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斯頓面色慘然,無奈地歎氣:“這事要從頭開始說起,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喝了幾杯,就睡覺了。誰知道,半夜間,宅邸裡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溫斯頓沒有用任何過度誇張的語氣,而是盡量用一種平和的口吻敘述著曾經那一晚的一幕。
然而,這樣的敘述如此詳盡,以至於讓桑德羅聽完感覺渾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戰。
“我的天啊,您能逃出來還真是走運,寒冬騎士完全就是怪物一樣的存在,難道不是嗎?”
“可事情還沒有就此結束,在逃亡的過程之中,我找到一家旅館落腳,而等我第二天醒來……”
溫斯頓後面的遭遇,讓桑德羅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話來安慰眼前這位接連遭遇不幸的貴族老爺。
“您現在打算怎麽辦?要去哪裡呢?”桑德羅問。
“我現在身上一點錢都沒有,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卡萊布叔叔那裡了。”溫斯頓回答。
桑德羅點點頭:“那真是太好了,看來您還沒被命運徹底拋棄,不瞞您說,我現在是卡萊布爵士手下的一名仆從。這次奉命出來采買一些貨品,在返程的路上,沒想到碰見了您,真是奇妙!”
溫斯頓張口欲言,可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眼前這個叫桑德羅的年輕男子,幾年前,曾經是他手下的一名園丁。有一次他去卡萊布叔叔家裡做客,順道把自己種的幾盆花送給叔叔當禮物。可是,在將花盆從馬車上卸下來的時候,桑德羅一時不小心,打碎了幾盆花。這讓溫斯頓大發雷霆,一怒之下就徹底解除了與桑德羅的雇傭關系,取消了對方的仆從身份。
在那個時候的溫斯頓看來,所謂仆從就跟狗一樣,供人呼來喝去,隨意驅使,完全工具一樣的存在。作為主人,不需要考慮工具的內心感受,更用不著尊重對方。
如果桑德羅心裡記恨著溫斯頓,那麽,今天他完全可以在路過的時候,當做沒有看見溫斯頓,又或者找個路邊石頭木頭之類的,對著溫斯頓的胸口來一記貫穿。然而,桑德羅並沒有那麽做。這讓溫斯頓對於自己曾經所做的一切感到十分自責。
人性之中的善良這種品質已經在他以前的那種奢靡生活之中被蒙蔽了起來,而桑德羅如今的行為,像一道光一樣,正試圖重新喚醒溫斯頓那份遺忘太久的善良,這讓溫斯頓內心為之動容。
溫斯頓苦苦思索著自己以往的那些所作所為,他發現,或許以前的自己個性夠冷血,的確活得像個貴族,不過,也僅僅是像個貴族而已,根本不像人。
等溫斯頓徹底暖和過來,桑德羅就帶著溫斯頓一起上路了。風雪漫天的冬日裡,一個冷清的守林人小屋,明顯不是一個敘舊的好地方。
馬車不斷在桑德羅的驅使之下沿著大道一路前行。距離溫斯頓與卡萊布叔叔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很久。對於卡萊布叔叔的近況,溫斯頓一點都不了解,於是,他開口問:“卡萊布叔叔近來如何?”
“卡萊布爵士跟以前差不多,大多數時間,都賦閑在家,偶爾去自己的莊園裡看一看。”桑德羅回答道。
“卡萊布叔叔那間雜貨鋪子,如今還在嗎?”溫斯頓又問。
“您問那間雜貨鋪子,如今它被交給卡萊布爵士的夫人喬西打理。”
聽到喬西這個名字,溫斯頓就陷入了沉默。在他的印象裡,這位嬸嬸並非什麽省油的燈。為人刻薄,難以相處。實際上,雷吉納家族作為一個大家族,
人丁興旺,溫斯頓本人與其他家族成員之間經常有走動,唯獨很少拜訪卡萊布叔叔。因為他實在是不想面對自己那位動不動就喜歡刁難人的嬸嬸。 溫斯頓這次從桑頓地區逃跑出來,之所以將卡萊布叔叔家定為自己的目的地,單純只是因為距離近。對於溫斯頓來說,他對於桑頓地區還是有一定感情的。畢竟他很多的朋友,都生活在桑頓地區,驟然跑到別的地方去,他會因為原本的平靜生活被打破而感到一時無所適從。
投宿在卡萊布叔叔家裡躲一躲,等春天來了,寒冬騎士一消失,就回自己的宅邸去,這才是溫斯頓的計劃。
正在溫斯頓胡思亂想之際,車廂的門被打開了,而馬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下來了。
桑德羅一躍跳下馬車,向溫斯頓躬身行禮:“溫斯頓老爺,我們到了。卡萊布爵士對於您的造訪一定會很高興。”
“看樣子我們還能趕上晚餐。”溫斯頓離開馬車,雙腳落到地面上之後,看著眼前的卡萊布叔叔的房子,隨後抬頭看看天,然後舒展了一下身體。
卡萊布叔叔所住的這座小鎮名字叫多爾,面積與人口都比溫斯頓宅邸所在的那個小鎮要大得多。舉目望去,四周都是一排排用石料砌成的房子,此時正是黃昏時分,不少房子的煙囪裡,已經能看到嫋嫋炊煙了。
嘈雜的人聲與來來往往的馬車, 讓人能感受到這座小鎮的活力與生機。看到此情此景,讓溫斯頓心生羨慕,桑頓地區可是一到晚上,為了躲避寒冬騎士,就要家家關門閉戶,不敢外出的,真的跟這裡不能相提並論。
桑德羅從馬車後面卸下一個粗布口袋,讓肩上一搭,隨後將右手食指與大拇指放在嘴裡,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沒過多久,就有幾名仆從跑出來,將馬車趕到後院去了。
桑德羅微微躬身:“溫斯頓老爺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通報卡萊布爵士。”
片刻之後,房子的大門被打開,身材有些發福的卡萊布緊走幾步,用力給了溫斯頓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的侄子,你怎麽來了?”卡萊布問。
“卡萊布叔叔你好,因為一些意外事件,我想我不得不叨擾您一些時日了。”溫斯頓回答。
“不管什麽原因,歡迎你的到來。”
卡萊布引著溫斯頓徑直來到自己的會客廳,倒了一杯葡萄酒遞給溫斯頓。
叔侄兩人落座之後,卡萊布伸手撓撓自己的後腦杓:“說實話,我都忘了你上次來看我,是哪年哪月了,哈哈,對了,你剛才說到意外事件,究竟發生了什麽,能告訴我嗎?”
溫斯頓頷首:“卡萊布叔叔,是這樣的,數日前的一天晚上,我正在熟睡之中,結果……”
等溫斯頓說完,卡萊布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聽你這麽一說,寒冬騎士還真的是讓人害怕。”
溫斯頓隨後又跟卡萊布閑談了幾句,得知喬西嬸嬸外出探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