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是什麽神機妙算?林昭覺得是吐蕃人太配合了,想瞌睡就送來了枕頭。
現在他最需要的是什麽?借口!
畢竟派了個使者去了青唐城,和談雖說是一種謀略,蒙蔽對方的手段,但難免與背信棄義這幾個字相關聯,影響不太好。
不過若是因為吐蕃自己不安分,不領情還反咬一口,那麽大宋入侵吐蕃就完全光明正大,順理成章。
沒有口實,那麽需要製造口實!
所以他故意讓趙元凱留下少量的酒肉,挑起竟谷吐蕃大軍的不和,甚至故意將仇恨引導宋人身上。如果吐蕃人動手了,那麽口實就有了。
當然了,如果吐蕃人很禮貌地按兵不動,那麽只有自編自演了。
趙元凱的一千軍隊就是最好的由頭,如果發生夜襲偷營的事情,自然要算到吐蕃人頭上。
林昭已經把扮演吐蕃匪徒的演員準備好了,卻發現根本就是多余了,吐蕃人很配合的自己動手了。
入夜之後,忍了一天的桑吉次仁動手了,帶著他的五千人馬洗襲趙元凱所部,並且進一步奔襲踏白城。
這是藺透比的意思,目的就在於挑起宋朝和吐蕃的戰爭。反正宋軍和西夏已經開始擦槍走火了,正好造成西夏和吐蕃聯手進攻宋朝的事實。
這個意見他提出來了,但是沒有人讚同,現在將它變成事實。不管讚普、阿裡骨、青宜結鬼章是否願意,開戰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實,都要接受。藺逍比也是被逼急了,所以他要采取這樣極端的方式,逼迫父親和阿裡骨接受,同時表達自己的不滿,拉近與西夏的關系。
桑吉次仁就是這個計劃的執行者,全谷大營的主將是誰他不在乎,讓個蘇楠當崢也無所謂,只要其中有自己的人馬就是了。只要戰火燃起,不管是誰的部將,都將被迫參與戰爭。蘇楠當崢,阿裡骨都要為自己的目的而忙碌,拚殺戰鬥,付出傷亡,甚至付出生命。
這就足夠了!
桑吉次仁是藺逍比忠實的心腹,加之一路上又被蘇楠當崢壓製,所以不折不扣地執行了王子交代的任務。
夜襲宋軍營地,守衛的兵將迅速被解決,一邊放火,一邊馬踏營地。
一千人駐扎的營地能有多大?吐蕃士兵迅速便翻了個遍,發現宋軍士兵,外加屍體不過三四十人。
中什了!
見此情狀,桑吉次仁頓時驚慌失措!
宋軍難道已經料到自己回來夜襲?為何布置了一座空營?宋軍大費周章,自然不是為了避開襲擊這樣簡單,那麽……
看著營地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之外的是莽莽的樹林,漆黑一片。桑吉次仁心中泛起強烈的驚恐。
“快滅火!”
這個時候,他已經意識到這把火放的多麽愚蠢,可恃為時已晚。營地多是一次木材和皮革,這些東西最容易著火,如今熊熊燃燒,哪裡能輕易熄滅。
火光的照耀中,五千吐落士兵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樣,黑夜中,一張血盆大口已經張開,朝他們撲了過來。
逃走!已經來不及,自從他們踏入營地,放火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密林中的趙元凱遠遠地觀察著吐蕃人的一舉一動,營地被襲擊了,他的主力還在。但是不清楚對方有多少兵力,他手中這一千人終究還是太少,病歷單薄的情況下,他不敢輕易冒險。
趙元凱正在遺憾,突然聽到樹林中嗖嗖的響聲不斷,痛呼悲嚎,戰馬嘶鳴此起彼伏地響起。火光之中,不斷有吐蕃士兵掉落馬下。
不用說,肯定是林將軍出手了!
桑吉次仁想要突圍,可是漫天的羽箭之中,他根本不知道該向哪裡逃?至於反擊,黑夜之中,他連敵人的所在都看不清楚。
而他們,被營地的熊熊大火所照耀,完全成了對方弓箭手的活靶子。這樣的射擊根本不需要多高明的箭術,只要朝著火光中的人群射擊就是了。
桑吉次仁也沒能幸免,中箭落地的那一刻,他知道,藺逍比王子失算了,除了青宜結鬼章,幾乎所有的吐蕃人都想錯了。
宋軍絕對不會有停戰打算,前面不過是疑兵之計而已,可笑自己還率先鑽進了人家的口袋裡。金谷的蘇楠當崢肯定也完了,青唐城,甚至是整個吐蕃都完了!
他很想要將這個消息帶回吐落,告知藺通比王子,告知讚普,讓他們防備。最起碼告知龕谷的蘇楠當崢,在這件事上他願意捐棄前嫌。
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了,慌亂之中,戰馬受驚,馬蹄重重地踩在胸口。
胸骨碎裂的聲音傳來時,桑吉次仁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廝殺!
五千吐蕃人在宋軍覺得箭陣之中被絞殺了七七八八,箭雨之後,樹林中燃起了無數的火把,將吐蕃人全都包圍起來。沒有一個人逃出去,注定了全部死在這裡。至於屍體,很快會成為林間猛獸的美餐。
趙元凱也趁機趕來,想要跟著一起發起反擊。可是到了之後才發現,戰鬥已經結束了。
“林將軍!”趙元凱在林中見到了親兵簇擁的林昭。
“元凱,做的不錯!”
嘟是將軍神機妙算,末將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這完全是一場意外的收獲,林昭也是頗為驚喜,只是部將的奉承他並未否認。增加自己在軍中的威望,提高將士們的認同感,這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
“好了,此間的事情已經完成了,該龕谷了!那寫酒食豈能讓吐蕃人白吃?得讓他們吐出來!”林昭道:“趙將軍,竟谷營地你最熟悉,現在命你作為先鋒向導,種師道率軍隨後,突襲竟谷,全殲吐蕃所部。”
“遵命!”這樣好的立功機會,趙元凱怎麽能放過呢?不過他也知道,這才只是個開始。林將軍出現在這裡,那就意味著,吐蕃人的噩夢開始了。
“彝叔,我隨後就到,天亮的時候,希望看到你的豐碩戰果!”
種師道抱拳道:“絕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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龕谷是一個地形狹長的谷底之前青宜結鬼章是據守其中險要之處,只有一座營帳。
不過這一次,吐蕃若吸取了教訓,有分兵駐扎的意思。最重要還是阿裡骨和藺逍比不和,兩隊士兵共同在一個營地裡難免有些摩擦,分開可能還好些。
再者,兩座營寨也可以相互呼應,護衛犄角,從軍事防禦的角度而言,確實有好處。
於是乎,在竟谷的東西兩端分別設立了兩座營寨。
蘇楠當崢在西邊桑吉次仁則被派駐東邊谷口,這裡是面對宋軍兵鋒的最前線也算是一種變相的發配。士兵們略微有些怨言,覺得處處被壓了一頭,不過桑吉次仁卻覺得不以為然反倒是方便了直接出兵踏白城。
兩座營地相隔有一段距離,中間有個山坳,剛好擋住了視線。尤其是黑夜之中,更是斷了聯系。
西邊營地,蘇楠當崢將宋朝留下的酒食分給屬下的同時,也略微考慮了一下桑吉次仁那邊。不管怎麽說都是吐蕃人,做的太過分似乎也不好,他打算將酒食分一些給東邊營地,就當是可憐他們,給他們的施舍。
蘇楠當崢的十幾個手下搬著東西到了東邊營地的時候,卻發現情況有些奇怪。營地太過寂靜了,畢竟有五千人,尤其是初來乍到,哪能全部都安睡了?
營地倒是有哨兵巡邏,也有人接住了東西。可是哨兵和守衛的數量明顯有些稀少,整個營地透露著一種古怪的感覺。有眼尖的將士注意到,營地裡大部分的戰馬都不見了。難不成是桑吉次仁將軍帶著大軍出去了?
這位心機靈活的將士瞧出了問題,卻不動聲色,並未點破。放下東西之後,匆匆趕回去禁報蘇楠當崢。
“什麽?栗吉次仁帶著大軍出去了?”蘇楠當崢聞訊之後大為驚訝!
“小的不確定,不過東邊營地頗為寂靜,戰馬也都不見了蹤影,所以很可能……小的人微言輕,自然沒辦法詳細探尋。
蘇楠當崢暗暗心驚,不管怎麽說自己是余谷的主將,大軍的調動都有經過自己才行。桑傑次仁卻私自帶兵外出了,這算是怎麽回事?還有就是,他帶兵去了哪裡?這才是最重要的。
必須去看看,確定一下狀況!蘇楠當崢立即帶著一群手下,匆匆趕到了東營。
桑吉次仁留下充數的守衛見到蘇楠當崢親自來了,知道擋不住,也就根本沒費功夫。
蘇楠當崢直接闖入營地之後,一個個的營帳裡空空如也,哪裡有士兵?桑吉次仁也不兄了蹤影。數千戰馬也不知所蹤。果然不出所料,桑吉次仁私自行動了?
“他們去哪裡?”蘇楠當崢頓時有些暴怒了,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行為。再者,會引發什麽後果?自己這個主將一無所知,連一丁點的應對和防備都沒有。要真有些什麽意外狀況,該當如何是好?
“不知道,將軍只是帶著人馬離開了,沒說去哪,小的不知道!”
蘇楠當崢一連惡狠狠地追問了好幾個人,答案都是相同的,他漸漸地意識到,事情有些嚴重了。
兩座營地隨著隔著山坳看不見,但若四五千匹戰馬奔過,偌大的聲響和地上的震動是可以感受到的,可自己卻一無所知。很明顯,這是桑吉次仁有意瞞著自己。他們肯定是牽著戰馬,輕手輕腳地走遠了,才策馬離開了。
這家夥到底去哪了?以為有藺透比撐腰,就一點也不把我放在眼裡?大晚上的,到底去哪了?捅出個簍子來可如何是好?
簍子是肯定的,蘇楠當崢相信,桑吉次仁不告而別,這件事已經不是假設,很可能已經是既成事實。
該怎麽辦?蘇楠當崢頓時坐立不安,心中思索著桑吉次仁可能的動作。
就在此時,震動聲從遠處傳來,並且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是馬蹄聲!”立即有些反應過來。
蘇楠當崢心中一動,是桑吉次仁回來了嗎?只是漆黑的夜晚,只能聽到馬蹄聲,感受到大地微微的震動,卻無法看清楚騎兵的身份。
蘇楠當崢暗自祈禱著,希望是桑吉次仁回來。如果是別人,也許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況,東邊的營地不過百十個人,大部分人都在西邊的營地裡。來不及通知,即便是他們通過馬蹄聲發現異常,也來不及趕過來,組織不起有效的防禦。
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看看來的到底是什麽人!蘇楠當崢好後悔,早知道該自己駐守東邊的,或者加強點地方,也不至於讓桑吉次仁在眼皮子底下搞出這麽大的亂子。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情況很危險。
蘇楠當崢眼睜睜地看著騎兵越來越接近,終於在燈火的映照下,看清楚來狂奔而來的騎兵身份。
不是吐蕃人的服飾, 而是……而是……蘇楠當崢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終於看清楚的來者的身份。
來的是宋朝騎兵!
完了,徹底完了!
這個時候,蘇楠當崢終於想起來青肖結鬼章的擔憂,現在看來是完全有道理的。
宋軍果然是不安好心,那個林昭更是詭計多端,竟谷這裡明顯是陷阱啊!可是現在明白過來,已經太晚了!
來不及組織抵抗,東邊的谷口一旦失守,整個竟谷將會再次完全失守,落入宋軍的手中。
唉!
對了,桑吉次仁去做什麽了?他是主動出去的,是去阻擊宋軍?那有必要弄的這樣神秘兮兮嗎?
那麽……難不成是桑吉次仁和宋朝人有什麽勾結?如果是這樣,裡應外合……這個解釋似乎順理成章……
對了,桑吉次仁是藺道比的人,難不成是藺道比和宋朝人有什麽勾結?沒有道理啊,一瞬間,蘇楠當崢的心頭拂過了許許多多的念頭。
只是來不及細想的時候,宋軍的戰馬已經到了跟前。這時候沒有退路,唯有和宋軍血戰,看能不能搶回西邊的營地的,求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