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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戰爭:白銀之冠》一百七十二 王庭
  通往法明戴爾王庭的橋梁乃是一整塊存儲著淚之瘟疫的藍色水晶,足足可以並排通過六架馬車,只有表面打磨了一下,整體還是呈現原始的樣子。兩側的扶手到了現在依然隱隱的呈現出暗金色,約二百米長的橋梁面上被雕刻出彌蒂爾的白鹿,雅尼羅姆王室家紋的浮雕,浮雕的紋路之內同樣被熔化的貴金屬填充。

  不知道在法明戴爾最鼎盛的時期,兩側排滿了肅正騎士的樣子究竟會是有多壯觀呢。

  阿雪背著麗諾爾,伴著一瘸一拐的婭瑟走在藍水晶橋梁的中間,而在橋梁的盡頭,是嵌在望台山長長的白石階梯,高聳林立的尖頂塔樓正中央是一座無比宏偉的大教堂,沉重的黑色大門緊閉,先前在弗拉維亞山的峭壁上見到的已經破碎的白鹿花窗高懸在教堂之上。

  “彌蒂爾之冬裡風雪庇佑的能量越來越強了,這裡果然是保護整個法明戴爾結界的核心。”

  麗諾爾趴在阿雪的背上,粘稠的淚水順著她的裙角和褲管滴滴答答的低落,那是她已經被淚之瘟疫完全腐蝕的肉體,如果現在讓麗諾爾脫下鞋子和長襪的話,估計已經能看到她沒有血色的腿骨了。

  “疼嗎?”婭瑟捂著自己左手的傷口背著妲珂莉陪著阿雪走著,對著麗諾爾問道。

  麗諾爾抬起蒼白的臉,虛弱的搖搖頭:

  “我的下半身完全沒有感覺,而且我指尖的感覺也變得遲鈍了……呼,眼皮好重……”

  “累了就睡會兒,到了王庭我會把你叫醒的,從要塞回來之後你一直在發呆,都沒睡過覺。”阿雪托了托背上的麗諾爾,邁著沉穩的步伐一邊走一邊說,不過麗諾爾也看得出來,之前那一拳對她造成的內傷還沒恢復,體內的某些部位還在內出血,麗諾爾並不重,但是她還是走的很慢,也能聽到她咬牙換氣的聲音。

  “沒事啦,我真怕我睡過去就醒不來了,就像那些小說和故事裡一樣,”麗諾爾擠出一個笑容,“不過這樣也挺好,幸虧我沒有感覺,要是身體沒有麻痹的話,估計我會痛的死去活來的,嘻嘻。”

  “虧你還笑得出來啊。”阿雪輕哼了一聲說。

  “卡加洛斯的座狼,回到主人身邊之前教給了我們這個東西,”婭瑟拿出狼口中吐出的那個石牌把玩著說,“這個東西的形製和做工,都和我們在赫卡忒秘密教堂裡拿到的,引導我們去寂霜之墓的信物很像,但是上面的花紋不一樣。”

  “喔?”

  “嗯,第一塊石牌上有彌蒂爾的禱文,這一個上面同樣沒有禱文,圖案是象征著卡加洛斯的狼頭,再結合我們複原的法明戴爾的歷史,有彌蒂爾禱文的可能象征著法明戴爾的彌蒂爾信仰,屬於神官卡加洛斯,後來交給了作為新神官的赫卡忒,第二塊是銀狼卡加洛斯,這兩位都是法明戴爾的奠基者,也是最初發現了環霧湖和淚之瘟疫的人……”

  “理論上應該有第三塊,象征著雅尼羅姆王室,對嗎?”麗諾爾拿出第一塊石牌,眯著眼睛看了看上面的紋路說。

  “是的,但是我不知道銀狼卡加洛斯交給我們這個有什麽目的,很可惜,他不像赫卡忒或者神官卡加洛斯那樣能和你直接對話,唐雪,你有什麽頭緒嗎?”

  非常奇怪的,婭瑟居然開始參考了阿雪的意見。不過不得不說,阿雪雖然腦回路和別人不太一樣,但是已經不止一次的幫婭瑟和麗諾爾整理了自己的思路。

  “頭緒?我能有什麽頭緒,要我說的話,

法明戴爾的三位奠基人每個人都持有一個這玩意,興許是打開什麽關鍵地方的鑰匙也說不定,我胡亂說的,沒什麽參考價值。”  “鑰匙嗎?這東西可真的不像什麽鑰匙……”麗諾爾把自己手裡的石牌遞給婭瑟,“你先拿著,雖然不知道現在有什麽用,但是還是妥善保管吧,如果真沒什麽用,我們就交給海因院長,這些可是法明戴爾的文物。”

  “知道了,”婭瑟把兩塊石牌一起裝好,看了一眼靜靜躺在行囊裡的赫卡忒的頭顱,“馬上就到你的王庭和你的教堂了,不想出來說點什麽嗎?”

  赫卡忒並沒有任何的回應,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隨後婭瑟抬起頭來看著麗諾爾。

  “如果她到了王庭之內依然這樣,不幫忙解除你的淚之瘟疫怎麽辦?”

  “我還是能信任她的,咳,”麗諾爾微微的咳嗽了一聲,“她只是被自己被殺的事實傷到了而已,真相留下的傷口,有時候比謊言要深的多,她一輩子都在為法明戴爾獻身,但是反過頭來,差點毀掉法明戴爾的人竟然是自己……另外,我的態度也有點粗暴了。”

  “說實在的,”婭瑟抬頭看著遠處華麗的教堂花窗,“我覺得把你從死亡之中拉回來的第二個蝕刻在影響你,你和我剛認識你的時候有點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

  “不知道,我對你們人類的感情,性格的構成依然不是很了解,但是你確實變了,就像在凜冬學院裡你展現了自己過分的偏執一樣,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沒感覺嗎?”

  “嗯……”麗諾爾的頭往阿雪堅實的背上多趴了趴,“人會長大,而長大的過程是痛苦的,就像我現在經歷的一樣,自從踏入法明戴爾以來,我們都在生死之間的夾縫裡徘徊,有些改變是應該的……但是我依然是我,我不是別人,依然是那個在龍域裡遇見你的那個麗諾爾……”

  麗諾爾自顧自的說著,聲音也越來越小。

  “……麗諾爾?”

  “啊,我沒事,只是突然有點困,差點睡過去了……還有多遠?”麗諾爾猛地睜開了眼睛抬起了頭。

  “還有十幾分鍾吧,畢竟我們都受傷了,行動速度有限。”

  “我真怕睡過去自己會就這麽死掉,或者在阿雪的背上融化……你說,如果我身上真的有你說的那個‘拒死性’的話,我會因為淚之瘟疫死去,然後變成淚中之骸嗎?”

  “‘拒死性’只是我們薩爾丁假設存在的一個超凡特性,沒有出現這樣的記錄,那東西只會比你身上的淚之瘟疫還要麻煩,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不想睡過去的話,想點別的吧,人類不會有超凡特性的。”

  “唔……”麗諾爾伸出手來,她的指尖已經完全麻痹了,手套在之前休息的時候就已經摘了下來,現在那上面的皮肉正在如同融化的蠟塊一樣向下低落,手指上的骨節已經清晰可見:

  “那不如我們來聊聊妲珂莉,你們薩爾丁有奇跡武裝這種東西嗎?”

  “依托誕生奇跡講凡物升華至物質界之上,錨定世間帶有奇跡之力,沒有譜線的高貴道具,就像妲珂莉,符合這樣要求的東西,在古龍紀是真實存在的,只是……”

  “只是什麽?”

  “並不像現在這麽珍貴,從你的描述來看,你們所謂的奇跡武裝好像是十分珍惜的樣子,但是這種東西在古龍紀只是一些尋常物品,並不稀奇,用比較難聽的說法是,這些東西就是日常用具。”

  “哈?”

  “因此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萬年後的今日,這種東西成為了你們人類的珍寶,那個時代的有些薩爾丁甚至可以著手製造奇跡武裝,難道這種東西對你們人類而言真的很難誕生嗎?”

  “真的很難吧……連羅塞塔學院都視奇跡武裝為珍寶,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說不愧是已經失落的神話時代……”麗諾爾抬了抬眉毛道,“那妲珂莉是奇跡武裝,這應該沒錯吧?”

  “沒錯,這確實符合奇跡武裝的要求,而且你也看到了,它和‘彌蒂爾之冬’的適配性很好,或者說,只有你拿著它的時候才能展現出‘彌蒂爾之冬’的力量,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你到現在都沒有呼喚出妲珂莉上的奇跡之力……麗諾爾,清醒一點。”

  “……不好意思,差點又睡過去了,阿雪你累的話就休息一下。”麗諾爾半抬著眼皮說。

  三個人已經穿過了藍水晶橋,踏上了長長的白色台階,幾十米長的台階上全部刻印著呈放射狀黑色的影子和焦痕,幾乎把白色的地面全部染黑。按照赫卡忒的話說,她在王庭之內被斬首,積壓在體內的淚之瘟疫噴湧出來,在這個台階上的本來都是見證法明戴爾的新王登基的人們,在淚之瘟疫的重壓之下在頃刻之間灰飛煙滅,被壓碎成了這些黑色的影子。

  “我不累,你看看你都要化掉了,給你治病最重要,”阿雪擦了一把汗說,“你們倆別停啊,繼續聊,我對你們斯托利亞的事情還挺感興趣的。”

  “總之,妲珂莉現在並不屬於你,但是主人死去之後,奇跡武裝身上的力量也會隨之消散,就像卡加洛斯的彎刀和銀狼鎧甲,但是妲珂莉並沒有,如果說這把大劍屬於雅尼羅姆王的話,隨著雅尼羅姆王被我們解脫,這把劍也應該消失才對,但是居然在你的手上……阿雪!等等!這些影子在動!”

  就在腳步踩在台階上的瞬間,周圍白牆和石階上的影子焦痕好似掙脫了什麽束縛,又像被什麽吸引,爭先恐後地動了起來,向背著妲珂莉和赫卡忒頭顱的婭瑟順著平面匯聚而去,在婭瑟的腳下變成了一片蜂擁的黑幕,婭瑟立刻搭弓拉箭,畢竟現在阿雪要保護麗諾爾,而麗諾爾已經完全無法戰鬥了,雖然自己同樣受了傷,但是如今三人小隊裡唯一有作戰能力的只有她。

  但是這些影子焦痕並不能突破平面的束縛,在聚集到婭瑟腳下之後,並沒有出現想象之中的敵意,那些扭曲的人形焦痕就這麽安定的在她的腳下匯聚著,輕輕的晃動。

  “……公主殿下?”

  一個黑影晃動著,嘶啞細小的聲音從腳底傳來。

  “赫卡忒殿下回來了,帶著雅尼羅姆王的王器回來了!”

  “公主殿下,我們等了你好久……”

  老人的聲音,孩子的聲音,年輕的聲音,年邁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的女人的聲音在婭瑟腳下紛紛響起,但是和之前在外城的聲音不同,這些人的言語中充滿了感激和慶幸之情,他們伸著手向赫卡忒的頭顱抓去,但是沒有身體的他們無法接觸到平面之外的世界。

  “走吧,阿雪,不是敵人。”婭瑟收起了獵弓,招呼著阿雪繼續向上走去。

  “赫卡忒,你聽到了嗎,”麗諾爾沉重的喘息著說,“那些支持著你們的人們還是沒有背棄你,就算他們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形體,他們還記得你是那個嘗試拯救過法明戴爾的人,不要責怪自己,哪怕是回應一下他們的心。”

  但是赫卡忒依然沒有顯現出自己的身形,她的頭顱就像是真的死去了一樣。

  三個人登上了長長的台階,那些被匯聚起來的影子焦痕緊跟著她們,一邊虔誠的讚頌赫卡忒和彌蒂爾的名字,一邊歡呼著,在慶賀著法明戴爾曾經救主的回歸。

  彌蒂爾最初的教堂,法明戴爾的王庭沉重的石門有十幾米高,兩扇門扉上是白鹿的浮雕和禱文,麗諾爾從阿雪身上下來,婭瑟撐住了她的身體,三個人站在這巨大門扉面前,就連身高接近兩米的阿雪都顯得十分渺小。那些追隨赫卡忒頭顱而來的影子焦痕停在了台階之上,遠遠的看著嘗試進入教堂王庭的三個人。

  “終於到了。”麗諾爾感慨了一聲,在這古老國度的旅程,連同自己的蝕刻儀式的歷險,終於要畫上句號了,成為一個普通人最後的門票,就在這扇門扉之前。

  “開心嗎?”阿雪活動了一下手腕,雙手放在門扉的兩側,試著推了一下,陣陣塵土落下,這大門遠比看上去的要輕許多許多。

  “還是有點開心的,經歷了這麽多的磨難,最終走到了這裡……”

  “那麽,準備好,我要開門了。”

  隨著阿雪的一聲戰吼,沉重的門扉向內被緩緩推開,浮土和灰塵夾帶著碎雪隨著震顫飄落,原本緊閉的門扉打開了一個容許三人通過的裂口,藍色的明亮光芒自內部迸射而出,讓她們都忍不住遮住了眼睛,隨後,她們三個被身後的影子焦痕目送著,步入了法明戴爾的王庭之中。

  在她們背後,一個蒼老的聲音自成簇的影子之中傳出:

  “歡迎回家,我們法明戴爾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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