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之上,幾位傷員正在閑談,只有賈維爾,沒有參與其中,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手指不斷起落,富有節奏地敲在自己那本棕皮書的書脊之上,瞬間,在手指落點之處,一個個金色的古怪文字在書脊上依次出現,然後又慢慢變淡,最終消失無蹤。
賈維爾哼起一首流行在酒館裡冒險者之中的歌曲,書脊那一側正對著他自己的衣服,所以,剛才那一幕,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當歌曲的第一段唱完,賈維爾的目光,穿過漸漸散開的迷霧,投向了如今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多爾鎮方向。有那麽一瞬間,身邊之人,聽到了一聲微不可察的歎息聲……
此刻,多爾鎮方向,雷蒙與奧蘭多主動站到了眾人的最前方,默默注視著不斷靠近的虛影。
“看裝束並不像是殺手,更像是平民。”奧蘭多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以前你遇見過類似的情況嗎?”雷蒙問。
“沒有,從未曾遇到過。”奧蘭多朝著身後的副手默默打了個手勢——保持警戒,隨時準備戰鬥。
溫斯頓起初有些害怕,他往貝格曼的身旁又靠了靠,直到他在遠處不斷靠近的虛影人群中看到了一個面孔,隨後,他忽然間衝了過去。
等雷蒙與奧蘭多察覺到的瞬間,想要攔住已經有些晚了,不知道溫斯頓從哪裡忽然間爆發出來的力量,跑的速度飛快,此刻,他已經來到了那些人類虛影之處。
卡萊布挽著喬西的手,分開眾人,來到溫斯頓的面前。
“叔叔,嬸嬸,你們這是?”溫斯頓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
最先回應的是喬西:“我很抱歉,溫斯頓。前段時間,我遇見了一個戴著面具的高個子男人,他告訴我,只要我拿出足夠多的錢或者值錢的東西交給他,他就能滿足我一個願望。我並不知道這其實只是個圈套而已……”
“我一時拿不出那麽多的錢,所以,想來想去,我想到了你們家族的荊棘墜飾。”
喬西的聲音一時間變得哽咽,察覺到她難以繼續說下去的瞬間,卡萊布接過了話頭,相比喬西,他的嗓音裡透著一絲釋懷:“之後發生的事情,我覺得你在任何恐怖故事裡,恐怕都能找到類似的情節。在一個漆黑的夜晚,鎮子上的人從睡夢中被驚醒,而等待所有人的,是一場無情的屠殺。”
“沒有任何一個人幸免,真是淒慘,不過,好在一位冒險者,在最後的關頭,為我們保留了一份希望。”
“接下來,我們成為了被邪惡者利用的薪柴,只是,我們還不算太倒霉,因為在最後的關頭,我們終於迎來了拯救者。我相信你的朋友,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你了。”
“溫斯頓,如果可以,我其實還非常想與你一起再去釣一次魚,哪怕只有一次。只不過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我並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多爾鎮上發生的淒慘一幕,獲得了某位神明的憐憫,才有了如今這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機會,一個與你再次見面的機會。”
溫斯頓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只不過不斷微微顫抖的雙肩,還是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痛苦。而卡萊布的話,還在繼續。
“溫斯頓,以後的日子裡,要像個成年人一樣勇敢,叔叔與嬸嬸會在天上一直注視著你。我不希望你為了成為家族的首領而處處違背自己的內心,我只希望,你能做自己。家族可以沒有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但是,溫斯頓你必須快樂的活著。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了。
” 淚水在眼眶不斷打轉的溫斯頓,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只能咬緊牙床,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向著自己的叔叔狠狠點頭。
“卡萊布,你得給大家留點時間。”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向前跨出一步,目光直視著不遠處的雷蒙。
“年輕人,我想你對我們應該並不陌生。”
雷蒙略一分辨,他就發現,這個嗓音正是自己在漆黑幻境之中聽過的那個老人的聲音。
雷蒙立刻踏步向前,來到老人的對面:“那個戴面具的男人已經被徹底殺死,然而,我跟溫斯頓終究是來晚了一步。我很抱歉……”
雷蒙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他們能在更早的時間到達多爾鎮,就有可能在那一場血腥的屠殺開始之前阻止這一切,只是,很可惜,歷史並沒有如果。
“不用自責,你為我們爭取到了最後的救贖機會。我代表多爾鎮的每一個人,深深的感謝你。你有一顆勇敢而善良的心,這才是最為難得的。 也許有一天,你的名字將被吟遊詩人所傳唱,整個王國裡都會知曉你英勇的事跡。你在未來會有更多精彩的冒險,只是我們這些多爾鎮的人,沒機會去親眼見證了。”
“雖然如此,不過,我還是要再次向你說一聲:謝謝。告別總是讓人傷感,不過,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感謝你為多爾鎮做出的一切。”
在老者的帶領之下,所有的虛影整齊地向雷蒙鄭重行禮,然後,轉身沿著街道一點點遠去。虛影的輪廓隨著前進的腳步,一點點變得模糊,直到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失得不見任何蹤影。
在最後的一刻,空氣中傳來了一聲道歉:“溫斯頓,對不起……”這便是喬西留給溫斯頓的話語,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溫斯頓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任由滾燙的淚水在眼眶打轉。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奧蘭多走了過來,他伸手拍拍雷蒙與溫斯頓的肩頭:“我們也該走了。”
溫斯頓慢慢睜開自己的眼睛,向著奧蘭多苦澀的一笑:“對不起,我失態了。”
奧蘭多瘋狂地擺手:“不不不,我想我剛才只是見到了一場讓人想哭的離別場景,僅此而已。”
似乎是為了調節氣氛,奧蘭多一邊走,一邊轉頭對雷蒙說:“我以後要是不做冒險家了,就去開一間酒館。我相信我肚子裡的精彩故事,會為我招來越來越多的客人”
“如果你講到的故事裡恰好有我的話,能不能為我多吹兩句?”雷蒙問道。
奧蘭多先是一愣,旋即大笑:“這當然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