋神宗元豐改製是的想法是起於今日呢?皇帝趙頊的真實目的又是這樣複雜呢?

 趙頊的心態變了,從此刻開始,他變得更為冷酷,同時就需要變得更加強硬,更加心狠手辣!而表現正是對於林昭一案的態度,王安石的“脅迫”他只能暫時忍受,所以林昭自然而然就成為他祭旗的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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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通敵叛國一案進展很快,古往今來,案件審理都是要走程序的。在皇帝過問,許多人推波助瀾的情況下,此案很快就開始審理了。

 三法司中,大理寺為了形式上的避嫌沒有參與,案件由禦史台和刑部聯合審理。由於人關在台獄之中,所以審問的大堂放在了禦史台。

 或許是因為案件太大,太受關注,禦史中丞和刑部尚書反而都沒有出面,主審的只是一名尋常禦史李翰和刑部侍郎汪東鑒。

 關於此案怎麽審怎麽判,這兩位都是心中有數的。朝中百官是怎麽樣的反應?汴京城裡民意如何?他們多少都是有所了解的。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加之宮裡傳出消息,官家的心思,王相公的看法,這種至關重要的信息,讓他們心裡明白,此案怎麽判決已經不言而喻了。

 林昭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被帶上了公堂!

 原以為終於有機會辯駁了,卻不知種種的外力作用,正讓他的辯駁越發的失去力度,失去意義……

 這種迅速審理的做法,也使得些許重要證據不能及時到位,林昭的處境十分不好。對此,林昭自己是不知道的,而另外一些人也只能是乾著急。

 “林昭,關於你勾結西夏,通敵叛國一事,你有什麽可說的?”汪東鑒第一句話便問的如此直接。

 林昭冷冷一笑:“勾結西夏,開什麽玩笑!”

 “禦史台公堂之上,誰與你開玩笑了?西夏國相梁乙埋親筆書信在此,你還有什麽可說的?”李翰一聲咆哮,聲勢很大。

 林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今日的節奏似乎不對啊?

 “梁乙埋的書信?反間計聽說過嗎?我在河湟與他水火不容,數百禁軍將士皆親眼所見,我與他勾結?簡直就是笑話!隨便找個出使的禁軍將士一問,便一清二楚了!”

 “是嗎?”汪東鑒冷哼一聲,說道:“那好啊,那就找幾位禁軍將士來問問吧!”

 隨即幾個隨同出使的禁軍將士被帶了上來,身份則是證人。

 李翰問道:“林昭,你可認得他們?”

 這些人都時常跟隨身邊,林昭自然認得。

 “你們可都認識面前的犯人?”汪東鑒裝模作樣地詢問禁軍將士。

 “認識,我們曾隨同當時還是使臣的他出使河湟吐蕃!”幾個禁軍將士異口同聲回答。

 “那就好!”汪東鑒點頭問道:“我問你們,林昭出使河湟吐蕃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麽?與西夏國相梁乙埋可有什麽接觸?”

 “林昭在青唐城的時候,表面上與梁乙埋你死我活,但實際上……”

 “實際上怎麽樣?”李翰饒有興趣,立即追問。

 有禁軍將士道:“實際上,他們私下裡有來往,暗通款曲……禮賓院只有一牆之隔,有兩次我曾看到林昭暗中去西夏那邊……”

 “什麽?”林昭頓時怒火升騰,厲聲質問道:“你說什麽?胡說什麽?我何曾去見過梁乙埋?你是哪隻眼睛看到的?”

 “我們都看到了!”幾個禁軍將士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林昭頓時有些懵了,根本不曾有的事情,禁軍將士為什麽要說謊呢?

 難不成是有人收買了他們!不能啊,這些禁軍都是出自於殿前司,幾乎是皇帝親兵,尋常人豈能買動?可是他們為什麽要說謊,汙蔑自己呢?一時間,林昭有些懵然了,幾乎完全不知所措!

 汪東鑒看著發怔的林昭,冷笑道:“人證物證俱全,事實俱在,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呢?”

 “你們為什麽說謊?”林昭冷冷質問了一句,隨即又追問道:“蘇岸呢?找他來問啊?”

 “幾位將士的話還不足為憑嗎?你口口聲聲要找蘇岸,莫非這個蘇岸是你的同黨?”李翰毫不客氣道:“蘇岸暫時被革職了,看來有必要讓殿前司調查一下,莫要禁軍之中也混入通敵叛國之徒!”

 什麽?蘇岸被革職了?

 蘇岸是什麽人他是知道的,能把蘇岸革職的人似乎只有……

 林昭心裡頓時一片冰涼,一種可怕的感覺湧上心頭,如果是這樣,那就是……

 蘇岸被革職,禁軍將士異口同聲的偽證,禦史台和刑部如此不公的態度,一切的一切聯系到一起,讓林昭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即便是宰相王安石也不可能同時策動這麽多人,能做到的只有一個人,毫無疑問是——皇帝趙頊……

 是皇帝要置我於死地嗎?林昭心中冷冷一笑,一種無力的悲涼與恐懼漫上心頭。

 支撐林昭堅持到現在的信念便是還自己清白,因為王安石的參與,林昭唯一指望的便是皇帝趙頊。

 在此之前,林昭一直認為,趙頊能夠一碗水端平。上次出言反對青苗法,王安石很惱怒,趙頊最後對自己依舊重用,這給了林昭一種錯覺。之前便是那樣,今次慶州這麽大的事情,官家一定會主持公道的。

 可是臨了才發現,自己錯了,一切都錯了!

 林昭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麽,也無法去揣測趙頊的心思……

 此刻心中有太多的悲涼和失望,對王安石和趙頊都是如此心態。曾經是那麽真誠地要幫他們,為他們做事,可是到頭來誰領情了?哪一個不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失望,憤怒,甚至是仇恨一起湧上了心頭,背叛的滋味讓林昭很不好受。什麽忠君報國,真心付出,都是狗屁。

 在這一刻,重生以來所有的價值觀都付之東流,被無情的擊碎,粉碎!

 林昭悵然若失站在原地,罪名興許已經不重要了,這種心靈上的打擊才是最殘酷,最殘忍的。

 汪東鑒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林昭,冷笑道:“默認了是嗎?”

 “默認?”林昭也是冷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事實俱在,你還想狡辯?”李翰道:“還有,你從河湟吐蕃購買戰馬意欲何為?是與種家勾結嗎?阿裡骨已經向吐蕃讚普坦誠了,是你要挾他提供戰馬的……”

 背叛,又是一樁背叛!

 雖說和阿裡骨之間是相互利用,卻也沒想到這廝也是過河拆橋,還在背後捅上一刀。

 也罷,也罷!就讓背叛一次來個夠吧!

 “戰馬我是買了,與種家無乾!”反正這是事實,根本無法抵賴,索性大方的承認了。可一人做事一人當,林昭不想無故連累種家。

 “與種家無關,那與什麽人有關?”

 “想抵賴是嗎?你與種師道暗中勾結,到底在做什麽?”

 “戰馬我是買的,只是想要賣些錢財罷了,與他人無關!”事已至此,不連累種家,也不連累折家。既然皇帝已經對自己動了殺心,即便是說出真相又能如何?徒增牽連罷了……還會動搖西北邊防……

 想到這裡, 林昭不禁暗罵,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想他娘的邊防線!趙家江山趙頊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何必操閑心呢?如此就算是幫折文芯吧,送給折七姑娘最後的禮物!

 “這麽說,你是認罪嘍?”李翰與汪東鑒都看著林昭,一臉壞笑。

 “認什麽罪?”林昭冷笑道:“戰馬我是買的,我認!但是勾結西夏純屬無稽之談!”

 “那你是拒不認罪嘍?別逼我們動用刑具啊,怎麽說你也算個讀書人,我們不想太失禮!”

 林昭傲然而立,朗聲道:“不是我做的,憑什麽讓我認?不止如此,我還要鳴冤,為大順城枉死的一千多將士鳴冤,狀告李複圭殘殺袍澤,炮製冤案!”

 “林昭,你好大的膽子,拒不認罪,還要汙蔑忠良大臣,簡直是罪大惡極!”

 汪東鑒冷冷道:“誣告反坐,罪加一等!”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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