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場秋雨一場寒。
朝都城地處偏北,正是微涼的季節。
炎熱的天氣不知何時悄然離去,清爽的風開始由北向南吹來,一場雨如綢緞般細細綿綿,輕佻的漫過巨大的城牆,覆蓋了整個雄城,似萬千針入了水,蕩起圈圈漣漪,連同城外那些廣迎天下的商道都被衝刷得沒了往日的煙塵。
雄城南側有一條道路,極為寬闊,甚至沒有什麽陡坡,道路之間巧妙的隱藏著數條水渠,在秋雨淋漓之下也沒有任何的積窪,少量的濕潤也只是殘留不久,便被秋風帶走,隻留下一地的乾爽......
此時高聳的城牆之上,守城將士如石凋般佇立,雨水順著頭盔淌入領子之中,冰涼徹骨,卻沒有絲毫的動容,一個個筆直的望向南方,似是在等待著什麽。
終於,在那細絲般的雨幕之下,有一片黑壓壓的影子出現在了視線的邊緣。
軍隊......
一支整編的大秦帝**隊!
幾個月前便自鬼域疆場而來,踏過大秦兩萬裡山河,終於在祭天大典前趕至朝都。
隊伍行進的極慢,似是怕快了便會驚擾到不遠處的盛世繁華一般,但天上的雨水卻被金戈鐵馬嚇到了......騎兵和馬匹的身上裹著黑色的重甲,每一次踏足都似是帶著一陣轟鳴,沉重,緩慢,如雷壓般震的周遭雨水瑟瑟顫抖,有些雨滴被風吹到步兵的盔甲之上,直接被撞的散開,隨風逝去。
守城軍統領周世昌望著那漸漸迫近的黑色長龍,心中不由想著:
“連兵家都來了,這次的朝都祭天大典,怕不是幾十年來最盛大的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這支軍隊終於來到了城牆前。
一匹軍馬從隊伍中出來,上面坐著一個人,看起來不到40歲,長相頗為英俊,但是皮膚乾裂泛紅,鬼域終年嚴寒,鎮守的將士大多如此;身上穿著普通的甲胃,也沒拿兵器,只是背上披著的鮮紅色大氅彰顯著他不凡的身份。
這人緩緩來到周世昌面前,遞上了一封信件。
“鎮南白家軍七十三騎營校尉,趙涸。”
“朝都城防守備軍統領,周世昌。”
守備軍雖然沒有經歷過戰爭,但是也經受過大秦軍部最嚴苛的訓練,不至於在血腥氣面前顯露出怯色,兩人互報姓名身份後,周統領打開了信件.....是入城的通文;確定了上面的軍部印記是真的,便讓開身子。
視線再次遠眺眼前的鋼鐵長龍
“嗯?”
周世昌突然的愣了一下,因為他在那隊伍之中,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東西。
被十幾匹戰馬牽拉著,上面覆蓋著一層漆黑的布,遠遠望去,就如小山一樣。
“將軍......不知......那是什麽?”
身為守備軍,自然要知曉入城的東西,這是職責。
年輕將軍笑了笑,輕描澹寫的吐出一個字:
“鬼。”
......
簡單的一個字,讓周世昌的身子下意識的繃緊了一瞬,連忙又讓出幾步。
於是,浩蕩的秦軍隊伍便伴隨著整齊劃一的轟鳴,緩緩步入了城門。隨著那巨大黑布的靠近,一股子混雜著鮮血和殺戮的威壓漸漸漫過了雨幕,撲面而來。守城軍人都不自覺的站直了脊梁,握緊了手中的長槍,幾乎連馬匹偶爾發出的響鼻聲,都那樣的駭人。
常年在大秦的都城鎮守城防,眼睛看到的都是大秦最繁華,最恢弘的場景,所以‘鬼’這種東西,對於城防軍來說就和所有的大秦百姓一樣,一輩子都看不到一次!
周世昌也一樣,未曾見過,所以恐懼,他不知道為什麽一隻鬼會隨著軍隊進入朝都,但是身為守備軍統領,他也多多少少能揣測到其中的意思。
“這是要武演啊......”
大秦帝國已經昌盛了千百年,無數歲月的繁華之下,雖南北皆有戰亂,但是帝國腹地卻一直歌舞升平。
雖然儒家一直在民間普及《大秦繁榮的基石是軍事》這種理論,甚至開發出了【報紙】這種東西,時隔幾個月便會免費送入每家每戶,花費大量的篇幅去描繪北疆與鬼域的戰事。
但是這一切,終究只是文字而已,一代又一代的安逸生活早已經讓大秦的子民忘記了戰爭的殘酷。
所以,在今年祭天大典,萬民聚集之時,大秦帝國似乎是終於想要告訴世間的人們,這太平盛世因何而來,而盛世之下,又有多少鮮血在流淌。
......
大地的震顫足足響徹了一個時辰,那漆黑色的軍隊才終於消失在了守城軍的視線中,想必在軍部的接應下,這些南歸的將士會毫不避諱的出現在朝都城的街道上,也不知道要嚇哭多少個孩子。
城防守備軍們似乎終於松了口氣,手中長槍微垂,發出幾聲叮叮當當的輕響。
“哎頭,你說這幫兵老爺為啥拖一隻鬼進城?”有人心有余季的問道。
周世昌望著軍隊遠去的方向:“那還用問,南邊戰場上打生打死的,總要讓咱們這群吃白飯的知道知道,鬼到底是什麽樣子。”
“可讓老百姓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周世昌無比嫌棄的看了一下手底下的大頭兵,對著屁股就踹了一腳:“你不動腦子的麽,大秦兵部每五年征一次兵,這不眼瞅就要到時候了麽。”
“哦......”那守城小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突然一驚,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哎?!既然鬼都運來了,頭你說,那隊伍裡會不會有修行者?”
城防軍統領也是一怔,沒說話,轉頭再次望向城內......
雨勢越來越大,讓一切都朦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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