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大殿內燈火通明,黃綢白綾掛滿了整個大殿橫梁,下方一樽碩大的烏木棺槨,擺放在正中央。
聞聽父皇戰死的消息後,姬烈在撕心裂肺的哭了兩天兩夜後,終於變得安靜,安靜的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沉默。
離開乾清宮之前,他輕輕的握著慈儀的手,說道:“母后,您保重身子,父皇走了,您還有烈兒,等烈兒長大了,會和爹爹一樣,去殺北蠻子,為父皇和大周將士們報仇!”
慈儀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示意著姬烈不用擔心。夜漸沉,慈儀吩咐太監,送姬烈回慈寧宮就寢。香兒寸步不離的陪在他的身邊。
燭光搖曳,慈儀白衣素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空曠的大殿內,淚漬斑斑點點掛滿了她的容顏。
望著那空無一物的棺槨,她的眼神變得迷離,只有在這無人的時候,才會嚶嚶的小聲哭泣。
作為大周皇后,她不能在眾人面前失態;作為母親,她更不能在激烈面前顯得脆弱;但作為一名妻子,她只有在這無人的時,嚶嚶的小聲哭泣。
殿門吱呀的被人從外推開,身穿縞素的姬炎緩緩走了進來。
那原本就骨骼分明的臉上,幾日來顯得有些消瘦!他看到跪立棺前,正在擦拭眼淚的慈儀。顯得有些無措。
不過還是走到她身前,躬身道:“皇后娘娘,沒想到您這麽晚還在這裡,臣弟叨擾了。”
慈儀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表示無礙。
姬炎道:“陛下驟然魂歸仙般,娘娘鳳體要緊,切莫太過傷心勞累!”
慈儀歎道:“元慶,莫要勸慰本宮,哀家知你兄弟二人情深,定然和我一樣,情不能自製。”
姬炎眼神黯然,看著棺槨道:“逝者已矣,如今再傷心,也無法改變這一切,眼下能做的,只有為皇兄保住這大周社稷,以及輔佐烈兒,能平安成年就是臣弟最大的心願了。”
慈儀眼眸清冷,緩緩站起,對著姬炎施了個萬福,輕聲回道:“哀家替陛下多謝王爺了!烈兒年紀尚小,這往後多要仰仗王爺和林相扶持。”
姬炎趕緊躬身道:“娘娘何出此言,身為臣子,這都是分內之事,何況我與烈兒叔侄情深,娘娘但可放心便是!”
慈儀“嗯”了聲,問道:“元慶明日就去兗州,一路要多加小心!
黎陽這裡,有林相主持大局,定然不會出什麽差錯!哀家拜托您,定要查到陛下屍骨如今身在何地,咱們總不能,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異鄉!說完眼淚又止不住的流淌在臉上!”
姬炎又重重的歎息!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最後,對著棺槨三叩九拜後,與慈儀道了聲別,轉身匆匆離開了乾清宮,消失在紫禁城的夜色裡。
慈儀聽著姬炎遠去的腳步聲,情不自禁的想起了13年前的往事。
那年,她隨著師姐初入江湖,憑著手中一把清霜劍,從瀚海之南走到西疆之北,短短兩年之間,就挑盡天下用劍之人。
誰也沒見過她的真實容顏,只知道她的劍訣無雙。只知道她來自天機宮,會使青霜劍。當她覺得江湖無趣時,將要飄然而去時,卻在黎陽碰到了他。
黎陽東街的集市,向來是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作坊,還有酒樓琳琅滿目。
可偏偏在她正為購得那支鴛鴦釵而開心時,那個看似翩翩公子的潑皮無賴,竟然趁其不備,掀開了她的帷帽。那雙跟傻子般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像個石雕一樣。
從東街的西口追到了東口,看著這個被打的滿臉腫脹的家夥,她心滿意足的準備抽身而去。那個人卻抱著她的小腿,苦苦哀求道:“姑娘,可否告訴在下芳名。”
迎接他的又是一頓胖揍。可他依然不肯松手,還大言不慚的道:“如果姑娘沒打夠,可以再繼續,只要知道姑娘芳名,即使被打死,我也值得!”
她似乎對這恬不知恥的小子產生的一絲憐憫,在一腳踢飛他的同時,笑吟吟說道:“本姑娘複姓南宮, 單名一個慈。以後江湖上聽過有個叫南宮的女子劍仙,那便是我!”
說完,她牽著自己的小馬駒,開心的離開了東街,往師姐遠去得方向追了過去。
而他,不顧傷口的疼痛,竟然躺在地上癡癡的發笑,看的邊上的姬炎都羞愧的無地自容。這還是那個自己一直從小就仰慕的哥哥嗎?
他說:“身為姬氏子孫,當以天下為己任,江山如畫,當作豪傑,千萬莫要為區區女子而折腰。”可看在眼裡的這位兄長,不僅僅折了腰,還丟了魂。
也許是青春作伴,也許是情緣未敘。三個月後,他們又在春江湖相遇,那時她沒有揍他,那時她依舊呆呆的看著她。
看的她臉紅如霞,看的她宛若仙子嬌羞!一個少年情愫暗許,一個少女情竇初開。
他們一起看盡春江湖水海潮生,他們一起聽聞江濤悠悠月升平!
後來,相傳南海郡南宮長穗,族中侄女南宮慈才貌無雙,德賢高雅,尚待字閨中,姬闊請奏仁宗,願娶之為妻。
這位宛若仙子的女子,從玉石台階上款步登上金鑾殿,她膚若凝脂,唇如櫻桃,亭亭玉立,明眸如皓月,眉宇微蹙便能傾國傾城。她的容顏天下男子都如癡如醉。
仁宗不僅大讚此為天配良緣,還禦賜了她天下第一美人的。
從此紫禁城內多了一對形影不離的佳人,從此江湖上缺少了一位才出江湖,便相忘於於江湖的女子劍仙。
慈儀回想著往事,嘴角不自覺的上揚。此刻的她冷若清霜,此刻的她美若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