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彥坐在料理店專用輪椅上,看著眼前這位前來應聘的的女子,在年齡一欄打了個圈,他認真看了片刻,在相貌端正一欄上也打了個圈。
“以前有做過類似的工作嗎?”
“是,之前在村裡本田料理店兼職過一段時間。”
他在音色一欄打了個圈。
辭掉原來工作的理由他是懶得問,畢竟淵給的時薪至少是尋常店家的二倍。
“這邊的工時能接受嗎?畢竟剛開業的幾天或許會工作到很晚。”
“是,實際上這邊的工時已經比其他店要少不少,並沒有難以接受的地方。”
他在誠實上打了半個圈。
“個人喜歡小孩子嗎?”
“是,很喜歡,我自身就有兩個孩子。”
喜歡孩子圈起來。
邦彥收起了筆,將記錄對方信息的紙放歸一旁,“你的信息我們基本都了解了,在老板最終拍板之前,我們希望你能先在這邊進行短暫的培訓,當然是有工錢的,只是比正常工時要少很多,能接受嗎?”
“可以的。”
邦彥推了推一旁趴在桌上睡覺的冰葉,對方微張著雙眼,無神的看著他,他努了努嘴,“帶她去換衣服,還有培訓。”
冰葉擦了擦眼睛,左搖右晃的出了門,那個二十多的女子也跟著身後。
邦彥伸了個懶腰,呼出一口氣,他已經坐在這裡三個小時了,再坐下去,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桌台上突然放下一杯新茶,他轉頭一看,就見野乃宇正將涼去的茶水收走,見他看過來,微微一笑:“辛苦了,邦彥君。”
“不,算不上,勞煩前輩幫了這麽多。”,邦彥回以笑臉,他對這個溫柔的院長很有敬意。
“淵還沒有醒嗎?”,他指了指那疊壘起來的紙張,“已經面試了30個了,雖然暫時都只是兼職,但還是要他來最後決定的。”
野乃宇搖了搖頭,“還沒有,忙到今早才睡,一時應該醒不了。”
邦彥歎了口氣,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努力的人,直到看到老板,在成為忍者之後還能有空閑練習廚藝,在擁有冠絕忍界的廚藝之後,還努力學習釀酒技藝,在那之前還一個人撐起一家料理店。
什麽努力仙人啊這是。
他就沒見過這麽拚的人,至於什麽廚藝是他天生的,不用努力之類的可能性。
呵,不過是嫉妒之人的詆毀之語,這種人是要被他罵一輩子的。
“淵這樣,真的不用再找幾個廚師頂著嗎?”
野乃宇抿了抿嘴:“〔在大地能撐起這家料理店之前,他頂的住〕,這是他的原話。”
但在那之前淵君還說過〔野乃宇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哦〕
她捏緊了衣袖,她不想告訴淵君,她的料理天賦似乎是負數,是那種照著說明書來做,都會不可避免的變成某種難以名狀的奇怪物品。
所以她拒絕了,在之後淵君失落的眼神她根本不敢看,隻好借口給孩子們上課匆匆跑開。
“說起來,大地和弘樹去哪了?前輩你看見了嗎?”,邦彥開口問道,他一上午就在這個房間裡就沒動過,冰葉這個閑人自告奮勇的說要替淵找到合格的侍者,結果沒一會就無聊到睡著,所以他甚至連廁所都沒上過。
野乃宇回過神來,提了提眼鏡,“是去市場訂購食材去了,順便談一下今後的食材配送問題。”
“大家都忙起來了啊,”,邦彥喝著茶水,
一臉感歎。 “嗯,快11點了啊。”,野乃宇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表,“淵君讓我這時間去叫他。”
“那麽,前輩去忙吧,這邊我自己可以的。”,邦彥點頭說道。
野乃宇微微躬身後,端著茶水離開了房間。
邦彥推著輪椅打開房門,一樓的空間很大,除去正中的過道,在房間外面還有一道走廊。
他靠在門口,看著眼前的景色,光潔的鵝卵石上立著幾座假山,假山下一條小溪蜿蜒盤旋,內裡有著金色的魚在遊動,它們從遠處遊來,偶爾被林立的樹苗遮擋,最後沒入走廊下,直至另一側的風景內。
挺好看的,溪流是淵特地設計的,從河邊建了一座水車,弄了道小渠改成淺溪牽了過來,最後在另一邊又流進河道。
渠裡除了錦鯉,還有冰葉偷偷放的鯽魚,她說著等以後養肥了可以抓來吃。
樹苗是櫻花樹,等春天的時候應該會很美,在這些櫻花環繞的亭台裡用餐,那是真的享受啊。
得讓淵在那時候把亭台留給自己人才行。
翼和楓在收拾其中的一處亭台,他看見他們指了指這邊,就見他們招著手笑著說什麽。
邦彥回以笑臉,他有點享受在這邊的生活,他摸了摸右腿,沉默無言。
……
野乃宇跪坐在一旁,她在門外敲了好一會,這個男人睡得太沉,沒有半點反應。
他睡得並不扎實,就跟那些小孩子一樣,把被子踢了一地,身子都翻出了褥子,只是在睡著的時候,那張稚嫩的臉上沒了那麽多強勢,以及,少了總是皺起的眉頭。
“十五歲麽”,她嘴裡低聲說道。
他應該有很多時間,但卻總是有些急切,好像如果不快一點,就再也沒有機會去做。
躺著不踏實的他,漸漸皺起了眉頭,像是在夢裡也逃不了急切的秘咒,那張稚嫩的臉漸漸顯得嚴肅。
野乃宇伸出右手,將那川字模樣的眉心緩緩撫平,隨後看見了他睜開的雙眼。
“午安,淵君,”,她自然的收回右手,對著他盈盈一笑。
“午安,野乃宇,我睡了多久?”,林故淵揉了揉眼睛,真危險,好在他有先見之明,睡著的時候隱形眼鏡也沒取下來。
野乃宇紅著耳朵,低著腦袋,沒有去在意對方一直揉眼的動作,“三個小時,十一點了。”
林故淵沒有在意她的模樣,他腦子全是對緋紅的吐槽。
『緋啊,人家都摸到我頭上來了,你這樣我很沒安全感啊』
【先生,靈命檢測中她對你沒有惡意,為了讓你擁有足夠的休息時間,在她坐在一旁時,我未曾喚醒你】
『額,她坐了多久?算了,下次有人坐我身邊直接喚醒我』
【好的】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在平複了心情之後,相視一笑,“走吧,先給大家做飯吧。”
“嗯~”
兩人來到料理樓,就見到山田純子正帶著一群身穿定製侍者服裝的女子熟悉著樓層,年齡大多是二十歲以上,這是林故淵自己定下的線。
他希望能招一些能帶著孩子做事的人,年齡太小就有些不合適了。
“邦彥做的很好啊,他人呢?”,高維視野下,這些人的內核都沒什麽問題,跟孩子接觸就能放心一些。
“之前在房間裡,現在或許去休息了,他也是忙了一上午。”,野乃宇回應道。
“辛苦你們了,大地他們回來了嗎?”,林故淵沒有瞪著眼睛找他們的位置,既然並非急事,在人越來越多的情況下,便沒有開啟視野的必要,剛剛的高維視野,只是掃過那些新來的人群,粒子態下,倒也算不上太失禮。
“早上九點出去,到現在快兩個小時,應該在回來的路上。”
“那四份酒漿分類保存了嗎?”
“一部分放在居住樓的地窖裡,一部分兌酒後放在料理樓的倉庫,留作明天開業使用。”
“名字都想好了嗎?”
“嗯,分別是……”
“明天的工作安排呢?”
“暫時先讓各位兼職的侍者上任,孩子們只在一旁幫忙。”
“預留的特別座位有安排嗎?”
“亭台和二樓都有預留兩個。”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去往一樓的廚房,之後的時間裡,他要做的飯菜就要多很多,除去孩子們和自己人,新來的兼職自然也是包在內的。
野乃宇就像一個稱職的管家,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不管是孩子的學習,還是其他人的工作。
他打算把記帳這些事情也交給她,但在這之前打算先跟大地商議,若是大地不願意就算了。
兩人來到廚房門口,他忽然停住腳步,大地、弘樹、邦彥,還有個誰來著?
“冰葉呢?”
野乃宇抿了抿嘴唇,輕聲說道:“她之前在跟邦彥面試侍者,現在應該在休息。”,不能告訴他冰葉在偷懶,這個十五歲的少年有些小心眼她早就看出來了。
雖然不會怎麽樣,但總感覺會失去點什麽。
“這麽辛苦嗎?我以為她會偷懶呢,那今天的午餐就獎勵她一份特殊菜品吧。”
野乃宇笑著不說話,心中松了一口氣,至少逃過這一……
刷拉。
廚房的大門打開。
兩人看著廚房裡偷吃肉餅和涼面的冰葉沉默無語。
林故淵看著張開大嘴掉了一地肉餅的冰葉,轉頭看向野乃宇,他的眼神很明確。
野乃宇撇開腦袋,輕聲說著:“她之前是跟邦彥在面試侍者的……”
林故淵伸長腦袋,湊到她眼前,眯起了雙眼,他的意思也很明確。
“是…是面試了一會累了,所以在桌上小睡了一會。”,野乃宇聲若蚊蠅,臉色漲的通紅,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狂跳。
林故淵收回腦袋,看著眼前這隻偷吃的倉鼠,吃是沒有問題的,這些玩意本就是給他們餓了當零食的。
但是吧,這個二貨……他雙手抱胸,在思索怎麽才能讓她不偷懶耍滑的好好工作,不然讓她帶壞了孩子那就問題大了。
冰葉咽了口唾沫,對方的表情過於嚴肅,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以後都吃不到這些好吃的了,所以她把手上的肉餅和碗裡的涼面加速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說著:“對不起嘛,人家只是有點餓了。”
你早上吃的可是弘樹的三倍!
林故淵有些無言,“很餓?”
冰葉委屈的點了點頭,兩眼汪汪,話語中帶著抽泣:“我下次不吃了。”
林故淵招了招手,冰葉低著腦袋走了過來,他食指在她腦袋輕輕一戳,“是我沒有考慮周到,所以別低著頭。”
冰葉驚喜的抬起腦袋,她可以繼續吃了?!
“但是!”
林故淵單身叉腰,語氣嚴肅:“你在面試的時候睡著了?!”
誒?還要算帳的嗎?那我還能不能吃?
冰葉正要開口辯解,就見一旁的野乃宇在瘋狂眨眼。
在面對危險的時候,人的潛力都是無窮的,至少這一刻,她讀懂了野乃宇的意思——道歉,快道歉,這個男人超好騙!
“對不起,之後我會努力工作的!”,冰葉鞠躬的很乾脆。
林故淵原諒的也很乾脆。
“那麽,作為不認真工作的懲戒,今天的午餐,你就只能吃這些零食了。”
這麽棒?!
“好!不是,我是說我甘願受罰。”,冰葉瞪大了眼睛,利落的給出回答,隨後躬身退出廚房,嘴裡說著要去處理面試的後續事宜。
真是個二貨呢,林故淵心中想到。
真是個聰慧的孩子,野乃宇如是想到。
林故淵走到一旁拿起料理服,準備處理中午的食材。
野乃宇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後忍不住的開了口:“真的不用再找幾個廚師嗎?這樣一個料理店,讓你一個人來支撐,未免也太累了。”
林故淵手上不停,頭也不回:“你要學嗎?要學我教你。”
野乃宇看著他的背影,一手捏著衣袖,他大概是不願意將這份廚藝教給其他人,他好像是真的想要將這裡當成自己和孩子們安身立命的地方。
既然這樣,扭捏著不肯說出自己差勁的天賦,未免就太差勁了。
“我的天賦很差。”,她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帶著一群孩子的人不會做飯未免也太丟臉了。
“沒事,我的很好,總能教會的。”,林故淵停下了刀,回頭笑著看她。
她忽然覺得自己又踏進了他的陷阱。
“試試?”,林故淵指著鍋對她說著。
她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
林故淵悄咪咪的陸續開啟全血、全靈、高維三視野,他就是有些好奇,這團黑乎乎的濃稠物是什麽。
他幾乎教導了她全過程,眼見之前毫無問題,他分了會神去準備午餐,幾分鍾後就成了這樣。
『緋紅』
【四分三十秒】
就只是四分多鍾,你是怎麽做到的?
野乃宇在一旁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鍋裡。
“難免的,初學者都會遇上類似的問題。”,林故淵沉穩的對這類現象做出合理的解釋,他拿出湯杓,躲開野乃宇伸出的右手,舀了一小口放進嘴裡。
【先生,你正處在輕微中毒狀態,該毒物將在半分鍾後被身體分解】
厲害了,野乃宇。
編織分解,開啟。
鍋中的黑色是阿膠煮爛所致,其余成分與原定菜品無差,只是比例和量明顯不對,是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她自己添加的?鹹味、酸味、辣味,還有些甜味,是看著不對手忙腳亂的添加了麽?這種毒性,是木薯,鍋都快焦了怎麽還沒熟,不,問題是為什麽會有木薯?這道菜不需要才對啊?
林故淵默默的放下湯杓,他大概了解對方的問題了。
又菜,又愛玩。
大概是在不會煮的基礎上,又不願意按照說明書的來,憑著自己的感覺來添加食材和調料。
正想開口的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袖被扯動,一杯清水遞到眼前,他微微轉動視野,就見對方低著腦袋也不說話。
“這只是小事,”,他接過水杯,一口飲盡,然後把水杯放在一旁,右手食指輕輕按著對方額頭,微微抬起,“所以不要低頭。”
“我可以有無限次的機會去教你,你也可以有無限次的機會去犯錯,所以不要低頭,野乃宇,我會看不清你的臉。”
野乃宇看著對方的眼睛,臉紅至耳根,嘴裡發出微微一聲輕吟。
“嗯~”
“那麽,我先為你講解一些基礎的理論吧,在實踐之前得先把午餐做出來。”
時間就在他炒菜切肉與諄諄教導,以及某位臉紅了一片的少女心中緩緩流逝。
……
午飯的地點是在居住樓一樓超大的食廳裡,眾人兩兩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是擺著各式美食的桌子,像是群臣圍坐的食宴。
正前處是林故淵與野乃宇,大地與邦彥坐在左邊,冰葉與弘樹坐在一塊,在往下就是山田純子與吉野英士,之後便是並列兩排坐著的孩子。
暫時兼職的侍者們則四人圍坐在一張上,只是食物卻都是一樣的。
林故淵有些不適應的挪了挪屁股,他原本隻想單純吃個飯,但冰葉提議在開業之前大家吃一個誓師大宴,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
也行,無非是飯菜做的豐盛一點,時間上也要不了多久,至於冰葉的懲戒,那就留到晚上,他點了點頭,鎖上廚房的大門,謝絕別人的拖累,四十分鍾就解決所有菜品。
然後他就被迫穿上了一身有些華貴的和服,在一群自己人和孩子的挾持下,坐上了高位。
這就是黃袍加身嘛?他在坐下的那刻還有些小興奮,直到見到眾人陸續落座,最後視線聚集在他身上。
就像是千奈的天地大葬,他無處可躲。
他笑了笑,自己果然還是不適合這樣,皇帝什麽的,早就絕了,無論是歷史上,還是在他的心裡。
他自然的舉起新釀的果酒,眼角帶笑,以朋友的眼光緩緩的看向每一個人,他們都回以微笑,舉起手中的酒杯,孩子們捧著手裡的果汁,兼職的侍者們笑著舉起果酒。
“敬無限的未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