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擷芳殿裡傳來太子的聲音。
“奴婢在!”
“李廣那邊,由你跟著一同前往。多帶上些人,在宮外尋個隱蔽之所。今晚無論如何本宮都要見到銀子!”
劉瑾自然是個懂事兒的,
“殿下您就瞧好吧。最難的事兒殿下已經做了,若是收個銀子還收不明白,奴婢這腦袋也就不需再按在肩膀上了。何況,有殿下的妙算,李廣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不一定。”太子忽然說了句這樣的話,
李廣是多麽狡猾的人?
也是考慮到這一層才派了劉瑾,不派張永的。
細想一下,現在情況是大臣們躍躍欲試要將李廣除而後快,
他只能到皇太子這邊求得一線生機,只要皇太子在皇帝面前保他,想來事尚可為。
可銀子這種東西…交了出去,誰還能給你保證?
“如果我是他,我會想著法子拖時間。拖到文臣上的奏疏被遺忘,拖到所有人漸漸忘記了毓秀亭走水之事,到那時,再把銀子交出來。”
就不知道,李廣會不會考慮到這一層。
朱厚照抬頭看了一眼劉瑾,很認真的告誡,“事情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要覺得已經成了。”
你以為是絕境,可你不知道對方還會再做出什麽。防止被反殺,也是鬥爭法則中的重要一條。
劉瑾聽完心頭一凜,心道還得是殿下,思慮果然周全。“奴婢知道了,這趟差事奴婢一定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對待。”
“辦砸了……”
“不用殿下多說,辦砸了殿下的大事,奴婢提頭來見!”
……
……
李廣這麽多銀子,顯然是要藏在什麽地方的。
這倒不要緊,要緊的是皇太子最後的那句話,他究竟拿出多少的數?
萬一皇太子覺得少了呢?
朱厚照派了劉瑾和李廣去,他今夜就要見到錢。
張永就不必了,那個老狐狸不是他能搞得定的。
說起來也是……前段時間,劉瑾還想著怎麽巴結李廣,今日,李廣哪怕藏了對劉瑾的不滿也要對他客客氣氣。
深院宮娥,運退反為妓妾;風流妓女,時來配作夫人。
時也,命也。
“劉公公,真是好氣運。”
深夜之中,李廣還不能睡,說是帶著劉瑾、更像是被劉瑾看著去取銀子。
李公公連火把都不讓人點,兩個公公帶了兩隊、幾十人的東廠番子一同摸黑前往。年紀這麽大,也不怕萬一一不小心摔死了,到時候真是兩腿一蹬,與世無爭了。
“李公公,咱家已經說了,咱們的恩怨此時已經不重要。宮裡的人來來去去,誰能少得了那一天?”
好吧,還是這句話。
李廣其實心中還有求於劉瑾,所以話也不說的太過。
“只是一點,劉公公是怎麽取得殿下的諒解的?”
冬夜的寒風刺骨逼人,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劉瑾心中自然清楚,
這一次,殿下治了他,抬了文官,誘了李廣,
這其中步步為營,在王鏊第一次來告狀之時大約就已經想好了。
碰上這種主子,他是小心的很。
有些話不該說的就不說,
一個失了勢的太監跟他廢話這麽多幹什麽?他又不指望李廣能為他拜佛祈福。
而且得罪了,那就是得罪了,從來也沒有多得罪一點和少得罪一點的區別。
“李公公還是多多考慮我最初問你的問題吧。”劉瑾雙手插在袖口,“都這時候了,給殿下多少數,您老心裡總該定一下吧?”
李廣吃不準的就是這個。
因為他不知道殿下是怎麽知道他貪墨的,那些事多麽隱秘?但太子說的如此篤定。
萬一太子掌握了一個數,他給的比例又很小,這就是副作用,那還不如不給。
“劉公公……”李廣這時候對劉瑾的口頭也軟了下來,剛剛所說的他有求於劉瑾,正是在此,“咱家這心裡還真沒個底……不知殿下可有透露半句?”
劉瑾皺眉細想,
東宮的底細他還是清楚的,派了什麽人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查出這種事?較大可能,殿下應當不知道李廣具體的貪墨數額,所以才一直沒說。
因為說了,就很容易暴露。比如他貪了三百萬,你說給我交五十萬出來,那李廣就知道,你太子根本就是虛張聲勢。
劉瑾覺得,這也是太子高明的地方,
此外,今兒這活兒派到了他的頭上,若是拿的銀子少,太子不滿意,他也脫不了乾系,想及此處,他心中亦有了計較。
“李公公,事情到今兒這個地步,殿下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命和錢,您只能要一樣。”劉瑾講話也有一分韻調,裝腔作勢的,叫人摸不準,“趕明兒,你叫太子殿下再知道你這有大筆的銀子,你怎麽說?說沒全交,那就是糊弄太子,說又貪了,那就是知錯不改。為什麽要為幾兩銀子陷入那裡外不是人的境地呢?”
李廣心中犯著嘀咕,“好,劉公公話咱家明白了。眼看弘治十一年就要到了,我這老邁之身熬不熬得到今年的春節還很難說,老話講,死也要死的明白,不能當個糊塗鬼。劉公公,你就明告訴我,究竟是哪裡出了錯,叫殿下給逮住了。”
劉瑾心裡一咯噔,這老家夥在殿下面前哭得死去活來,演得和真得似的。真要他掏錢的時候,還是在動心思想摸清殿下的虛實。
見了棺材還不掉淚的老狐狸。
碰上這種人,他是一點兒口風都不能露。
於是態度一變,冷冷的回道:“您不是會溝通神靈嗎?這麽想知道畫個符叫天上的哪路神仙告訴你不就得了。”
“你!”李廣指了指他,氣都喘不勻了。
“這時候您還要指我?天下的聰明人不是只有你一個,別再玩心思了,今兒你我的話我都要如實稟明殿下,殿下是何等的心思,你如今也領教了,還想和殿下繼續玩啊?要知道就這麽問一句,可要多出不少銀子呢。”
李廣心中又是想罵娘。
劉瑾還是劉瑾,滴水不漏,要是上次那個姓張的,他也能有點辦法。所以說前段時間劉瑾被罰、張永受寵真是古怪的很。
“哼!”老狐狸無奈, 悶著頭往前直進。
劉瑾呢?他做事也有一套,銀子是絕不能往宮裡運的,在外間,他也得給殿下找個隱秘之所。
而眼神再落在李廣身上的時候,則有一絲陰冷,
這家夥,活不了太久了。
真到了李廣的家,哪怕是東宮出身的劉瑾也被震驚了,這白花花的銀子堆得如小山一樣藏在地窖裡。
“這……這是多少?”
“六十萬兩白銀。全在這裡了。”
劉瑾一聽這數字很不滿意,“當咱家好騙?都說你李公公身家千萬!”
“身家千萬?傳言而已,況且也叫我花出去不少。不過……”李廣面色似有隱情,但卻很自然的說:“咱家在京城之外,還有大概三百萬兩銀子,說起來當時也是怕出事,就給偷運出去了。”
他說的很真。
但劉瑾則眯了眯眼睛,果然不出殿下所料。
這也讓他瞬間就開始拉下了臉。
“李公公,你可知道咱家來的時候殿下給咱家下的什麽令?殿下說要是今晚見不到銀子,咱家就不用回去了。你現在和咱家說,銀子不是被花了,就是沒在京城。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不不不,請劉公公稍安勿躁……”
“我稍尼瑪的蛋!你當咱家是傻子?!會信你那狗屁謊言!一句話,銀子在哪兒!再耍花樣,咱家掉頭就走,回去如實向殿下稟告,到明日就看你怎麽死!”
=====
求月票、推薦票,如果實在沒有,說點實話,誇我寫得好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