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風滿是塵沙。
王越一路走來隻覺得有熟悉之感,過去那麽多年,這裡也沒變多大的模樣。
大地之上高山縱橫,高山之上黃土飛掠,黃土之上,車馬一字長蛇頂風前行。
王鏊每次捋捋自己的胡子,都能捏出幾顆沙了。
不過,這種野外風沙大的情況,到甘肅鎮的城裡會稍微好些。
當然了,這裡人的精神面貌是不如京城的,
許多士卒衣甲不全,要麽隻穿上邊兒,要麽隻穿下邊兒,看著是兵也是民,這些人嘴唇乾燥,皮膚粗糙,即便是女子,也與王鏊老家那種江南婉約完全不同。
在一座還算宏偉的府第面前停下,
他們這一行人就算是到地方了。
王越也看到了只在信上見識過的總兵,朱明志。
“傳我的令,命甘肅、寧夏、延綏三鎮的總兵、副總兵都來此處見我。不要忘記巡撫大人,叫他一並過來。”
朱明志本來是準備了‘好東西’的,但王越一進門隻談公事,讓他頗為無奈。
其實王越也是有覺悟的,
一來他畢竟七十二了,還有啥沒享受過,何至於這個時候來這一套。
二來與他同行的王鏊那是真君子,深受東宮太子的信賴,王越也是心中有傲氣的人,我是戰功赫赫,你王鏊憑的什麽?
所以王鏊的一些作風,他也不甘於後。
當然,這些話,王鏊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太子給他要了欽差的名頭,讓他來這西北之地,有一個要點就是甭管王越仗怎麽打,所以說那邊下什麽令和他沒有關系。
他還是想就甘肅鎮本身的問題下功夫。
入府後不久,當天晚間就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是一個看起來像普通士卒模樣的人。
“下官袁野,拜見欽差大人。”
王鏊打量了一下他,發現此人身材矮小,肩膀也不寬,單眼皮,眼角還有塊小小的疤痕,不知是什麽武器留下的。
“你是?”
“下官是錦衣衛百戶官,京裡的信,命小人等到王鏊王大人後,即將錦衣衛在甘肅鎮調查的一應結果交予王大人。”
王鏊一想,殿下果然安排得當。
當日在東宮,太子已經說了他已讓錦衣衛在調查這裡的情況,只不過路途實在遙遠,那時候在京裡是來不及知道的。
“好。你和本官說說,這甘肅鎮是個什麽狀況。”
“是。”
屋裡燭火下,袁野跪著,一點一點不慌不忙的說:“甘肅鎮總兵名為朱明志,此人乃江西人士,粗通文墨,但不是什麽讀書種子。他的父親去世後,他襲職指揮同知,憲宗年間朝廷在北邊兒打過幾次大捷,朱明志累功晉升至今日的甘肅總兵。此處還有一鎮守太監,宮裡的人。貪墨很甚……”
“你說張坋貪墨?”
“不,朱明志和張坋兩人都是。照理來說,張坋是監督朱明志的人。可朱明志有心圍獵,手段高超,張坋心志不堅,貪圖享受,多年下來兩人已成一丘之貉。大人……應該也會很快遇到的。”
王鏊一愣,不禁笑了起來。
對這些東西他是相當不屑的。
“他們能有什麽手段?”
袁野說道:“這種事無非也就是投其所好。愛財的獻財,愛色的獻色。”
說到後面這個,王鏊想著他得注意一下王守仁,那小子畢竟年輕,不知道社會的險惡,可不要一出來就沾上這些東西,
到時候他墮落了不要緊,殿下一番苦心可就白費了。
“他們做的事,能有證據嗎?”
袁野不動聲色,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也不看王鏊,“大人,這裡是邊關重鎮。朱明志手裡是有兵的。有些事還是等一等王將軍那邊……一並行動。至於拿人,有錦衣衛在,證據可以慢慢找。但有一人大人要盡快去救。”
“誰?”
袁野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呈上去。
“梅可甲。一名陝西商人。”袁野繼續說明了原因,“梅可甲原本是張坋的人,他做的是關內關外的貨物貿易,沒有關系自然走不通。可前段時間忽然給張坋抓了起來,定了罪說是梅可甲與韃靼人的貿易中有違禁之物。但這梅可甲也不是簡單人物,他竟然沒有死。下官耗費了功夫,多番打聽才知道,這個商人妙算在前,早就料定張坋要對他動手,所以把家財提前轉移了出去。”
王鏊眉頭已經開始皺起來了,
這裡的爭鬥和宮裡似乎是兩種,
這裡是刀光劍影,一不小心就要出人命的啊!
“他現在何處?”
“被張坋關起來了,下官估計一頓嚴刑拷打是少不了的。不過梅可甲只要不開口,他應該就還活著。張坋還指望他的家財補虧空呢。但一個商人……究竟能不能受住下官也不確定……況且大人來到這裡的今天,已經是他進去的第三天了。”
王鏊一想,
這樣看來袁野說的沒錯,這個商人的確是關鍵。
他本是張坋的人,對張坋和朱明志所做的一些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可以說是個好得不能再好得切入點。
“第三天了……他人關在哪裡?”
袁野到這裡不說話了。
王鏊是聰明人,自顧自的也講出了答案,“看來是不知道……”
“張坋也不是不知輕重之人,京師裡派來了王總製和您兩位上差,這個關口他又關押了梅可甲,自然是隱秘之極。”
這樣的話,
王鏊雖是欽差的身份,也沒什麽好辦法。
你去讓他放人,人家可以和你裝傻,說人不在我這裡,就算以欽差的身份強問他人在哪兒,那也不過是書生之問。
梅可甲自己長著腿,誰知道他去哪裡?
你說我把他抓起來了,那是讓人瞎說,有證據麽?
這麽一想,王鏊就覺得棘手起來,可這個事他是無論如何也要解決的,否則,京師裡對他期望那麽高的皇太子那邊,他要怎麽交差?
官場鬥爭啊,
沒想到他人才剛剛到,事情剛剛了解各大概,就忽然之間這麽急了,若是沒什麽好法子,他這第一個晚上的覺都睡不好。
“其他的還有嗎?”
“回欽差大人,沒有了。”
“好。那你先回去吧。”臨走前,王鏊想起來,“之後,我要怎麽聯系你?”
“大人若有事找下官,只需吩咐人去街上的楊記買上一份羊肉湯就好了。”
“好。”
王鏊送走了袁野,不過還沒等他坐下來仔細看完袁野給的條陳,就又聽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王守仁在屋外,衝他拱手笑了笑。
“王大人,晚輩叨擾了。”
“無妨。伯安有什麽事嗎?”王鏊側身,好讓他進來。
王守仁也不繞彎子,反正一路上他們之間相互了解的也夠多了,王鏊那是正人君子,符合王守仁心中一個‘好人’的標準,
所以他撓了撓腦袋說:“要說有什麽事……就是下官有辦法找到那個…梅可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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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上架時間是我瞎講的。
然後去和責編說了一下,明天中午12點後上架。說了會有爆發就會有的,這不是瞎講。
真的。騙人是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