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年歲不大,幾乎也沒什麽正事。
那麽李旻突然求見所為何事?
那一幕,負責記注太子言行的張天瑞和楊廷和都看在眼裡。
那日兩人的選擇不同,今天來的人就是左諭德而不是右諭德。
“介夫,一會兒諭德大人若是問起來……你也要早作思量才是。”張天瑞幫不了太多,但提醒還是可以的。
楊廷和的眉頭皺得老深,雖然看起來依然平心靜氣,但是心中已有波瀾。
說實話,他倒不是意外於這事發生,
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麽,
好像自己的運氣差了不少?
“文祥先生,你覺得殿下會如何做?”
張天瑞理解他的心情,如果要解這個套,似乎這個時候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殿下了。
“殿下的心思難猜。你也知道,你我二人與殿下接觸不多。論對殿下的了解,我們兩人加起來還不如劉公公半分。”
這話不好不壞,只是說了事實,但巧就巧在,劉瑾剛好在這個時候過來,聽也沒聽清,只聽到提到自己,“張中允,剛剛說了咱家什麽?”
劉瑾的聲音讓張、楊二人一下子頭皮發麻!
這些閹人最是記仇,背後議論被撞見,這下壞了!
劉瑾那雙眼果然如毒蛇一般盯著這兩個小官。
楊廷和和他對視了一下,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真是瘸子的屁股——邪門了!
他可是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乾啊!
看那劉瑾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稀裡糊塗的又得罪了人!
其實這些東宮的官員都知道劉瑾是最不能開罪的,
為什麽?
因為他是太子身邊最親近的人,又是個小人,得罪了這種人,你在東宮還能得了好?
張天瑞膽子也不大,那日被太子都嚇了一跳。
今日碰上這樣的事,此時心中也是萬分懊悔。
於是急忙往回補救,“劉公公……誤會了,剛剛我與介夫說的是,劉公公侍奉殿下盡心盡力,如今殿下孝順聰慧,其中也應有一份劉公公的功勞才是。”
楊廷和臉色僵直:你解釋就解釋,幹嘛帶上我啊?!
關鍵張天瑞的這套說辭雖然是往好了說,
但也要考慮人家劉瑾信不信啊!
文臣們動不動還去陛下那邊告狀,說劉瑾帶殿下玩耍過甚。
喔,你們兩個在背後說的就全是誇我的話?
這麽笨得人怎麽可能在政治旋渦中生存?
這下好了,本來啥事沒有。現在就是讓劉瑾相信:他楊廷和在背後和別人議論他。
雖然還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但肯定不是好話。
事實發展也是如此,劉瑾壓根不信張天瑞的鬼話,現在這東宮,連七歲的孩子都很難忽悠,還想忽悠他?
“哼!”劉公公怒甩了衣袖,本來想發作,不過想到剛剛殿下的交代,還是壓了壓火氣,“楊中允?”
楊廷和心中一緊,
張天瑞說那麽多,又不是我說的,你叫我搞什麽?
“殿下召你過去,你快些。不要耽誤了殿下的大事。”
呼……
大喘氣嚇死了。
楊廷和也這才明白,若不是殿下要召見他,估摸著劉瑾也不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遵命。臣這就去拜見殿下。”
話音剛落便抬步離開了。
走了一人,就留下劉瑾和一直拱手執禮的張天瑞,
老太監的性格也不是好說話的,你敢讓他不高興,他就敢要你的命。
“張大人。”老太監聲音拉的老長,而且行了規規矩矩的大禮。
張天瑞本就膽子小,這麽陰陽怪氣的,大冷的天汗都下來了,“劉公公……客氣了。”
“咱家沒想到,張大人還挺會替咱家想,背後都在替我這個奴婢鳴不平呢?”
這話一講,張天瑞就知道自己是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乾脆正色道:“劉公公,我與介夫都乃堂堂正正的君子,言語之中即便提到劉公公,也不會是什麽不能與人言的話!”
這話講得劉瑾更加來火,你們是君子,那就是說我那樣想是小人了?!
不過說到底,他一個太監能對朝廷命官做什麽呢?
無非是玩些陰的,此時此地,他也不能抓人、去官。
張天瑞硬邦邦的他也就無奈了。
於是惡狠狠的‘哼’了一聲,“咱們走著瞧!”
一個張天瑞,一個楊廷和,這兩個中允官在東宮算什麽東西?
看著拂袖而去的劉瑾,
張天瑞也開始後悔焦慮起來,
原地轉悠著,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
這以後在東宮當值,豈不是寸步難行?
這便也罷了,被這種人記恨上,怕不是九死一生。
他今年已經48望49了,
老實說,半輩子了混這麽個小官,還是個清水衙門,他也不想太多,平日裡低調做人,隻想著什麽時候辭官養老。
雖說東宮一旦登基,他們這些人可以扶搖直上。
然而當今聖上不足而立,正是青春年盛,等到那天他張天瑞估計都快老掉牙了。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一時間是手心冒汗,腦袋暈眩。
卻說楊廷和這邊,到了擷芳殿之後,看到自己上司跪著,那麽他也沒什麽二話,只能跪著了。
“人我叫來了。李先生覺得我應該怎麽處置呢?”他質問李旻,“殺了他嗎?”
楊廷和:???
李旻心中一頓,他沒想到太子的語氣竟然這樣生硬。
而且人家聰明,又把話給踢了回來。
“殿下明鑒。楊中允雖然有錯,卻也罪不致死。”
朱厚照追問:“那你說,該怎麽罰,李先生也算我的老師,今日你來教我。不管是去職流放,還是收監關押,本太子都會從善如流。”
太子的話可一點都沒有回護的意味,傳出去,楊廷和也不會被嫉妒。
李旻心中則多了幾分認真,
來的時候並不知曉,太子竟然這麽難纏。
原本他以為,先前的那個問題太子不會細想,回答了一句也沒什麽,也讓楊廷和瞧瞧他的厲害。
沒想到成了殿下處處反問他。
他要是說重了,出了東宮,同僚也會說他心胸狹窄,不能容人。
“殿下息怒,臣知罪!”
朱厚照不禁翻了個白眼,一個庸人而已,跟我玩心眼,玩不過就知道磕頭稱告罪。跟皇上那邊估計也就兩句話:萬歲萬歲萬萬歲、陛下息怒臣知罪。
我解決不了你提出的問題,但我可以解決你。
“哼。這樣的事,鬧到我的跟前,你們兩個臉上有光嗎?”
楊廷和一口氣悶在胸口:殿下,我鬧什麽了?
“李旻。”
“臣在。”此事他的心裡對今天事情的發展方向已經沒底了。
“你是楊廷和的上司,也是我的老師,我還是個七歲的孩子,朝廷法度哪裡知曉?究竟怎麽處置,你若不肯願意教我,那我可真要治你的罪了。”
李旻心中苦,沒想到太子不願意放過他。
心中想了又想,今日演化成這樣,追根究底還是太子不願意處罰楊廷和。
因為如果想,那就不會有這一切。
“臣豈敢。臣鬥膽認為,罰…俸一月。”
朱厚照轉向另一邊,“楊廷和,你服不服?”
老楊給折騰的心氣兒都沒了,“臣,心服口服。”
“那就這樣。你們都下去吧。”
兩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一點點退了出去。
剛到宮外,楊廷和像小乖貓一樣低頭跟在李旻身邊,本來想說幾句好話,結果就看到人瞪了他一眼,還怒甩衣袖,“哼!”
楊廷和:( T﹏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