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車窗上朦朧起一片霧氣,又被手指勾出奇怪的圖案,然後抹掉,周而複始。
秋天的雨伴隨著微風冷入骨髓,哪怕坐在車裡也會覺得溫度有些微微滲人,
“師傅你有打火機麽?”
“小夥子車裡不讓抽煙啊!”
“喔。”
花不語便低下頭髮呆似的盯著手裡夾著的煙久久無言,計程車司機透著後視鏡打量他,
“小夥子怎麽看著呆呆的。”
他在心裡嘀咕。
花不語收起煙,又打開了手機,社交軟件的消息列表裡空蕩蕩,除了幾條官方帳號消息掛著醒目的紅色,再沒有別的。
他切到聯系人列表,上下翻著那幾百個人的名片,卻看不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記不住事情,並不像是普通的記憶力衰退,只是從某個時刻的分界線開始,
開始遺忘這個刻度前的所有,同事,朋友,親人,乃至自己。
他打開手機便簽,裡面密密麻麻的記了幾百條,可越看,一種無力的感覺便席卷全身,像是完全置身於秋雨中,冷的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有什麽正在抹掉自己的以前,讓他變的空白起來。
計程車停在一間咖啡廳門口,他付掉錢下車,點了一杯熱咖啡便站在門口,呆滯的盯著面前雨簾等待,
“快點快點!蹬快點!冷死啦!”
男人的嚷聲在雨中響起,打斷了花不語的空白思緒,他凝神看去,
“在下已經很快了。”
雨中有白發白衣的男人賣命蹬著一輛老式自行車,他身後的座位上則跨坐著一個金發男人,兩種在平常很難見到的發色卻湊到了一起,
異色頭髮,雨中騎車,看著有點二比。
花不語下意識的在心裡評價。
“嗯?在下怎麽騎不動了?”
“虞戒惡你停下,我腳卡車輪了,快停,快停啊,我艸,你還站起來蹬!!!”
花不語控制不住的笑出了聲。
雖然及時控制住了,但還是被離的很近的兩人聽到了,
眼見對方兩人將目光投來,他連忙轉移視線,假裝看手機,半晌當身後咖啡廳的門鈴響起,有人將他的熱咖啡送了出來,他才抬起頭,然後就看到旁邊處於視線盲區的台階上,蹲著兩個人直勾勾的盯著他,
“嘶……”
他頓時被嚇得身軀一震,
“呦,勞駕,兩杯咖啡。”
金發男人衝服務員揮手。
花不語待在原地,被人如此赤裸裸且不加掩飾的盯著,他一時間也有點不知所措,轉身離開?但這會下雨啊他又沒傘,淋著雨跑會不會有點刻意,裝沒看到?但是這種被觀察的感覺好難受,這兩個人怎麽這麽奇怪。
他在心裡不斷講著話,
“哈,進去付錢!”
左惟肖一邊擰著風衣上的雨水,一邊吩咐虞戒惡進去付帳,
虞戒惡掏了掏兜,掏出來兩張面額十塊錢的濕潤紙幣,
“左醫生,在下這只有二十,不夠。”
一直用余光觀察的花不語差點又笑出聲,
左惟肖扶額,幾天的相處下來他也了解虞戒惡身上和大多數人不同的很多地方,其中一點就是,這家夥不會用手機,除了基本的接打電話和短信息發送,什麽手機支付一概不通,因為這家夥甚至連銀行卡都沒有,
“行吧行吧,那我請了,這就算咱們執行組團建了哈。
” 看到兩人的視線不再投過來,社恐的花不語尋思是脫身的時候了,雖然這兩個二比看著很有意思,但也有點危險,
想到這裡,他便抬腳邁出了屋簷,索幸這會雨勢並不大,他準備找個便利店買份便當坐下休息會。
“欸,小哥,去哪裡啊?”
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肩膀,花不語僵硬的回過頭,
“呃,回……回家。”
“欸~別急著回家嘛,留著我們聊一會。”
說完,金發男人一把將他拽回來,大聲吩咐,
“小虞同志,組織交給你一個任務,看好這位與我們有緣的哥們。”
虞戒惡用行動落實了組長的吩咐,他一把抓住了花不語的衣角,
左惟肖放心的進去付錢了,花不語則是擠出假笑看著身邊站的一絲不苟的白發男人,
“兩個人長的都挺好,怎麽可惜是流氓!”
他在心裡聲討著,
“那個,我們不熟吧?”
“沒關系,一會就熟了。”
虞戒惡面無表情的回答,
“要遭,今天怕是要挨打,早知道就忍住那聲笑了。”
花不語猶豫了一下,惡向膽邊生,他猛的一甩手切向虞戒惡拉著自己的右手,
啪!
那隻手紋絲不動。
“………”
他放棄了,索性蹲下身一動不動。
沒多會,路邊咖啡廳的屋簷下就多了三個並排蹲在一起賞雨的男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最近一定有煩心事吧。”
左惟肖吸溜了一口熱咖啡,開口打破沉寂,
花不語也破罐子破摔了, 他情緒本就偏於不穩定,他已經打算抱著,有本事你們就打死我的思維來面對這兩個奇怪的人,所以他投過來一個鄙夷的眼神,
“你這不廢話,這個世界上誰還沒煩心事?”
左惟肖不置可否般的點頭,
“你說的對,不過根據我在你身上聞到的味道,你這事可不算普通的煩心事。”
“聞味道?玩的是真變態啊!”
“過獎了過獎了。”左惟肖得意洋洋。
“我不是在誇你啊!”
“咳咳,你和極限患者接觸過吧?”
左惟肖語氣變的嚴肅,花不語自然是知道極限患者這四個字代表什麽的,他無所謂的搖頭,
“不清楚。”
“你身上有很濃烈的極限患者的味道,”
“可能是哪條街上不小心和某個極限患者擦肩而過嘍。”
他聳肩表示並不知情且無所謂,然後喝了口咖啡,
“也許吧,有問題可以聯系我,我是專業的。”
左惟肖遞出一張名片,花不語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接過,打量了一下便隨便揣進兜裡,然後他試探性的向後退了兩步,看著兩人老神在在的蹲在台階上不聞不問。
“左醫生,就這樣讓他走了?他也許和一個極限患者有關系呢?”
看著男人單薄的背影遠去,左惟肖眯起雙眼,信號燈,路燈,車燈,夜幕雨簾,世界變的一片朦朧,
“這是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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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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