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呐喊的戰場驀地靜止,沒有一點聲音,雙方兵卒睜大雙目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突兀發生的一切,一隻戟頭準確地插在了黑塔巨人的眉心上,閃爍著熠熠光芒。 猛然,鋪天蓋地的山呼呐喊響徹雲霄,襄陽城頭旌旗飛掠,戰鼓轟鳴,士卒雀躍,紛紛將無上的敬意送給這個為齊軍帶來三場勝利的紅甲勇士。
望著倒在血泊中不停抽搐的龐大身軀,吳玄不禁一聲長籲歎息,心頭暗暗道:“大塊頭,你雖有力拔山兮氣蓋世之勇,然卻輸在沒有招式,使來使去都是那麽幾下,早已讓我看穿發現破綻,勢也命也,如此一來怎會敗給你?”
越軍陣前的駟馬戰車上,青帝趙牧臉色鐵青嘴角抽搐,出言相邀齊軍對陣,皆是因有山川這個鐵塔般的大力士,在那傲視天下的蠻橫武力前,他相信任何齊軍將領都是不堪一擊。
然則讓人意料不到的是,在兩場皆勝的形勢下竟被眼前這個紅甲小將連續扳回三場,連第一力士山川也落敗陣亡,趙牧不禁有些茫然無措了,這紅甲小將究竟是何來頭?看似小小的年紀竟有項羽般的武勇,當真是不可思議也!
聽到襄陽城頭隱隱傳來的喜怒笑罵之聲,一股深深的屈辱在趙牧心頭蔓延開來,因為憤怒而極度扭曲的黑臉異常難看,他重重地一個鼻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冷地望向身旁傳令的斥候道:“吹號擂鼓,全軍攻城!”
斥候聞言正要領命,卻見上卿司徒仿策馬上前稟告道:“陛下,今日時辰已至黃昏,加之決鬥失敗士氣受挫,何不等到明日再戰?”
趙牧衝動的臉扭成一陣獰厲的笑:“兩番恥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上卿休要多言,朕要攻破襄陽,報此屈辱之仇。”說罷,大手一揮,顯然不願再說。
“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對我言聽計從的趙牧了。”司徒仿在心中默默地念叨了一句,走馬回陣,兩行老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城樓上,上官若溪默默打量著被夕陽照得血紅一片的叛軍軍陣,見其旌旗飛動,軍容整肅,號令聲聲,絲毫沒有退兵回營的跡象。
略一思忖,她斷定叛軍必定會乘夜攻城,不由放棄了去見一見為齊軍帶來勝利的紅甲勇士的念頭,轉身下令道:“城樓守軍半餐飯食,點亮火把準備與叛軍夜戰。”
夜幕降臨時,滾滾戰鼓在城下無邊的火把海洋中轟然炸開。
第一批攻城的一萬越軍士兵列成了左右兩個五千人大陣,在一片嘶聲喊殺中推動著雲梯車向襄陽城隆隆壓了過來。
齊軍有備而守,早已在城牆上安置了百余架投石器械,層層疊疊的尖利石塊小山一樣碼放得老高,此刻見叛軍攻來,城牆上的齊軍立即二十個一組守定在投石器械旁,有的安放尖石,有的推動絞盤,粗長的牛皮筋瞬間被絞盤拉扯得“咯吱”作響。
待叛軍進入投石射程,城樓上原本舒緩的戰鼓聲驟然密集起來,一片沉悶的嘭嘭聲響,無數巨大的杠杆宛如怪獸粗長的手臂般驟然彈起挺直,尖利的石塊烏雲般砸向進逼而來的越軍軍陣。
驟然之間,一道道黑影飛至越軍頭頂,石塊漫天隕石般鋪天蓋地席卷而下,整齊的方陣頓時被砸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大洞,血肉橫飛中慘叫聲響徹而起,士卒們驚恐地抬頭望向夜空中呼嘯砸來的石塊,頓時一片抱頭鼠竄。
磷磷推動前行的雲梯車在這隆隆襲來的巨石猛擊下,一片噗嗤喀喳,頃刻之間被擊毀壓垮崩塌解體。
與此同時,
城樓上搖曳的火光中驟然立起一排紅色的人牆,弓弦聲中,遍布城牆的箭孔射出了密集箭雨,只顧奔突躲避巨石的越軍士兵們頓時做了活活的箭靶,一個個帶箭冒血地插在大石縫中無法挪得半步。不消片刻,第一波萬余兵士死傷了大半。 見還未攻到襄陽城下,士卒便有如此大的損傷,趙牧雙眼不由瞪得老大,怔怔地注視著燈火通明的城樓良久,咬咬牙高聲道:“傳令步軍大將,再出動兩萬軍卒攻城,朕今日要看看襄陽齊軍究竟有多厲害!”
“陛下不可。”隨著一聲高呼,一陣騰騰大步由遠而近,司徒仿亢聲拱手道:“齊軍固守襄陽防禦堅實,其大型守城器械多不勝數,我軍即便是派再多的軍隊攻城也是徒增傷亡而已,請陛下歇兵止戰。”
趙策肥大的手掌拍在戰車護欄上啪啪直響:“歇兵歇兵,空有十五萬大軍竟拿不下一個襄陽城,我大越顏面何在?”
“敢問陛下在乎的是將士的性命,還是自己的顏面?”司徒仿沉下臉來罕有地頂撞了一句。
聞言,趙牧沉默有傾,喘著粗氣道:“那上卿說說怎麽辦?總不能圍而不攻也!”
司徒仿顯然早已胸有成算,撚著彎曲的白須道:“臣有上、中、下三策供陛下思量。”
趙牧頓時精神一振:“哪三策?”
“上策, 立即回師巴蜀攻取益州,佔蜀道天塹割據一方,與大齊做長期較量。”
趙策搖頭歎息道:“此事緩議,還是聽聽中策。”
司徒仿老眼瞬間一黯,沉聲道:“中策者,大軍北上南郡,會同孟康十萬南郡兵決戰蒙武,一戰底定天下。”
“下策?”
“襄陽雖為天下堅城,然則地形東低西高又毗鄰漢水,陛下可令一支大軍秘密進駐漢水上遊,圈圍河道水淹襄陽。”
話音落點,趙策的眼睛驟然亮了,撫掌長笑道:“如此妙計竟列為下策,上卿思緒當真出人意料也!”
司徒仿溝壑縱橫的臉膛上沒有一絲笑意:“陛下,之所以是下策,乃是此計有傷天道人和,非萬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
“哦,上卿細細說來。”
“襄陽城地處平原之地,若決漢水攻之,必定會死傷庶民千萬,屆時荊襄淪為一片澤國,萬物生靈皆成魚蝦,即便得到了襄陽,又有何等意義?”
趙牧默默地思忖了一番,忍不住歎息道:“打仗總有死傷,上卿又何必學作儒家般迂腐?”
司徒仿白須氣得翹了起來:“即便如此,襄陽城中還有我軍家眷數千,陛下豈能不顧他們死活?”
趙牧一番轉悠琢磨,猛然回身正色道:“此計容朕先思量權衡,請上卿暫且保密。”
見青帝並未當即否決水攻,司徒仿心頭不由一沉,拱手歎息道:“天道大義,望陛下三思而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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