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呂蒙派來的使者是虞翻之後,糜暘心中不禁輕笑一聲。
這不就是歷史上,在他便宜父親糜芳投降江東之後,屢次羞辱其的那個“江東嘴王”虞大正義麽。
在知道虞翻的身份後,糜暘心中對其的觀感就瞬間下降了好幾個層次。
雖然糜暘心中也是不齒,糜芳歷史上背主求榮的舉動。
但畢竟今世他是糜芳的兒子,面對著歷史上曾多次羞辱他父親的虞翻,糜暘心中實在難以提起好感。
但是該走的場面還是要走的。
糜暘也對著虞翻回拜道,“使者安好,不知使者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糜暘的回答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而在聽到糜暘這麽問之後,虞翻手中揮舞符節,符節上的金鈴相互碰撞之下,發出悅耳的鈴聲。
在悅耳的鈴聲之中,虞翻說出了他的來意。
“吾此番前來,乃是為救主簿之命也。”
聽到虞翻如此說,糜暘輕咦了一聲,“何解?”
虞翻接著說道,“今我江東數十萬大軍圍城,而主簿卻想憑著一座孤城堅守,豈可得安乎!”
“不如早降我江東,我主仁慈聰慧,主簿若降有獻城之功,封侯之爵即日可得也。”
虞翻特意提高了聲音,以保證他的話不止糜暘一人能聽到。
當虞翻說完了之後,糜暘的臉上,充滿了奇怪的神色,城頭上瞬間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
但在不久之後,糜暘的口中爆發出了一陣笑聲。
因為覺得虞翻勸降他這件事十分可笑,糜暘不禁笑得捂住了肚子。
而糜暘的發笑,也讓城牆上的荊州士卒,發出了一陣陣笑聲。
很顯然,上至糜暘,下至公安尋常守卒,都覺得費勁千辛萬苦上城來的虞翻,是來講一個笑話的。
在眾人爆發的哄笑聲中,虞翻臉色有些不好看。
但為了完成呂蒙所托付的重任,他強忍著沒有發作。
在笑了良久之後,糜暘方才止住了他繼續笑的衝動。
他對著虞翻言道,“正所謂兩軍交戰,當知己知彼。”
“難道呂蒙在開戰前,不曾調查過吾的身份麽?”
“若非如此,他焉能如此無智。
認為僅派汝一搖唇弄舌之輩,就妄想吾毀我長輩數十年之清譽,獻城投賊乎!”
面對著糜暘不留情面的話,虞翻並無動怒,他卻繼續言道,“主簿不曉時勢也。
君獨守縈帶之城而不降,死戰則毀宗滅祀,為天下譏笑。
呂虎威欲徑到南郡,斷絕陸道,生路一塞,案其地形,主簿將為在箕舌上耳。
屆時奔走不得免,竊為將軍不安,幸熟思焉。”
說完後,虞翻看著城牆上的眾人神色。
虞翻本身就對能夠成功勸降糜暘不報大的希望,包括呂蒙也是如此。
呂蒙之所以派虞翻前來,主要為的便是讓虞翻可以借機觀察城內軍心如何。
有機會的話,還可以運用言語擾亂城內的軍心。
因為懷抱著這種深意,所以虞翻在說完後,便仔細觀察著在場眾士卒的神色。
但很可惜,虞翻並沒有從他們臉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那種驚惶不安的神色。
看著虞翻有意無意的打量著在場的眾士卒,糜暘又怎麽不知曉虞翻此番前來的真正來意呢。
但他如今對公安城中的軍心有著信心,因為有信心,故而他無懼。
而他正好也可以將計就計,讓虞翻看看公安城中不可動搖的軍心,好借其之口,回報給呂蒙。
面對著虞翻的威脅,糜暘手指北方道,“呂子明若想棄公安不顧,徑直襲取江陵,吾身負守城重任,無法阻擋。”
“江陵城就在彼處,汝等大軍可徑往之。來吾不迎,走亦不送。”
“然吾城中尚有精兵萬余,等汝等大軍走後,吾亦直往尋陽去。”
“屆時若汝等大軍糧道被斷,仲翔且度之,是汝等大軍崩潰之日近,還是江陵城池陷落更快呢!”
“還望使者轉告呂子明,莫忘孫桓之教訓也。”
虞翻既然會威脅糜暘,那糜暘自然也可以反將一軍。
而因為有著孫桓之敗的存在,糜暘的威脅自帶七分可信度。
虞翻並非不知兵之人,他知道糜暘說的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
哪怕他嘴皮子再好,也不可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看著虞翻被他嗆的語噎的樣子,糜暘收起臉上的笑容,他對虞翻罵道,
“我原以為你身為當世智者,來到城上,面對我軍將士,必有高論。
沒想到,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
“汝之生平,吾素有所知。”
“你世居東海之濱,得賢人賞識入仕,理當匡君輔國,安漢興劉,何期反助逆賊,攻取漢城?
此罪惡深重,天地不容!”
“你既為諂諛之臣,隻可潛身縮首,苟圖衣食,怎敢在我軍面前妄稱兵法!”
“你主與荊州本盟友,今背信棄義已是人神共憤。”
“天下又豈有漢將,獻漢城與吳狗的道理乎!”
“幸虧你今日所遇乃我,若遇坦之,早已身首異處也。”
“可速速退去,否則吾之刀未必不利也!”
因為心中氣憤,糜暘不禁對虞翻破口大罵起來。
糜暘年輕氣盛,聲如洪鍾,而且他所罵之語句句在理,符合大義。
因此他將虞翻罵的臉色青一色白一陣的,偏偏虞翻還無法反駁。
在天下三大諸侯中,曹操挾天子在手,大義最強,而劉備為漢室宗親,在大義上稍遜一籌。
只有孫權啥也不是,出身豪強,就這背景,呂蒙還敢主動派人來公安城中招降他?
這不是來找罵的,來幹嘛呢?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乃是一個潛規則,並不是一個硬性規定。
要不是糜暘本身是個士子,加上他要顧忌他老師法正的名聲,他早就斬了虞翻了。
這逗比。
而隨著糜暘的大罵,公安城牆上的士卒之間,瞬間爆出著一陣喝彩之聲。
就是這陣喝彩之聲,讓虞翻意識到了公安城中的軍心。
到了這一刻,他再無半分留下之理。
在糜暘的怒斥之下,虞翻隻覺心中怒火填胸。
枉他一輩子自負能言善道,沒想到今日卻被一小子說的啞口無言。
而且糜暘罵的,還句句在理。
因為這種羞恥感,虞翻隻覺得五內俱焚。
但虞翻還是要點臉的,在離去之前,他並沒做出那種放狠話的言語。
他僅僅只是被糜暘氣的手捂胸口,拂袖而去而已。
而在虞翻離開後,城牆上守卒的喝彩聲更甚。
這喝彩聲傳到虞翻耳中,令其心中更是難受。
而當這喝彩聲隱約傳到江東大軍中,被呂蒙所聞後,他的臉上布上了一層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