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議政,便是各卿各署匯報祭天大典、正月朝會、先帝喪禮的籌備,議定七日之後,也就是正月二十七日舉行祭天祭祖大典禮並正月大朝會。 另外的先帝喪禮則是做好早期籌備工作,如諡號確定,陵寢探勘,泥俑陪葬等等,平原王蒙武敲定了大小細則三十余項,分別交由各涉事大臣辦理。
蒙賁下了朝會驅車回府,飲罷一盞熱茶之後依舊是怒氣匆匆,恰見二子蒙信悠哉悠哉地又要出門,不禁黑著臉厲聲喝斥:“回來只知道吃喝玩樂,也不做做正事,難怪十七之齡還只是一個校尉。”
“父親此言好沒道理。”蒙信皺眉一句,昂昂高聲道:“人生於世,行事當以本心為上,何能吹毛求疵苛求功名官身?蒙信便是蒙信,一輩子也學不來大哥那般優秀。”
“你你你,還敢頂嘴了?”蒙賁霍然起身戟指蒙信,雙目怒睜,胡須簌簌顫抖著,顯然氣得不輕。
蒙信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昂著頭便出了廳門。
“老父嚴厲兒子忤逆,蒙賁不亦悲乎?”喟然一聲歎息,蒙賁跌坐在了長案前兀自發愣起來。
正在此時,家老匆匆來報:禦史大夫魏綸大人前來拜見。
“禦史大夫?不,應是前禦史大夫。”蒙賁苦著臉搖頭一笑,剛起身走至廳門,便見魏綸穿過大院疾步來到廊下,鐵青著臉當頭便是一句:“今日之事,太尉大人可否之情?”
眼見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蒙賁不禁長歎一聲道:“若是知情,吾豈會在朝議上當殿反駁,而在群臣面前大跌顏面?”
聞言,魏綸面色稍緩,然依舊是怒氣衝衝道:“太尉大人可別忘了,咱們三公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皆榮,一損皆損!攝政平原王突兀免去在下官職,而重用易刁一黨,君莫非忘記唇亡齒寒乎?”
“文昌候放心,老父斷不會如此昏聵。”蒙賁搖著手苦澀一笑,虛手做請道:“進去再說,我讓家老將上官齊也請來,總得謀個妥當的辦法。”
“文昌候文昌候,去實職而授高爵,夫複何言!”魏綸一聲喟歎,跟著蒙賁進了大廳。
片刻後上官齊至,三人來到後園書房喁喁低語謀劃,待到日落西山依舊莫衷一是,其中的關鍵,在於蒙武必定與易刁達成了某種政治妥協,不得已犧牲魏綸官職而安易刁之心,在代帝攝政的蒙武與權傾朝野的易刁面前,即便是一丞相一太尉也是圖奈何!
“老父之迂腐,當真令人噴飯!”蒙賁黑著臉一拳砸在長案上,震得上面茶盞嗡嗡作響:“易刁何許人?亂國之孽臣,天下之巨奸!堪比秦朝趙高!老父剛執攝政之權,竟是與虎謀皮縱容奸妄,將禦史大夫之職拱手相讓,若讓易刁上位,必定與吾等更是針鋒相對,掣肘製衡。”
“太尉大人此言無差。”丞相上官齊一隻大手將長案拍得啪啪作響,語氣更是嚴峻肅然:“大家試想,易刁在中書令之職已是如此囂張,現在上位禦史大夫,其氣焰必定更加狂妄,別說我們三公,就是攝政王也得退避三分,攝政王之昏聵,可見一斑!”
“父親終歸老矣,老來謀國差錯也多,誠所謂也!”蒙賁搖頭一聲歎息,卻是沉吟不語了。
“兩公議事只會抱怨而無實議,請恕在下恕不奉陪!”魏綸起身黑著臉一句,大袖一甩便要舉步離去。
“文昌候敬請息怒。”蒙賁急忙起身擋在了魏綸面前,正色一躬道:“事關重大,吾與丞相也是謹慎相待,
豈會虛應故事?” 魏綸冷哼一聲道:“古人嘗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兩君不以為然乎?”
“文昌候有計?”剛圍上前來的上官齊雙目不禁一亮。
魏綸矜持地撚須點頭:“非常之時當采取非常之法,吾有妙計可底定乾坤。”
“哦,何計,快說也!”
“快刀斬亂麻,三百死士擊殺易刁!”
聞言,蒙賁與上官齊心頭均是轟然一聲大跳,面面相覷,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震驚。良久之後,上官齊搖著頭歎息道:“蠢蠢蠢!三百死士就想擊殺身處重重宮闈的易刁,文昌候當真好謀劃!啊?”
仿佛沒聽到上官齊語氣中的諷刺之意,魏綸低沉著嗓門道:“易賊職任禦史大夫後,將負責祭天大典籌備事宜,按照往年慣例,禦史大夫須在祭天大典舉行三天之前前往北阪太廟坐鎮統籌,我們便可乘機下手!”
大齊供奉歷代天子的太廟建在齊陽北面的北阪之上。阪者坡也,北阪顧名思義便是北面的山坡。
八百裡關中平原東西鋪排開來,到得北阪山地形成第一道遼闊的山塬, 而後逐次向北方推進,一道塬高過一道塬,直到變成莽莽蒼蒼的高山密林,變成北地郡和上郡的山地高原。
“不行不行,即便是太廟,也有兩千甲士屯守,區區三百死士何能成功?”上官齊搖著頭又拋出一句疑問。
一旁的蒙賁雖未說話,但炯炯目光釘在魏綸身上卻沒有絲毫的放松。
“太廟神聖不可侵犯,咱們豈能大展兵戈驚擾大齊先帝靈位?”魏綸搖著手正色一句,嘴角漾出一絲成竹在胸的笑容:“三百死士只需埋伏於易賊經過的密林,屆時圍而攻之,神不知鬼不覺,何愁大事不成?”
“妙計!”話音剛落,蒙賁已是擊掌高聲,臉膛上露出了興奮無比的笑容:“文昌候何不早說,須得繞如此大的彎子麽?”
上官齊撚須正色問道:“往年禦史大夫前往太廟,按慣例帶多少護衛?”
“不會超過百人。”魏綸自信滿滿地回答道。
“雖只有百人,然則為防萬一,在下覺得還是當備足五百死士。”蒙賁接著說了一句,又問向魏綸道:“死士何處尋也?”
魏綸搖頭道:“吾也沒定見,不過若是死士,必定不能是遊兵散勇,當以抽調大齊正規軍為上。”
蒙賁緩緩點頭,隨即擊掌沉聲道:”明日夜晚,吾等召來親信大臣前來太尉府計議,如何?”
“好。”上官齊與魏綸同時點頭,一場即將改變大齊朝堂整個格局的密謀,在這個殘陽如血的黃昏正式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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