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漢】 【】
在距離曹仁大軍十數裡外的漢水上遊旁有一處高地,而這時在這處高地上正站立著一位年輕將領。
這位年輕將領便是關羽次子關興。
關興手中捏著一面令旗,他專注的目光正不斷的盯著下遊的方向。
因為等的焦急,關興從懷中掏出一塊草藥放在口中咀嚼。
草藥一經入口,那種苦味瞬間就充滿在關興的口腔中。
但就是這種苦味,反而讓關興的情緒得到穩定。
關興自幼體弱多病,所以養成隨身攜帶草藥的習慣。
在當世,許多草藥是可以直接口服的。
亦正因為關興體弱多病,所以在給諸將分配任務時,糜暘特殊關照關興,讓他負責一件很重要卻不需要衝殺的任務。
只要關興把這件任務完成好了,在這一戰中他的功勞不會少。
關興知道糜暘對他的關懷,所以他就更加不能辜負糜暘的期待。
在這處高地上,還有一座簡易製造成的營帳,這處營帳觀大小可以容納數千士卒。
關興一邊咀嚼著口中的藥材,一邊站在高地上極目遠眺。
終於在關興的殷殷期盼中,一舟走舸正快速的朝這裡駛來。
當看到那處走舸出現後,關興的臉上浮現喜色。
不久後速度極快的那舟走舸,便來到關興所在的漢水旁。
那舟走舸停穩之後,關興趕緊從高地上下來,朝著那舟走舸走去。
當關興走到那舟走舸附近後,從走舸上下來的一位信使也已經來到關興身前。
信使對著關興下拜,而後對著關興言道:“將軍言可擊矣!”
信使的話很是簡短,他口中將軍的是誰亦不言而喻。
但這簡短的六個字落在關興的耳中,卻令關興的臉上浮現巨大的喜色。
他等這六個字已經等了許久了。
在得到糜暘的命令之後,關興不再遲疑,他馬上跑上高地,而後揮舞起手中的令旗。
在炎炎烈日之下,關興的舉動很容易就被高地下的數千漢軍所察覺。
數千漢軍在看到關興的令旗揮舞之後,在空曠的高地之下,很快就出現了讓人詫異的一幕。
在各自將校的指揮下,數千漢軍士卒正分別推動著許多大木筏進入漢水之中。
那些大木筏,大體上由蘆葦捆綁製作而成。
蘆葦因為隨處可見,加上它的易燃性,所以它是百姓心目中極好的取火物。
在數千漢軍的推動之下,數之不盡的木筏很快就被推進漢水之中。
但因為木筏一端被繩索所固定在岸上,所以看過去白茫茫的一片蘆葦木筏,就猶如一陣陣洶湧的白浪一般,在寬闊的漢水上不停上下浮動著。
見高地下的漢軍,已經將蘆葦木筏盡數推進漢水之中。
關興不再遲疑,在他的命令之下,漢軍士卒紛紛取下身上的火把,而後點燃了蘆葦木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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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漢】 【】
火焰瞬間在蘆葦木筏上快速的燃燒起來。
當數百艘最前的蘆葦木筏被點燃之後,關興下令讓漢軍士卒砍斷牽扯著蘆葦木筏的繩索。
一根根繩索在利刃的劈砍斷裂之下,早已按捺不住的蘆葦木筏,承載著火焰快速朝著下遊疾馳而去。
關興站在高地上,
感覺有一陣巨大的熱浪朝他襲來。 在關興的目光中,他眼前漢水上的空間似乎都因為被火焰燃燒,而顯得有些扭曲。
而後那股白茫茫的熱浪,像無數匹脫韁的野馬一般朝著下遊的敵軍而去。
這壯觀的一幕落在關興眼中,令他的臉上浮現潮紅之色。
今日他的功勞總不能再如去年一般,只是負責打掃戰場了吧!
水寨,亦作“水砦”,指的並不是水上軍營,指的是水邊或者水上用於防衛的柵欄、營壘。
因為大自然的造物神奇,河流在流經各地時所經歷的地貌不一樣。
有些地貌就很適合建立水寨,來阻攔敵方水軍進入己方水域中。
例如當初黃祖為了阻擋江東的水軍,便在江夏境內四處設立水寨據險伺敵。
那些水寨,給江東水軍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連善於水戰的江東水軍,有時都對水寨無可奈何,更不用說曹仁統率的大軍,大多是不通水性的北方士卒了。
所以當身後的大軍盡數進入水寨中後,曹仁的心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曹仁下令一部分士卒留守第一道水寨處,看守好大軍的後路。
而後他放心的率領剩下的數萬大軍,繼續跟隨孟達朝著下一道水寨行駛而去。
當初申儀自知兵少無法抵擋曹仁大軍,所以他耗費巨大人力物力,歷時許久修建多道水寨,分立在西城外的漢水要道上。
而在每道水寨的兩岸上,還有著許多林立的營帳,且在水寨的港口中,停靠著許多空蕩蕩的船隻。
這些營帳往日中,便是有駐守水寨的士卒居住著。
曹仁在繼續領軍繼續深入的時候,站立在高大樓船上的他,發現這時兩岸上的糜軍營帳很是安靜,想來裡面的人大多被孟達調走了。
在孟達的上百艘戰船的帶領之下,曹仁的大軍已經躍過數道水寨,正朝著西城快速而去。
按照孟達之前透露給夏侯尚的消息,今日糜暘領著西城中的大半精銳前往房陵縣巡視。
正因為如此,孟達才建議夏侯尚將進攻之日定在這一日。
孟達所透露的消息,代表著如今西城中防務空虛。
而且西城中乃是糜暘的治所,糜暘及他麾下將領士卒的家人都在西城中。
若是曹仁能趁此良機將西城一舉拿下,那麽縱使糜暘後期得到消息率軍回援,手握糜暘大軍家眷的曹仁亦將立在不敗之地。
正是因為這種考量,所以在連續奪下幾道不設防的水寨後,曹仁越發催促起身後的大軍快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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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漢】 【】
但漢水的河道並不是一馬平川的,在前往西城的漢水河道上,充滿了各種暗礁。
甚至漢水的河道不是直來直往的,有著不少拐角。
這些無疑都在拖延著曹仁大軍的行進速度。
誰叫他人多呢?
相反的是孟達那上百艘戰船,因為輕便加上熟悉地形,所以在經過一處水寨之後,曹仁突然發現前方的孟達,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蹤影。
只是這時他並沒有懷疑其他,他隻以為是孟達百艘戰船的行進速度太快了,才導致暫時失去蹤影。
所以曹仁趕忙派出幾搜走舸,前往前方尋找孟達的蹤影。
但就在曹仁派出幾艘走舸後不久,站立他身旁的大將常雕發現了不對勁。
常雕的視力極好,他見前方的漢水上遊似乎出現了一股巨浪。
但因為看的不真切,所以常雕一開始並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今日天朗日清,並無狂風暴雨,寬闊的漢水上怎麽會突然掀起巨浪呢?
隨著那股“巨浪”越來越接近,位列於數千艘魏軍戰船最前的戰船上的士卒,竟有些感覺空氣好像更加悶熱了。
但當那數百士卒心中的感覺,還沒浮現多久的時候,眼中突然出現的一幕,令他們的臉上浮現了巨大的震駭之色。
只見在前方不遠處,突地出現無數隻正燃燒著火焰的木筏,朝著他們急速駛來。
八九月份乃是漢水水流最迅猛的時候,況且那無數隻木筏乃是從上遊順流而下。
在漢水水流的帶動下,那輕快的一隻隻蘆葦木筏,就猶如一支支在水面上射出的勁弩一般,朝著他們狠狠地撞來。
不一會兒後那上百艘魏軍戰船,就與無數隻燃燒著洶湧火焰的蘆葦木筏相撞。
在相撞之下,幾乎是頃刻之間,那上百艘魏軍戰船便迅速的燃燒起來。
蘆葦本就易燃,加上糜暘為了畢其功於一役,前段時間一直收集各種火油、然後將它們塗抹在蘆葦木筏之上。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有著生牛皮保護的樓船遇到這樣的火焰都會點燃,何況大多數都無生牛皮保護的魏軍戰船呢?
在數之不盡的蘆葦木筏點燃那上百艘魏軍戰船之後,它們繼續在水流的帶動下,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下遊的數千艘魏軍戰船而去。
更重要的是在那上百艘魏軍戰船被點燃後,戰船上的魏軍士卒忙著著急滅火。
所以那上百艘魏軍戰船在失去掌舵的情況下,被水流帶著亦朝著下遊的大量魏軍戰船而去。
當這一幕發生後,瞬間嚇得後方的大多數魏軍臉露膽寒。
這其中自然包括站得高,看的遠的曹仁。
在樓船上的曹仁、夏侯尚、常雕等人眼中,前方的漢水上似乎憑空出現一道燃燒著的火牆。
而後這道火牆,以迅雷般的速度朝著他們而來。
這極具衝擊力的一幕落在曹仁等人眼中,令他們的臉上充滿了驚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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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漢】 【】
常雕這時才反應過來,剛剛他所察覺的白浪原來不是水浪,而是在熾熱的陽光下被照耀的發白的大火。
火在水上,水運火至!
只是這時候明白這一點,已經太晚了。
驚懼之下的曹仁焦急的發出指令,讓身後的數千隻戰船趕緊散開。
可惜數千隻魏軍戰船本來就是逆水而行,在漢水的阻力下,數千隻魏軍戰船哪能那麽快散開。
還未等數千隻魏軍戰船有所舉動,那一道道似乎可以燃盡一切的火浪,已經來到數千隻魏軍戰船所在。
然後這道火浪,呼嘯著肆意的點燃了許多魏軍戰船。
當最前方的上千隻蘆葦木筏,撞擊進魏軍的數千隻戰船中時,不遠處又出現不可計數的帶著火焰的蘆葦木筏,快速朝著數千隻魏軍戰船而來。
為了今日,糜暘可是準備了好久。
這一個月來,他命麾下大軍整整砍了一個月的蘆葦。
一共砍得數百萬捆蘆葦,在數百萬捆蘆葦的原材料下,今日他所準備的蘆葦火筏一定管夠。
隨著許多蘆葦火筏衝進魏軍的戰船陣列中,數千隻魏軍戰船很快便燃燒起來。
或許樓船有著生牛皮守護,所以可以一定程度上阻斷火焰。
但生牛皮不是萬能的,一旦火焰徹底燃燒起來,再好的樓船,最後亦難逃被焚毀的下場。
不久以後,眾多魏軍的哀嚎、叫喊聲響徹在這片漢水水域之上。
或許火焰還未燒到他們身上,但是當火焰正在快速的吞噬著他們的戰船時,他們心中的恐懼還是難以避免的快速滋長起來。
樓船上的曹仁聽著眾多魏軍的叫喊聲,看著沒有過多時間,他所引以為傲的數萬大軍,便大多數陷在火海之中,他的內心如同遭受一錘重擊。
他的臉上浮現巨大的痛苦之色。
就在這時,在這片燃起火焰的漢水流域的兩岸上,開始響起一陣陣高昂攝人心魄的鼓聲。
這鼓聲並不是魏軍中通用的鼓聲,這一陣陣鼓聲屬於魏軍的死對頭——漢軍。
在一陣陣雄壯的鼓聲激勵下,一隊隊軍容齊整的漢軍開始從兩岸的山林中顯現。
許多面代表著漢室驕傲的絳紅色軍旗,亦紛紛出現在這片烈火喧囂的天地之間。
在不遠處,還有許多漢軍士卒正在朝著此處快速奔來。
上萬漢軍在引以為傲的鼓聲、旗幟的引領之下,邁著堅定沉重的步伐,列著充滿殺氣的軍陣,將這片漢水流域的兩岸給團團包圍起來。
而在那許多面漢軍旗幟之中,一面“糜”字戰旗被舉得最高最顯眼。
在那面“糜”字戰旗之下,一名身穿明光鎧的年輕將領的身影,出現在曹仁等人之前。
看到那道人影,樓船上的夏侯尚幾乎要氣憤的暈過去。
不是說糜暘在房陵嗎?
那這人是誰!
相比於夏侯尚的氣憤,曹仁雖然此時臉上一片痛苦之色,但他還能保持一些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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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漢】 【】
到了這一刻,他哪裡還不知道他中計了!
孟達斷發明志是假,西城兵力空虛是假,一切都是假的。
這一切都是糜暘設好的一個局。
曹仁的反應不能說不快,在火焰將他的數萬大軍包圍的時候,他便已經開始率領著心腹大將,從樓船上轉移到艨艟之上。
而後曹仁利用己身的大纛,開始召集著越來越多的魏軍。
在曹仁利用自身威望的聚集之下,他的戰船周圍漸漸聚攏了數千魏軍。
這時隨著火焰的燃燒,這片天地已經被漫天的煙塵所掩蓋。
許多魏軍在戰船上相互擁擠,更有甚者,有許多魏軍怕被火焰所燃燒到,紛紛跳入水中。
在這樣的情況下,溺水踩踏而死的魏軍足有數千人。
而這一幕幕悲慘的景象,不斷的落入以曹仁為首的諸位魏將眼中。
隨後他們的臉上全都浮現悲痛之色。
這可都是大魏的百戰精銳呀!
可是現在他們還未接觸一位敵軍,就死的不明不白。
這算怎麽回事呀。
曹仁牙眥欲裂地狠狠盯著岸上的糜暘,他的心中充滿了恨意。
糜賊!糜賊!
但曹仁知道現在不是氣憤的時候,現在重要的是要盡快突圍而出。
曹仁之所以還能保持著冷靜,是因為目前他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還有退路。
曹仁開始親自指揮著聚攏在他身邊的數千魏軍,朝著後方快速撤退。
兩岸上都是漢軍,這時若強行登岸,那是大大不利的,所以只能原路返回。
但可惜曹仁的這個舉動,一清二楚的落在岸上的糜暘眼中。
看著曹仁要逃,糜暘眉頭輕皺。
無緣無故帶著數萬大軍來他家裡做客,現在又要不告而別,一點禮貌都沒有。
上個他見過的這麽沒禮貌的人叫孫權。
來了都來了,又豈是那麽容易走的?
在糜暘的示意下,糜暘身旁的將官揮舞起手中的令旗。
在令旗的指揮下,兩岸上的上萬漢軍紛紛將腰間的箭矢搭在長弓之上。
上萬隻閃著寒光的箭矢,頃刻間瞄準了那正欲逃竄的數千魏軍。
這一幕亦被觀察周邊形勢的曹仁所注意到,而正是這一幕,令他的臉上浮現冷汗。
他不再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