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而過，穿過山谷之時不停地發出嗚咽之聲。

陣陣雪花隨風而來，不一會就在地面上蓋起了厚厚一層銀色被子。

遍地橫躺的屍體，殘破的刀劍，仍在冒著黑煙的余燼，都在述說之前戰事的慘烈。

李瑁順著已經覆蓋上白雪的雲梯攀上城樓。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凌亂不堪的屍首。

整個畫面，唯一站著的人就只有高順了。

死了嗎?

唉！

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李瑁在心中歎氣，慢慢踱步走上去，輕輕擦拭點他臉上的雪花。

頓時，一張極為堅毅的臉龐露了出來。

“安心去吧！潼關沒有丟，你守到了朕趕過來。”

不對！

臉上還有溫度，還沒有死！

李瑁急忙朝身後大喊:“快來人把禦醫找來，高將軍還沒有死！”

身後的親衛急忙上前扶起高順，往避風的地方走去。

李瑁這才朝身後的楊國忠吩咐道，“你去安排人來打掃戰場，並且要把所有潼關將士的屍體都運回長安存放。”

“等朕打退了李隆基之後，再舉行國葬。”

緊接著，李瑁轉身朝著潼關另一面城牆而去。

那裡能看清楚黃河對岸風陵渡的一舉一動。

楊國忠看著滿地的屍體頭都大了，心裡也忍不住泛起惡心。

正常人面對如此場景都是如此。

他料想手下五千農夫可能也是一樣吧。

把近乎一萬具屍體從此處運往近五百裡外的長安，楊國忠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有什麽辦法。

“陛下，為何不把將士們的屍體都燒成骨灰，臣也能盡快把他們運回長安啊！”

楊國忠急忙迎了上去。

李瑁聞言愣在原地，轉頭怒斥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嫌麻煩?”

“咱們華夏人有火葬的傳統嗎?”

“你死了是不是也要燒成灰?”

“李隆基那狗東西都知道給自己修建一座大墓，為老子拚命的將士們憑什麽在死後沒有全須全尾?”

“你他娘的帶領五千人馬觀望一整天，老子都還沒收拾你，你居然還敢嫌麻煩?”

此刻，李瑁把壓在胸中的憤怒全都發泄出來了。

今天但凡楊國忠膽子大一點，在敵軍退兵之後派兩個人進潼關城內觀察，也不至於整座城一個活人都沒有。

敵軍走得極為匆忙，連戰場都沒有打掃就撤退了。

說明敵人的損失也是極為慘重，很可能連一戰之力都沒有。

楊國忠卻在畏縮不前，白白浪費了全殲敵軍，為高順報仇的機會。

這讓李瑁如何不憤怒?

之所以最開始還能忍住不發，是因為李瑁之前下達的詔書就是讓楊國忠屯兵在潼關城之外。

而楊國忠也完全做到了，李瑁也找不到借口說他。

楊國忠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發這麽大的火，並且還滿口髒話。

他被怒罵一通，心中慌張極了，害怕被雙手已經青筋暴起的皇帝砍了腦袋，急忙解釋道。

“陛下，臣不是嫌麻煩啊，而是擔心過兩天屍體會發臭腐爛。”

“此去長安近五百裡，臣也不可能隨便找個板車就把戰士們的屍體拉走吧?”

“臣準備給每個戰士都弄一副上好的棺材，然後再風風光光地帶回長安。”

“但如此一來，必定拖延日久，等到下個月雪化了，戰士們的屍體必定會發臭啊！”

從楊國忠這誠懇的語氣來看，他好像真的是這麽想的。

可李瑁早知道他是什麽人，如何會輕易相信。

看在楊國忠在華陰縣屯田做得挺好，李瑁也就沒有非要處置他的心思。

“你就按照朕吩咐的做就行了！”

“他們都是朕的勇士！活著的時候，朕沒有給到他們足夠的榮耀。死了之後，朕絕不會讓他們寒酸地走。”

“並且現在的風都是往城內而來，你這大火一燒，朕的將士們該如何守城?”

“等朕戰勝李隆基之後，必定會發動整個長安的百姓為勇士們送行。”

李瑁說完就轉身而去。

此時的他根本就不想看到楊國忠這個廢物。

楊國忠見皇帝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再多說，急忙招呼在遠處的衙役過來。

“楊大使，有什麽吩咐?”

衙役疾步跑來，一邊小心躲開地面的屍體，一邊諂媚地笑道。

楊國忠端著聲音說道:“你派人回華陰去，讓人準備好一萬口棺材！然後就把百姓都帶過來，從中找出我軍將士的屍體。”

衙役低頭看去，兩方將士的屍體都已經凍到了一起了。

不下大氣力幾乎無法分開。

“大使，敵軍的屍體怎麽辦?”

衙役也是第一次做打掃戰場的活，根本不知道具體步驟。

楊國忠沒好氣的回答道，“你難道還想運回家當祖宗供著?當然挖個坑埋了。”

“挖坑?請恕小人愚笨，這山上怪石嶙峋，怎麽挖得動?”

衙役疑惑的看向四周，到處都是堅硬的石頭，一刀砍下去都能火花四濺。

楊國忠也傻眼了。

自古以來大軍廝殺後，為了防止瘟疫產生，書上寫的都是挖坑埋屍。

可現在視線之內都是堅硬的石頭，怎麽才能挖出可以埋下近萬人的巨坑呢?

楊國忠在城牆上慢慢踱步。

腦海中開始思索其他處理辦法。

“大使，小人覺得可以用火燒！”

衙門一拍腦袋就想出了一個辦法。

楊國忠提起腿就是一腳踹過去，“你這蠢貨，這麽多屍體，大火燒起來之後，你想熏死朝廷的大軍嗎?”

衙役捂著屁股，委屈地說道，“小人愚鈍，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啊！”

“廢物！”

楊國忠學著李瑁之前的語氣大罵道。

衙役被罵之後，不敢再出言獻策，只能轉身去辦楊國忠剛剛交代的事情。

四周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不斷呼嘯而來的風聲，還有奔騰而來的黃河水聲。

一聽到水聲，楊國忠心中頓時就有了主意。

黃河岸邊大片沙灘不正是埋屍的好地方嗎?

想到此處，他就走到城牆的最高處，果然在上遊兩裡處看到了一處上百畝的淺灘。

“哈哈！本大使果然聰明絕頂！”

楊國忠放肆大笑起來，把剛剛被罵而產生的鬱悶之氣都發泄了出來。

其實，他剛剛腦子裡還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直接把屍體丟在黃河裡。

可這樣產生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根本就瞞不過李瑁。

楊國忠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李瑁是不可能同意這個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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