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讓馬隊剛至當陽大營,但見旌旗飄展軍陣林立,遼闊的紅色大營一片歡慶熱鬧。 見犒軍特使馬隊到來,軍陣前鼓聲大作,兩排長號仰天而起,嗚嗚齊鳴。鼓樂大作間,百名鐵甲騎士護衛著一輛青銅戰車磷磷駛過軍陣甬道,一面“蒙”字大旗當先飛動。
戰車上的蒙武身著華貴明亮的上將軍甲胄,外罩光芒四射的大紅披風,腰間一柄金鞘長劍,挺直身子向對面軺車上的郭讓遙遙一拱,抖動著須白的胡須高聲道:“平叛大軍大都督、上將軍蒙武恭迎特使郭大人犒軍入營。”
郭讓職司兩千石的大長秋,排位在九卿之下的眾卿行列,與萬石上將軍差了數個級別,然則因其代表天子犒軍,所以蒙武才當先開口報號。
郭讓矜持地咳嗽一聲,大袖聚攏一拱,尖聲道:“上將軍率領王師大勝賊軍,平定南郡、南陽,本使奉天子帝命特來犒賞,請上將軍安排有功將士午時之後集結受賞。”
蒙武微微一躬道:“本帥代三軍將士謝過陛下皇恩,請恕蒙武甲胄在身不能全禮。”說罷虛手做請:“請特使先入營休憩。”
郭讓微微點頭,腳下一跺,軺車已慢慢穿過軍陣甬道,他閉目養神,既不看落後半車的蒙武,也不看沿途紅旗林立斧鉞生輝的鐵甲騎士,至到進入高大聳立的大帳前,也未主動找話說過一句。
吳玄回到帳中,趙策與蒙信已在飲酒等候,待他坐下將今日所見所聞對兩人說了一遍,口直心快的蒙信已拍著座案大罵道:“陛下竟派郭讓這個太陰老鳥前來勞軍,當真是折殺三軍也!”
“噢呀,小聲些個。”趙策急忙揮揮手,製止了蒙信的罵罵咧咧,“這等話心知肚明便可,無須大聲嚷嚷出來。”
蒙信一聲冷哼,顯然是不以為然。
吳玄舉起酒爵大口飲盡,皺眉開口道:“上將軍對郭讓到來的確有幾分憂慮,然則不管如何,平安送走這個瘟神為當前第一要務,否者必會影響後續戰事。”
趙策輕輕笑道:“噢呀,擔心個甚來?反正他明日便走,只要小心過了今日,便沒事哩,何須杞人憂天。”
“也是。”吳玄展顏一笑,望向仍舊腮幫子咬得緊緊的蒙信,“午後郭讓將召集有功將士進行封賞,聽聞信弟亦在封賞之列,切記不可魯莽造次。”
蒙信黑著臉點頭道:“從雲兄大可放心,蒙信氣歸氣,然則還是能分輕重。”
日昳時分,軍士們已在營外草地上搭建了一個三丈高的木製看台,當先抵達的萬余有功將士圍著看台列成了三個整肅威武的方陣。
烈烈的旌旗在微微的秋風中特別平展,每面大旗下都整肅排列著兩名衣甲鮮亮的斧鉞甲士,當蒙武與郭讓同車抵達時,頓時號角齊鳴鼓聲大作,肅穆祥和,氣勢宏大極了。
行至台下,蒙武當先下車,又親自扶下了郭讓,在司儀的引導下走上三丈看台,剛在台上站定,紅壓壓的軍陣頓時響起一片熱烈的歡呼聲。
在司儀矜持悠長的報號聲後,郭讓上前了兩步,對著四野將士深深一躬,從身後司儀捧著的銅盤中拿起了一副黃布包裹的竹簡,展開高聲念道:“昊昊上天,冥冥大地,平叛大軍將士們:南越叛亂以來,九州動蕩,四海不平,社稷蒙羞,庶民疾苦,上將軍蒙武奉帝命帶領大軍征戰荊州,破宛縣,克襄陽,血戰南郡,斬殺賊首,立下顯赫戰功,朕雖未親臨荊州,然則感念諸君功績,特命大長秋郭讓為犒軍特使,
代朕封賞諸位。” 念完天子詔書,郭讓又轉身拿起一副竹簡,咳嗽一聲,高聲宣布:“天地悠悠,人心昭昭,上將軍蒙武為我大齊立下不世功勳,其名將永載史冊,今封蒙武為大齊武安王,享食邑萬戶。”
話音落點,四野軍陣驟然沸騰了起來:“陛下萬歲,武安王萬歲。”
台上的蒙武深深一躬:“臣蒙武,謝過陛下厚恩。”
接著,郭讓又宣讀了封賞校尉以上將領的詔書:
鎮軍將軍白亞夫進爵一級,為第十六等大上造;
武衛將軍蘇不疑進爵二級,為第十七等駟車庶長;
朱雀將軍上官若溪進爵四級,為第十三級中更;
……
北軍驍騎中郎將吳玄進爵七級,為第七級公大夫。
……
及至郭讓將百余名校尉以上將領念完,紅壓壓的軍陣又是熱烈地歡呼良久。
隨口,司儀軍吏代念了普通軍士中進爵較多的人員,又將詳細的進爵名錄發於各營校尉,及至這一套冗長的犒賞儀式完畢,已是夕陽西下了。
犒賞儀式後,緊緊接著又是歡慶晚宴,士卒們以百隊為單元,聚在各自的營內歡聲笑語喝酒吃肉,連綿的平叛軍大營軍燈閃爍,笑聲遍野,在黑夜中傳了很遠。
蒙武的中軍大帳內鋪上了厚厚的猩紅色地氈,地氈上四十余張長案呈左右兩廂排列,只有三階帥台上孤零零地佇立著一左一右兩張長案,一圈十六盞與人等高的碩大風燈,將大帳照得分外通明。
中郎將以上的將領們早在帳內等候,吳玄與趙策皆是受邀之列,兩人聚在一起輕聲地說笑著,年輕英風在或中年或老年的將領們中尤為顯眼。
帳外一聲報號,上將軍蒙武已陪同犒軍特使郭讓大步入內,踏著地氈穿過坐案甬道,蒙武將郭讓請到了帥台上的右案位置,自己則在著左案相陪。
剛一落坐,兩名少年軍仆已輕步上前在兩案上放置了一個紅木酒桶,剝開桶口泥封,一股濃鬱的酒香頓時彌漫開來。
郭讓用手指著紅木酒桶笑道:“武安王,此乃陛下欽此之酒,用於犒勞平叛大軍,本官已讓軍仆們為每一個百隊送去一桶,另帳內備足百桶,專供各位大將暢飲。”
在座不少大將皆是好酒之人,聞言不禁酒蟲大動,圓整著眼望著各自座案上的紅木酒桶, 不約而同地嘖了嘖嘴。
蒙武拱手笑道:“陛下厚恩,特使厚意,蒙武代三軍將士謝過。”說罷,朝著侍立的十余名軍仆大手一揮:“斟酒。”頓時,滿帳響起了一片悅耳動聽的汩汩斟酒聲。
軍仆們退下後,蒙武舉著酒爵起身道:“天子賜酒,非有功之臣不能飲之,第一爵本帥提議先遙敬遠在齊陽的陛下一杯,祝陛下龍體康健萬歲無疆。”
大將們齊刷刷地站起,跟隨蒙武一聲念誦,舉起酒爵大口飲乾。
吳玄與趙策乃是新任中郎將,排名自然靠後,座案幾乎快到了帳口位置,然則兩人毫不在意,跟著前面一道喊喝便喝,喊吃便吃,絲毫沒有客氣,及至酒過三巡,案上鼎盤內已是一片狼藉。
說笑閑聊了幾句,郭讓嘴角溢出了一絲莫測的微笑,撫著酒爵向蒙武問道:“武安王,今次大戰,不知殲敵幾多也?”
蒙武笑答道:“四次大戰,共破敵三十三萬,賊軍主力皆被剿滅。”
“俘虜幾多?”
蒙武略一沉吟,答道:“萬余左右,全是在當陽城投降的叛軍。”
聞言,郭讓頓時揶揄笑道:“今日本官聽人提及,武安王待叛軍俘虜甚厚,不僅禁止打罵拷問,而且餐餐皆有肉食供應,不知他們是俘虜,還是武安王的貴賓也?”
此話雖是不高不低,然則前面幾排的大將們聽得卻是一清二楚,頓時放下酒爵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郭讓,顯然是不明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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