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相關的文件已經下發給幾位留守的代行者隊長了,現在他們應該正在監牢裡,對那些貴族俘虜進行最後的求證工作了。”
當天下午,列夫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向艾爾弗雷德報告目前的工作進度,“但我認為華納·奧利弗他們不太會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所以特地請了幾位後備部隊的老前輩出馬。”
能讓列夫特地去“請”的“老前輩”,顯然都是已經卸任的裁判所前任審判官了。
現在的和談已經進入了僵持階段。雖然最後一定能談出一個讓布萊恩滿意的結果,但他失去了自己的耐心,沒有在這裡陪貴族聯盟浪費時間的想法了。
而在洛裡亞貴族看來,和談儀式持續幾個月都是常態,能把布萊恩的注意力拖在和談桌上,又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他們巴不得多拖延一段時間。
所以布萊恩已經下達了死命令,要求布蘭達麾下的軍隊配合裁判所的艾爾弗雷德,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關鍵證據,並敲定罪行,決定對華納·奧利弗及其親信進行公開處刑的日期。
這是一個乍一聽單純屬於“射箭畫靶”的打造冤罪的行徑,但對於裁判所的審判官們來說,如果真的要論塞西亞貴族的罪,誰都逃不過叛國、叛教、非法圈地的三項大罪——即背叛達西亞王國、背棄王國國教、以及非法圈劃契約外土地。
因此單從理論上來說,布萊恩只是簡化了其中的一些流程,直接追求定罪的結果。
艾爾弗雷德也明白這種流程中所隱藏的禍患,他把視線從報紙上移開,看向站在面前的列夫:
“你給我透個底——這應該不是裁判所正常的審判流程吧?”
在許多人看來,埃德溫伯國一眾貴族的罪行早已明確、罪證也已經送到了艾爾弗雷德的手上,即使是走正常的審判流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現在事急從權,讓代行者們出馬,省去一些“流於形式”的步驟,也是無傷大雅的。
這種思路在日常生活中是非常正確的,它可以幫助人們避免許多生活中的麻煩。
但在王國的政治生活中,尤其是在裁判所的議罪過程中,一些過程上的細節是不能被略過的。盡管這些細節顯得既麻煩、又繁瑣,但它們體現的是司法的“公正”和王國的“正義”。
所以艾爾弗雷德特別重視這方面的規矩。即使下達這個命令的是布萊恩、是那個王國改革派魁首的布萊恩,他也對此頗為不滿。
“怎麽可能會是正常流程呢?幾位半退休的老前輩直接把我痛罵了一遍。如果我沒有把殿下和埃文卿搬出來,他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接受這個任務——他們是有這個權力的。”
列夫聳了聳肩,又怎麽會沒有聽出對方的顧慮呢?
他想了想,只是給出了一個還算可以接受的回答:“我已經吩咐過那幾位代行者的隊長,讓他們做事盡量符合規范。有幾位前輩在一旁盯著,議罪環節應該不會出問題。
“等到這個案件塵埃落定,我會用我的權限把相關檔案封存起來,盡量減小影響力。”
艾爾弗雷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嚴肅地思索了一下,這才歎了一口氣:“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就按照你的思路來吧,想辦法先辦妥這件案子。”
審理埃德溫伯爵一案,是艾爾弗雷德接手的第一個大案件。
此案審理的過程和結果,不僅可以向外界證明艾爾弗雷德的能力;也可以重新奠定王國在埃德溫伯國的法理地位,
為日後重建秩序掃清不少阻礙。 因此,盡管此案的審理難度幾乎為零,艾爾弗雷德依舊對這項工作十分重視。布萊恩此前也希望艾爾弗雷德自由發揮,並不想多加干涉。
但自從還在柳本城重建秩序的維羅妮卡寄了一封信後,布萊恩明顯焦慮了很多。
這位埃文公不僅沒有心思再與貴族聯盟虛以委蛇,甚至直接干涉了審理埃德溫伯爵一案,要求艾爾弗雷德盡快結案,以期快速結束這場荒腔走板的和談儀式。
艾爾弗雷德並不知道那封信的內容是什麽,但他明白,如果維羅妮卡是因為重建秩序時遭遇了麻煩,向布萊恩尋求幫助和建議,布萊恩是絕對不會如此焦慮的。
但考慮到維羅妮卡高等法師的身份,艾爾弗雷德的心中有了許多猜測,也大致猜到了為什麽布萊恩會如此焦急。
因而盡管在聽到這個要求時十分不快,艾爾弗雷德還是應承了布萊恩的要求,設法盡快結案,不再浪費時間——
因為他有一種預感:本土可能要出什麽事了,所以布萊恩才著急了結自己在塞西亞的事務。
艾爾弗雷德歎了一口氣,再一次拿起了自己整整半天都沒有看完的報紙。
列夫看著他嚴肅認真地研究手中的報紙,感到頗為不解:“殿下,以你的權限,不是應該早就知道了月報裡的這些信息嗎?為什麽還這麽認真地研究它?”
“如果單論月報裡刊載的那些信息,對我來說自然是連一枚銅幣都不值的。”
艾爾弗雷德頭也不抬地在報紙上勾勾寫寫,“但這些報道的寫作方式、以及報道裡對於這些新聞的評論, 對我來說就很重要了——因為它們是寫給王國民眾看的,文章中的思想是最契合廣大民眾想法的。”
列夫愣了一下,似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
但思索了一下後,他就意識到艾爾弗雷德所說的是正確的:“確實是這樣的道理,但殿下是怎麽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情的?之前你似乎並沒有這個習慣?”
“這還是在前幾天的聚會上,你們啟發我的道理呢。”艾爾弗雷德揚起眉毛,一臉不解地抬起頭看向列夫,似乎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多此一問。
“我們在聚會上說什麽了?”列夫完全懵了,腦海中根本沒有艾爾弗雷德所描述的那段記憶。
他隻記得一行人吃吃喝喝、嬉笑打鬧,順便互相揭了彼此的黑歷史。
席間唯一可能和艾爾弗雷德有些關聯的話題,也不過是他們四人是如何在阿加莎的影響下,自願加入了小王子派系的往事。
各個公國的審判官聚會的形式可能不同,例如王城審判官們喜歡舉辦茶會;安提阿公國的審判官喜歡賽馬;玖蘭公國的審判官們喜歡聚在一起,解幾道法師學院的大題……
但無論聚會的形式如何,列席旨在放松精神的私人聚會上,審判官們絕不會談論任何正事。
艾爾弗雷德也意識到,自己的言辭似乎造成了列夫的困擾,尷尬地擺了擺手,“這是我自己發散而來的結論,你也不必太過鑽牛角尖了。”
(碎碎念環節:明天不更,正好趁著這兩天的時間調整一下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