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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漢》第357章 法邈擔憂 梁州司聞
  第357章 法邈擔憂 梁州司聞
  吳懿離開的時候,他一眼都未看被綁縛在外的鄧賢。

  他的這個舉動代表著,他已然徹底放棄挽救鄧賢的生命了。

  在糜暘的警醒之後,吳懿的泛愛性格第一次發生了改變。

  而鄧賢看著吳懿帶著吳班快速的離去,似乎當做他不存在一般,他便也猜出吳懿營救他的行動失敗了。

  在意識到這點後,手腳被縛的鄧賢開始激烈掙扎起來。

  只是無論鄧賢掙扎再如何激烈,卻始終無法掙脫開身後士卒的看管。

  幸虧鄧賢這時的嘴巴被堵住,否則的話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麽樣的汙言穢語。

  而也在殿外的法邈見狀便當即讓人將鄧賢給押了下去。

  本來鄧賢早該被帶走,但是知道吳懿性格的法邈留了個心眼,在吳懿未出來前,他並沒有讓人將鄧賢押下去。

  現在既然糜暘沒有新的命令出來,那麽身為梁相的法邈就知道他接下來該做什麽了。

  等吳氏兄弟與鄧賢都離開殿外後,與法邈一般值守在外的呂乂臉上流露思索之色。

  呂乂雖也是士族出身,但他的家世並不能與法邈相提並論,所以先前有些事他並不知道。

  在不知道那些事的情況下,他沒辦法如同法邈一般心中早有猜測。

  盡管如此,他在看到吳懿與法邈各自不同的反應後,心中也已經明了了一些事。

  有著公正執法作風的呂乂,心中有些慶幸。

  他在慶幸現在糜暘縱算身居高位,但他的處事作風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權力是能改變一個人的。

  蕩清世間汙垢,是當初糜暘對呂乂的許諾,這也是呂乂內心中的理想。

  正因為這個理想,呂乂才會對糜暘傾心跟隨。

  相比於呂乂內心中有著慶幸,法邈卻對糜暘的這個舉動沒有任何看法。

  在法邈看來,糜暘是否會與吳懿達成某些交易,這不是他該關注的事。

  或者說這件事並不值得他諫阻糜暘。

  類似的交易他過往在成都見過太多了,見多了自然就習慣了。

  法邈覺得他該關注的是,在糜暘有所決斷後,該怎麽將他決斷的事給辦好。

  例如就在今日糜暘交給了他一個任務。

  糜暘交給他的任務是,讓他替自己寫一封上書,將最近梁州發生的大事匯報給劉備。

  誠然糜暘是梁州實際上的主人,但梁州還是屬於大漢的,並不是如當年群雄割據一般是個完全獨立於中央政府外的政權。

  糜暘有權力處置梁州的一切事務,只不過在事後,他還是有必要將一些事上書匯報給劉備的。

  這是他身為臣子的本分,亦是他對劉備的這個帝王的敬重。

  而目前對糜暘來說,值得他上書寫給劉備的事無非就一件“杯酒釋兵權”。

  本來這件事也不算什麽大事。

  可是因為有涉及到吳懿這個身份地位不一樣的人,那麽糜暘就有必要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他做這件事的目的都告知給劉備。

  想到此事時,法邈的臉上第一次流露苦色。

  為主上代擬上書是他這個別駕的職責,更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因為身居千裡之外的天子,了解梁州的大致事務就是通過這些上書。

  在這種情況下,上書中的遣詞造句以及邏輯條理的要求就會十分嚴格。

  若是法邈書寫不當的話,讓劉備在看到梁州的官方上書後,因為上書中的某些內容而產生疑慮,那這就可能對糜暘造成壞的影響。

  當然法邈出身名門,又自小受到法正的教導,這件事對他來說本來不算什麽難事。

  法邈之所以會面露苦色,是因為他的這封上書按照常理會第一時間送到那個人的手中。

  想起那個人睿智深沉的眼神,法邈的內心中就充滿著壓力。

  他現在有種要將學業交給嚴師審查的壓力感。

  糜暘當年能陪同劉禪受諸葛亮教導,法邈自然也是有資格的。

  而在當年的教導中,糜暘與法邈受到的批評可是不少.
  雖然按事後法正的解釋說,這是諸葛亮覺得他們二人還算可造之材才會如此。

  太子就很少被批評。

  可是當年受到的嚴厲批評,無疑給法邈的內心中留下了一些陰影。

  突然法邈反應過來一件事,糜暘特地將這件事交給他來做,除去這是他的職責所系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考量嗎?
  畢竟在孫權贈劍送女向糜暘送好的這件事傳開之後,現在天下間可是有很多人都知道糜暘與諸葛亮的師徒關系的。

  在成都的丞相肯定也已經知道這件事。

  等糜暘與諸葛亮的這層關系示之世人面前後,若糜暘表現有不佳的地方,那麽諸葛亮的名聲也會受到影響的。

  在意識到這點後,法邈臉上露出無奈的笑意,最後慢慢離開了大殿之外。

  今夜要熬夜咯。

  在吳懿離開大殿中之後,見天色已漸漸暗淡,糜暘便離開外殿返回寢殿之中。

  糜暘並不知道吳懿在聽到他的警示後,會做出什麽舉動。

  但想來無論是何種舉動,都會讓他變得安分一些。

  只要吳懿安分,再加上目前漢中的數萬大軍已然在他的掌控中,那麽梁州的局勢就大致上被他掌握在手中。

  既然如此,接下來的很多事就可以陸續進展了。

  回到寢殿中的糜暘,看到了正在昏暗的燈光下為他整理書案的關嫣。

  小糜澄早已在一處偏殿睡下,並且由專門的奶媽守候著,所以最近在寢殿中很多時候都是糜暘與關嫣獨處。

  在見到關嫣的舉動後,糜暘笑著提起一盞銅燈來到關嫣身旁為她掌燈。

  “以後天色暗就不要做這些事了,會讓視力降低的。”

  當這句話在關嫣的耳邊響起之後,她便感覺到眼前的光明亮了許多。

  略施粉黛卻依然嬌俏的關嫣在察覺到這一點後,立馬抬起頭眼眸中露出笑意看向身旁的糜暘。

  哪怕身為古人的關嫣覺得糜暘的這句叮囑有些奇怪,但她卻享受糜暘對她的關心。

  不過雖然有著糜暘的叮囑,但關嫣手中的動作卻並未停止。

  青蔥玉指不斷在書案上雜亂的紙張中翻動,在暖黃燭光的映照下,本就美麗的關嫣做的這副舉動顯得頗有美感。

  他很享受當前的這副景象。

  而在身前的光照條件改善後,關嫣整理紛亂書案的速度不禁提上了幾分。

  在快速將大多數書案上的紙張整理完畢後,關嫣卻突然看到了有幾張被糜暘朱筆書寫的紙張。

  看到這一幕,關嫣臉上浮現詫異之色,她下意識地就伸手朝那幾張紙張拿去。

  朱筆一般用來批示公文,可是糜暘以往處理公文的時候,一般都是在外殿。

  寢殿是他私下學習的場所,又怎麽會突然有寫著朱筆的紙張呢?

  糜暘在看到關嫣的這個舉動後,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只是他想到做這個動作的是他的妻子,他也就沒有開口阻止。

  關嫣的動作很快,當她拿起那幾張紙張後,便看到其中一張紙張上面寫著“司聞曹”三字。

  看這筆跡的乾涸程度,想來是糜暘在今日寫就的。

  “司聞”三字像是一個官職名,但對關嫣來說卻顯得頗為陌生。

  只是盡管如此,聰慧的關嫣卻不難從這三字中看出這個官職的大致職責。

  關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糜暘,她不解糜暘為何會突然特地用朱筆寫出這一個官職。

  難道這是糜暘想新設立的一個官職?
  面對關嫣疑惑的眼神,糜暘拉著關嫣來到書案後的坐席上坐下,然後他便將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告知給了關嫣。

  當關嫣聽聞今日南鄭城內外竟發生這種變故後,她的臉上不免流露驚色。

  同時她也很快反應過來,可能正是這件事才讓糜暘寫出“司聞曹”這一官職。

  而糜暘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關嫣的猜想。

  “國之大務,莫先於戒備。戒備一失,則失之毫厘,差若千裡,覆軍殺將,勢不逾息!

  大營動亂源於貪腐,而貪腐源於軍正失職,吳懿失察,今日之事,可不懼哉!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要想防患未然,一則在軍中嚴刑峻法,力懲罪逆,二則便是要樹立我之腹心、耳目、爪牙。”

  為將而無腹心者,如人夜行,無所措手足;
  無耳目者,如冥然而居,不知運動;
  無爪牙者,如饑人食毒物,無不死矣。

  故善將者,必有博聞多智者為腹心,沉審謹密者為耳目,勇悍善敵者為爪牙。

  現今在梁州中,我之腹心有法邈、呂乂,鄧艾、爪牙有魏延、丁奉、張嶷,卻獨獨缺一二耳目。

  因此我才想設立司聞曹一職。”

  糜暘這麽說完後,關嫣臉露明悟的同時,卻還是有些疑惑的問道:

  “軍中已有軍正一職,鄧賢雖死有余辜,然夫君再擇良人擔任軍正就是,又何必新設一曹執掌此事?”

  聽到關嫣的這個疑惑,糜暘搖搖頭說道:
  “鄧賢與諸多逆將沆瀣一氣,除去他本身心術不正外,還因為軍正雖可督查全軍上下,但軍正又是軍中之職。

  長久以往軍正難免會與諸多將校多有聯絡,從而立場有所偏頗。”

  無論是軍正還是司聞曹,本質上都是一個監督檢查機構。

  而來自於後世的糜暘知道,這樣的機構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鮮明的獨立性,這樣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它的公正性。

  只是糜暘想設立司聞曹,倒也不是單單就這點原因。

  糜暘繼續對著關嫣言道:“況且軍正隻可督查軍務,無法涉及政務。

  我想設立的是一個可以督查梁州上下,並且直接統屬於我的耳目之職。”

  糜暘說出的兩個原因,讓關嫣最後若有所思的點頭。

  在漢代是有監督官職存在的,盡管糜暘設立的司聞曹有著他的特點存在,但還不至於讓關嫣感到驚奇萬分。

  在了解完這一點後,關嫣又好奇起她手中另外幾張紙張上的內容,例如其中的“均田”二字就讓她感到新奇。

  糜暘看到關嫣將好奇的目光轉向“均田”二字,他對於這點卻沒有過多解釋。

  均田與司聞曹不同,均田代表的是一個全新的制度,要想實行這樣一個全新的制度,不是如設立一個職務那般簡單的事。

  他之所以將這些用朱筆寫在紙上,只是代表他有這些想法而已,要想真正實施他還得與臣下多加商量。

  現在還不是將這些告訴關嫣的時候。

  甚至若不是關嫣是她的妻子,他根本就不會讓關嫣看到這些。

  而關嫣見糜暘不想對這過多解釋,她臉上流露理解之色。

  她起身找來一個小木盒,將糜暘所寫的那些紙張都一一放進木盒中。

  然後她細心地將木盒放入一個木架中的暗櫃中。

  她知道這些紙張上寫的每一個字,將來都可能在梁州,甚至在天下間造成極大的影響。

  這是他夫君心中的政治藍圖,身為妻子的她,當然要好好守護住。

  看著關嫣的舉動,糜暘臉上流露出笑意。

  關嫣有著當世妻子的責任感,也有著分寸感,這樣的妻子與她相處無疑是十分安心的。

  或許糜暘當初與關嫣成親時,對於他來說這場婚姻政治聯姻的性質更強。

  但經過這數年的相處,糜暘覺得他對關嫣是有感情的了。

  當日他當眾給孫權的使者難堪,心中亦有著保護關嫣顏面的心思。

  關嫣在將木盒放入暗櫃中後,她便又回到糜暘的身旁坐下。

  在此番坐下後,關嫣對糜暘言道:“魏延倨傲不禮,吳懿立場不堅,這二人都不是夫君的良臣之選。

  夫君不如借助今日他們二人做的事,上書陛下將他們調離梁州。”

  剛才在糜暘的講述中,關嫣得知了魏延與吳懿做的事。

  身為妻子的關嫣,有些擔心將來魏延與吳懿會耽誤糜暘的大事。

  可是聽到關嫣的建議後,糜暘卻搖了搖頭。

  這是他第一次不接納關嫣的提議。

  見自己的提議不被接納,關嫣顯得有些愕然。

  她的這番提議完全都是為了糜暘好。

  而且她提出的建議,是很有可能會成功的。

  魏延在朝野間的名聲本就極差,他的黑歷史不可勝數,估計糜暘一上書,整個朝野大多都會對魏延群起而攻之。

  而吳懿雖然在朝野間的名聲很好,但是他在劉備心中是不受信任的。

  況且親信舊部參與大營動亂,本就是一件極為敏感的事。

  在這種情況下,吳懿是否參與這場動亂本就是值得猜測的事。

  再加上劉備對他的不信任,所以要想憑借這件事處死吳懿不大可能,但將他從梁州調走倒不是難事。

  迎著關嫣愕然的神色,糜暘握住她的小手答道:

  “魏延、吳懿皆是有才之人,只要他們二人大節不虧,且並未犯下實罪,為大漢將來計,我無須對他們出手。”

  “權術我會用,但我不會濫用。”

  聽完糜暘的話後,關嫣臉上的愕然之色瞬間消失,她伸出手反手握住糜暘的手,臉上流露笑意對糜暘輕輕應了一聲:
  “嗯。”

  在夫為夫,身為妻子的她向糜暘提出這樣的建議不是錯。

  而身為漢臣的糜暘,拒絕她的建議更不是錯。

  公私分明,不醉心於權術,她為有這樣的夫君而感到自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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