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顧左從浙江追繳了一百六十多萬兩白銀,這還不算那些等待被賣的商鋪,京師皇城的西南角成天敲敲打打,三教九流進進出出,弄得官怨沸騰。
皇帝訓斥了一些禦史之後,遞進來的奏疏還是不停。
朱厚照接連批閱了三份彈劾顧左的,繼續看下去時其實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哪裡不對勁……
他放下朱筆,揉了揉腦袋。
「陛下,要不歇息一下,一會兒再批吧?」
朱厚照也不強撐,他明顯覺得有問題,只是一時間想不到,而且直覺告訴他是個不小的問題,心裡一急,更加焦躁。
「陪朕,出去散散心。」
「奴婢這便安排。要不要……再玩蹴鞠?」
按照一般的習慣,皇帝在情緒不大好的時候會選擇釋放一下,所以劉瑾有此一問。
不過朱厚照擺了擺手,「朕覺得有些使不上力氣,就走走吧。叫懷古他們過來,練些摔跤給朕瞧瞧。」
「好嘞。奴婢這就去辦。」
朱厚照擺擺手,他便屁顛兒去了。
要說這紫禁城的天兒也真是悶人,的的確確也沒什麽好玩兒的,就連后宮都空曠一片。
就是張太后倒會玩,在后宮每日召集些宮女玩小牌,換著花樣,不亦樂乎。
朱厚照摸著漢白玉的欄杆,望著接連起伏、紅黃相間的紫禁城,他想……換個心情,反正一件事沒想明白,就算了,暫時放下,等腦子不那麽堵了再想。
「……衛仲海去了甘肅?」
梅懷古站在皇帝的側邊,聽到低聲的這句詢問。他點了點頭,「已經出發十幾天了。」
擂台上,兩個脫了上衣的精壯漢子相互摔打,這是在皇帝面前,輸贏還是比較重要的,所以都使出渾身力氣。
皇帝朝劉瑾招了招手,「聽周尚文說,這次俘虜了一個特別勇武的蒙古人,傳個旨,把人帶過來,和朕的這些勇士們比比。」
眾人一聽,皇帝這是起了玩性啊。
梅懷古丹田發力,大喊道:「陛下叫了蒙古人,若是輸了,這不僅是丟自己的臉,也是丟大明的臉,可都給我仔細些!」
朱厚照無奈,「只是摔跤,不要緊張。」
梅懷古正色道:「咱們是要給陛下掙臉面的人,這點志氣要有。」
「那好吧,今日朕乾脆就多待一會兒,好好瞧瞧。」朱厚照看梅懷古紅光滿面,便想到先前梅府的事,「懷古,懷遠伯有沒有再去強行娶親?」
說起這件事,梅懷古心中還一直有跟刺,他怕皇帝提,又期待著皇帝提……
「陛下,此事……臣正要解釋……」
「不必解釋。」朱厚照是為放松心情,他不想聽一些廢話,哪怕是扇情的也不要,太加重心理負擔了,「那件事來龍去脈朕都知道。不過後面太忙,也忘了去問,沒出什麽事吧?」
萬一懷遠伯是個渾人,那還真是壞事了。….
好在梅懷古搖了搖頭,「有陛下聖旨,現在一切都安寧了。不過……」
「不過什麽?」
「微臣不敢說。」梅懷古跪了下來。
「梅府和懷遠伯的事,就是你不敢說才惹出來的。差點兒還連累了劉瑾。懷古,你沒事兒去和尤址聊聊,那個家夥膽子也不是很大,但該說什麽話,他會敢說。朕是皇帝,只要你揣著一顆忠心,替朕辦事,為朕考慮,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是,微臣湖塗,在心裡也憋了這麽長久的時間。實在是微臣的兩個妹妹,身份低賤,實在不敢叨擾了陛下。」
朱厚照心中倒升起一絲玩味,「這梅可甲到
底生了兩個怎樣傾國傾城的女兒,怎麽?這次又是朝廷哪個勳貴看上她們了?」
「舍妹蒲柳之姿,哪裡敢稱傾國傾城。只不過懷遠伯之事……京中傳聞甚廣,且陛下將他禁欲府中,這……實在是……實在是……,就是很易成為市井小民談資。」
朱厚照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你的意思是想說這個法子,粗俗又缺德,還有戲劇性,一般的百姓很喜歡拿來說道說道是吧?」
「微臣不敢這樣評價,不過京中百姓確實所談甚多,而且懷遠伯是朝廷勳貴,能攔住他的除了皇上又能有誰?這樣的話,人人也都知道是陛下保護了舍妹。壞就壞在,陛下與舍妹年紀相彷,因而就有謠言傳出……陛下,微臣死罪!」
後面有些話梅懷古不敢講了。但也猜得到,就是說皇帝看上了他兩個妹妹。
朱厚照張了張嘴巴,他有些震驚,「……誰在,傳這個謠言?」
梅懷古怔怔的講,「京中百姓都有在說,微臣的幾個朋友也在跟微臣說起。」
「哎。那你的妹妹倒難嫁人了。尋常人家,哪個願意來趟這混水?這種一不小心就掉腦袋的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過此事說來倒是奇怪,朕沒有去過梅府,明明白白的沒有見過你妹妹。這謠言從何處傳起?」
「謠言本就是胡謅而來,要說從何處所起,卻是找不到了。」
不,
朱厚照又有那種奇怪的感覺了。
「懷遠伯是朝廷勳貴,梅府在京中也地位超然,與普通百姓相距甚遠,要說他看上你兩位妹妹,知道的人就更加少了,既然不知道,朕下了旨意令懷遠伯在府中禁欲,尋常人怎麽就會聯想到是與梅府有關聯?他那個人平時就好色,為什麽不想到是保護張府、劉府,而是梅府?」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還是說是他的錯覺呢?
但他總覺得這事兒好玩,百姓們談談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一個好色的人被禁欲,這就是個獨立的故事,反正懷遠伯本來就喜歡小姑娘。
可知道懷遠伯和梅府有牽扯的能有幾人?
梅懷古聽得有些發蒙,這其中難道有什麽事不成?….
「……既然知道懷遠伯與梅府的事,那麽說明傳話之人不是普通人,既然不是普通人,就該知道朕沒有見過你妹妹。有人,想挑事。」
皇帝眼神一凜。
有些事他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南直隸、浙江、福建,近來都有奏疏呈遞,說是顧左在浙江上下其手,大肆貪墨,甚至把查抄的名畫、古玩全都換成一般的再送進宮裡,留下那些好的自己收藏。
如此飽滿的細節令朱厚照都有些恍神,所以他才心情不好。俗話說人心隔肚皮,他也在想萬一顧左就是個大貪官呢?
就像嘉慶皇帝,面對乾隆晚年的官場貪腐,他也大力整治,搞了幾個廉政模范,最後一查也是貪官。乾隆自己還特信任王亶望,結果弄出史書上都是笑話的‘甘肅冒賑桉,。
官場上的事尤其難說、尤其難辨,從朱厚照的角度來說,他憑什麽就認定顧左一定清廉自守呢?從情感出發,盲目的相信一個人,其實也是政治幼稚。
就像他一樣信任楊尚義,但是大明騎兵的統帥不能再讓他當了。
說起顧左……小錢應當不會,但浙江的事牽涉到數百萬兩銀子,這麽大的財富難保不會有人眼饞。
顧左前往浙江的時候,聖命都察院副都禦史章懋一同前往,這是個海瑞一般的人物,所以或許應該把他叫過來問一問……
又或者叫毛語文去查一查。
這些都不算難事。
但如果真的這麽一查,查不出
問題倒還好,要是查出了問題怎麽辦?
把顧左處理了?
這倒不是大問題。但其實這在某種程度上不就是否定了少府麽?!
現在他這個皇帝和少府令顧左差不多是同一時間遇到了‘危機,,會是巧合嗎?
細想起來,這個謠言來得太奇怪,參奏顧左的奏疏也來得太奇怪。
會不會是朝臣們攔不住皇帝以皇權來設立新的機構……朱厚照手指摩挲著……所以盯上了作為皇帝代言人的少府令顧左?
其實說起來邏輯也通,浙江那邊家破人亡,銀子、商鋪全都被搶到了北方,發動戰爭、大興土木……乍看起來,皇帝這事兒辦得不地道。
但朱厚照不確定梅懷古說的這個謠言是不是針對他而來,又或許故事本身這樣傳播形成了這個謠言,畢竟這很難界定。
如果要確認,就只能再進一步。
而這一步,他還必須進,因為一旦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那就說明暗地裡有什麽力量把矛頭對準了他這個皇帝,想要來一招釜底抽薪。
……說過多少次了,
道德的那個高地,誰爭誰死。若真有膽大的要他下來,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他的逆鱗。
「懷古。」
「微臣在。」
「朕聽說,梅府富貴,宅邸修建的富麗堂皇,院落之中假山、溪水、庭院、桃花……應有盡有。朕竟也想去瞧瞧呢。」
梅懷古眨了眨眼睛,在他聽來這話,可就意味深長了。
假山、溪水、庭院、桃花,就是再好的東西,皇帝還能有沒見過的?這話他自己都不敢說,皇帝沒有,你有,你啥意思?
所以真正可以拿出來講梅府有而皇宮沒有的,其實……是人呐。
「臣、臣所居陋室,若是能得陛下聖體親臨……必定,必定……福氣滿園。」梅懷古一激動,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找個時間吧。」
「是。」
朱厚照又靠過去,「派個人去顧府。」
梅懷古眼睛一眨,「少司徒府上?」
皇帝已經不回答了,至於答桉應當不難知道。
他信任顧左,這是君臣相得,但接下來的事不知道大小,而且往後少府令職權太大,所以先派個人過去,這是手段。
談不上什麽卑鄙不卑鄙,也不存在任何一點道德壓力或是內心糾結,他要當的是好皇帝,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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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雇傭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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