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不能再吸了！”

　　“就讓我再吸一口！”

　　“不行，你再吸，這一滴都不剩了！”

　　女孩吸得腮幫子鼓鼓的:“這裡面不是還存了這麽多?”

　　見她理直氣壯的，程安沒好氣道:“再吸也行，再給倆包子，不，三……四個！”

　　“成交！饅頭兩塊錢一個，包子三塊，豆漿三塊，童叟無欺，你這總共合計二十塊，讓我吸三升吧。”

　　她擦了擦嘴角的汙漬，總算攢滿了兩個塑料瓶子，心滿意足的推著小車離開了。

　　通過交談，程安得知這邊通用的貨幣，是由聯邦政府發行的標準金銀銅幣，瓶蓋大小，一枚金幣相當於一百個銀幣，銀幣則可以換取一百枚銅幣。

　　口頭所言的“一塊錢”，指的是一枚銅幣。

　　而因為聯邦共和銀行體系的逐漸完善，這裡是有發行相應的紙幣的。

　　紙幣面值較高，因為裡面會穿有金線，一張紙幣的最小面額為一銀幣，最大面額是一百銀幣，也就是相當於一枚金幣。

　　這足以看出，黃金在這個世界上是屬於絕對的硬通貨。

　　普通家庭，女性工人一天的收入，大約有三十塊銅幣，男性勞工則相對高一些，能達到五十塊錢以上。

　　“一個月收入才一千多塊錢，可區區一個包子就要三塊，價格可以說是貴的離譜，說明要麽此處通脹厲害，要麽就是恩格爾系數太高。”(注1)

　　程安咂咂嘴，他認為大概率是後者。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他被宰了，對方就是專門殺他們這些遠道而來沒飯吃的豬。

　　那也只能認了。

　　這時候，城門緩緩打開了，早已等待在門口的眾多商旅，開始自發性的排隊入城，排出了四條長龍。

　　這像極了上高速過收費站的樣子。

　　入城需要有蓋了章的通行證件，他是沒有的。但好在有機械神教中級神官給寫的入籍推薦信，趕緊拿了出來。

　　那兩名荷槍實彈的城防軍士兵看過了介紹信，對其真假沒有懷疑，沒有人敢假冒機械教會的教徽。

　　但他們看著程安的長相，語氣不變地說道:“你可以選擇入城後，去戶籍辦理處登記，然後再去運輸局辦理通行證。”

　　程安趕緊告了聲謝:“好的，我馬上就去辦。”

　　結果這兩名士兵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不行，你必須要有通行證，才能入城。”

　　程安:“……可是我沒有通行證啊。”

　　“那你就去辦啊。”

　　“可是我不進城的話，怎麽去辦通行證呢?長官，您看我有機械教會的擔保書，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放我進去先辦證呢?”

　　“不行，戶籍是戶籍，通行證是通行證，反正沒有通行證不能入城，除非，你納一千塊錢的臨時通行費，這都是這個規矩。”

　　程安臉上表情一滯。

　　原來是要錢！

　　可他窮得早飯都要用汽油去換，哪有錢去交。

　　雙方僵持不下，後面人開始催促了。

　　“朋友，沒有錢，又沒有通行證，進不了城的，你回去吧。”士兵回答道，他態度倒也算是誠懇，看起來不像是故意為難。

　　“……”

　　程安看了看對方壯碩的體型，以及背上的黑色衝鋒槍，選擇默默地讓到了路邊。

　　片刻後，他從駕駛室裡拿出了唯一值錢的那件恆溫服，用石頭在沙地上刻了幾個字:“出售恆溫服一件，九九新。

”　　然後就這麽坐在石頭上，等了起來。

　　時不時有人望過來一眼，大抵是覺得有些新奇，但並沒有人過來詢問。

　　程安並不著急。

　　恆溫服價值不菲，如果是像他遇到過的那個商隊裡的人一樣的，肯定不會舍得購買。

　　十幾分鍾後，一個好幾輛車進城的商隊裡，終於走過來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他穿得較為體面，和大部分衣著破舊樸素的旅人有著明顯的區別。

　　站在程安面前猶豫了一會兒後，中年男人又回頭望了望坐駕駛室裡朝他揮手的年輕女性，才眉毛一挑地開口問道:“嘿，夥計，缺錢用啊?”

　　程安瞥了一眼他車隊裡那個年輕姑娘的臉，和這男人長得有幾分相似，心中有了底。

　　再看了看中年男人眉飛色舞的表情。

　　嘿，想砍價?

　　門都沒有。

　　“貨真價實的恆溫服，若非我出門急沒帶錢，這東西，你就是求著也買不到。”

　　程安清了清嗓子，見對方明顯有些不悅了，就話鋒一轉地說道:“不過，你是想讓你的女兒在下次的行商路上可以不用那麽煎熬吧?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了，自己寧可吃點苦，也要讓兒女享點福。”

　　中年男人表情凝固了一瞬，笑著道:“夥計，你這話可算說到我心坎裡去了，算了，我看你這面向，不像是窮苦人家能養出來的，我們也別墨跡了，一口價，十一萬，如何。”

　　市場價是十萬，實際上肯定有溢價，他開口這麽爽快，說明我如果多等等應該能賣到十二萬以上……如果是我自己，我肯定寧願等一等，也要等一個更高價出來……

　　但我現在的人設是，不甘心當個普通人，所以從九龍千裡迢迢趕來聯邦，加入教會，想要成為超凡者的……

　　做戲就要做全套，萬一以後有人想查呢，細節決定成敗……

　　片刻後，程安沒什麽猶豫地說道:“成交。”

　　見他答應的如此爽快，中年男子先是露出肉痛的笑容，接著一咬牙，付清了貨款。

　　他原本是拿出了十一張面值一百銀幣的聯邦鈔票，但在程安要求下，把其中一張百元大鈔，換成了十張十銀幣面值的。

　　這期間，他試穿並仔細檢查了恆溫服，反覆確認了好幾遍。

　　“十一萬，我也算是頗有資產了，這世界的普通人就算辛苦勞動一輩子，也攢不出五萬來。”

　　路邊有不少視線，為之變得有些火熱，不斷在程安這孤身一人的外來者身上掃來掃去。

　　不過，在城門口數名城防軍士兵的眼皮子地下，沒有人膽敢把這個想法付諸現實。

　　排隊回到城門口，還是原來那兩名城防軍士兵負責檢關口。

　　這一次，程安很痛快地拿出了一張十銀幣的鈔票，作為通行費。

　　隨後，他既沒有冷嘲熱諷，也沒有過多停留地，成功進入了這座聞名於大陸的巨城。

　　垂天境。

　　開著車，緩慢通過縱深超過三十米的城牆，一座頗具現代化氣息的雄偉山城，呈現在了眼前。

　　馬路很寬，到處都是他這種泥頭車在上面緩慢行駛，道路上塵土飛揚。

　　沿街兩旁，是五層到十層為主的樓房，頗有歐式風格的建築物。

　　遠處位於城市中央的山上，更是有一座直插雲霄的摩天大廈，以超越這個時代科技感的獨立畫風，將城市內部以它們為中心輻射開去，分割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區域。

　　這正是程安昨夜遠遠就看到過輪廓的建築。

　　“或許垂天境得名，就是因為這座高到誇張的高樓。”

　　程安心中感慨，即便是前世，他也幾乎不曾見過如此巍峨的建築物，其本身高度，肉眼判斷都在千米以上，再加上它本身建造山巔，讓這座建築物在視覺上更具衝擊力。

　　“外面貧窮破舊的城郊，和這城市內的情況，根本不能比啊，這城鄉差距也太大了一些。

　　“那邊是什麽?正在被驅趕的流浪漢嗎?感覺這座城市沒有看起來了這麽繁華。”

　　程安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後在附近的商店裡面，買了一份垂天境的城市地圖。

　　他今天上午的任務，主要是先把戶籍落掉，這是當務之急。

　　其次，則是盡快找一個能夠住宿的地方，最好的選擇是租一間公寓，能夠拎包入住的那種。

　　在那之前，可以選擇先在旅店裡下榻，下午三點鍾就要回歸現，他迫切需要一個獨立的，沒人可以打擾的私密空間。

　　戶籍登記處，也位於城市人口管理中心。

　　程安找到了這座大樓，看到它還沒有開門，就已經在門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旁邊還有人拉起了橫幅，聚集了不少人，程安粗略望去，看著像是討薪不成、在這裡抗議的。

　　“機械之神保佑，希望一切順利吧。”

　　程安默默祈禱了一句。

　　這個世界據說是有真神存在的，因此他盡量讓自己虔誠一些。

　　因為擁有西蒙給他的舉薦擔保，程安沒有受到任何的刁難，就得以辦理合法手續。

　　可即便如此，等辦理完戶籍登記手續，拿到了聯邦公民證件的時候，時間已經下午一點多了。

　　這其中，程安來回於各個複雜的部門之間，不斷地排隊、敲章，排隊、敲章，繁瑣的手續浪費了大量的時間。

　　繁瑣到什麽程度呢?

　　就程安自己跑了一上午的感覺是: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這讓他忍不住感慨，“最多跑一次”委實是屬於最便民的發明，可惜他在那個世界已經死去，再也回不去那個富強民主和諧的社會了。

　　“回歸倒計時:01:04:37！”

　　僅有一個小時就要結束夢境之旅，程安來不及去教會了，也來不及找租房。

　　匆匆吃過了午飯，他在XC區找了一個價格適中的旅店，開了一間房。

　　吩咐前台自己需要休息，不要來打擾後，程安躺在了床上，閉著眼睛，一邊等待時間結束，一邊在腦海裡回顧這一天一夜的經歷。

　　先是穿越成道子，被自己人追殺;

　　還不容易糊弄過去，卻還要把大部分時間，浪費在趕路上面;

　　接著，遇到了個可惡的商隊，僅僅因為求了一口飯吃，就被當作替死鬼，把兩只要命的怨靈人偶丟給他。

　　程安覺得自己這第一次夢境旅行，嗯，雖然倒霉，但還算不錯，親眼見識了這個世界超凡力量的神奇。

　　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死在這裡。

　　活著就是一切。

　　——時間，歸零！

　　霎時間，程安隻覺得一股濃烈的疲憊感侵襲而來，眼皮沉重，根本抵擋不住困意得合上了。

　　“……我的選擇沒錯，回歸之前，一定要讓自己處於安全狀態，否則要是打架打到一半當場睡著，那樂子可就大了…”

　　這是程安昏睡之前，最後的想法。

　　下一秒，一陣強烈的白色光芒，將他照醒。

　　程安揉了揉眼，抬眼看去:

　　明月高懸，山風呼嘯，亭台搖晃。

　　更遠處，江河入海流。

　　“……”

　　他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這不就是在白池山頂?

　　鶴唳崗，望江亭！

　　地上甚至還殘留著他那天挖地尋找坐標留下的大坑！

　　不，甚至還有那滿地血肉模糊！沾滿了血的登山鎬！

　　“怎麽會這樣……難道我哪天根本沒有離開白池山，後面回去之後的記憶，其實都是夢境?

　　“我一直就睡在這山上，沒有離開過?”

　　這一刻，程安如墜冰窖，整個人都麻了。

　　他輕輕在心中呼喚出了坐標。

　　“倒計時:48:00:00！”

　　不對，有變化！

　　首先是坐標上顯示的時間不一樣了，下一次開啟夢境世界的時間，在兩天后。

　　其次，程安審視了一下自己，發現自己穿的衣服也並非那天登山時的衝鋒衣，而是那天傳送前的便裝。

　　而眼前的場景，卻又是獲得坐標那天晚上的情況。

　　“除非……”

　　程安心中萌生了一個想法，他立刻撿起了地上的登山包，然後往山下快速跑去。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但是在速度上，下山還是要比上山快得多。

　　程安只花了一個多小時，就抵達了半山腰，有攔網的地方。

　　不過，並不是他之前上山的入口，略微有所偏差。

　　但這也沒關系，破洞不止一處，程安很快就找到了又一個破洞。

　　“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 從這裡出去後，就可以回到現實……”

　　程安吸了一口氣，一下子鑽了出來。

　　瞬間，就有強烈的失重感，眼前一黑，失去了視覺和其他一切感官感知。

　　這持續時間只有短短一瞬，等視線恢復後，程安發現自己站在了馬路邊上。

　　回頭一看，一座月光下靜謐的山村，進入眼簾。

　　左側，則是讓他感到分外親切的一條小溪。

　　手機還在口袋裡，電量不足百分之十。

　　日期，9月12日，凌晨一點半！

　　“白池村……果然，沒猜錯，我又回來了！”

　　“但回來的位置，是這個好幾年前就已經消失的白池山風景區，是我獲得坐標的時間點！”

　　“難怪，難怪它會被叫做坐標，而不是叫做傳送門之類的其他亂七八糟的名字。

　　“它真正的作用是用來定位我自己！這才是我在現實世界與夢境世界之間的錨點?

　　“我以後每次回歸，都會出現在這裡?這個可能還需要多次驗證。

　　“果然世界上就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這一刻，程安恍然大悟。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表情先是一亮，但馬上又是一僵。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既然穿過了那個防護欄，就回到了現實。

　　這就說明，防護欄的內外，是現實與歷史的交界處。

　　那麽半山腰以下的部分呢?

　　應該就是真的沒有了。

　　“可惡，我的自行車還在那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