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軍大營,若順流而下,順著孔雀河奔行一百二十余裡,就是樓蘭國都所在位置。
若青州第十八營士卒,全程激發“軍團武技:神速”,至多一個半時辰,就可抵達。
張百歲腳下生著青風,扭頭詢問牛背上的薑塵:
“一口氣奔行至國都?”
薑塵先是一愣,轉過頭,凝望著眾多青州士卒身上的甲胄及兵器,隨後毅然決然地搖了搖頭。
三千青州士卒全程不停歇神速前進,固然能爭取一些時間,至多晌午前,就可抵達國都附近。
但是——
為了急行軍,就匆匆耗去士卒體能,無疑是一種極為不謹慎的行為!
“越是時間緊迫,越要小心謹慎!”
“穩健,才是王道!”
待三千青州士卒神速奔行約六十裡後,抵達一處無名黃土山,約百丈高,薑塵終於開口,吩咐眾人暫且休息一段時間。
“停下,歇息一會兒!”
薑塵輕拍儲物袋,從中取出葵菜與蔥,茶葉,還有百余斤半熟的羊肉,隨後命令百余名昨日還是民夫的青州新卒,伐木,燒水,煮茶,熬一鍋肉湯。
然後。
他一個瞬步,就登上了黃土山最高處,以天眼眺望國都方向。
足足觀察了半盞茶功夫,薑塵才一臉陰沉地走下山,顯然是看到了一些特殊情況。
沒過多久。
食物的香氣彌漫。
張百歲扭頭看了薑塵一眼,然後主動走至一口大鍋前。
他舀起一碗飄著些許油花的葵菜湯,與數十名青州新卒,同席吃喝,大口啃著燒餅。
在張百歲看來,當將軍的,應當愛兵如子。
就如吳起一般,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夥食,睡覺不鋪墊褥,行軍不騎馬乘車,親自背負著捆扎好的糧食和士兵們同甘共苦。
有士兵害著惡性毒瘡,吳起就用嘴替他吸吮膿液。
“這才是最優秀的將軍!”
所以,張百歲希望通過言傳身教,讓薑塵間接感受並理解這一理念。
然而——
在眾多士卒豔羨的目光中,薑塵仍然一臉悠閑,手裡捧著的羊肉湯,肉量豐厚,表面還飄著幾十段青翠的蔥花,香氣撲鼻。
此刻,若是大將軍衛煊見到二人飲食情景,定然會譏笑張百歲所習兵書過於落後。
“將軍的才能,是激發士卒對勝利的渴望!”
“只要讓他們知曉,如果仗打贏了,要什麽都有,才是最重要的!”
“帶兵打仗,需要的,絕不是行仁義教化之道,將帥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贏!”
待眾人茶足飯飽,薑塵冷凝著臉,大步走至三千士卒中央,聲如雷震:“想吃肉嗎?”
眾士卒奔行六十裡,體能嚴重消耗,此刻也不過混了個半飽,舔了舔嘴唇,皆齊聲呼喝:
“想!”
薑塵眸光熾烈,朗聲道:
“軍情緊急,本將隨身攜帶的肉食,也不過一千斤半熟羊肉,若是所有人分,連湯都喝不上!”
“所以!”
薑塵輕蔑一笑,放聲如雷:“有能耐的人吃肉,沒能耐的人喝湯,誰讓你小子不爭氣呢?”
聞聽此言,立即就有士卒大吼:
“將軍,什麽才算有能耐啊?”
薑塵微笑答道:
“沿河繼續向前,奔襲三十裡,就有樓蘭士卒約二千四五百號人,在執行著一項重要任務。”
“誰能殺掉敵人,誰就是有能耐的人!”
部分士卒心中一震,當即握緊了手中兵刃,不由生出了些許緊張情緒,想起了家人。
薑塵眸光轉冷,譏笑道:
“怎麽,這就怕了?”
眾多士卒受激,皆大吼請戰,全場氣氛漸漸燥熱了起來。
“這才像話!”
薑塵神色淡然,揮了揮手。
在眾多士卒的注視下,戰力癡兼糧台官汪峰宰推著一車藥草,大步走了出來,朗聲說道:
“將軍從征西軍大營庫房內,刮來大批藥材,只要不死,就能保爾等痊愈!”
薑塵點頭應下此事:
“嗯,是我說的。”
聽得此等許諾,除張龍象遺留下來的一千老班底,其余二千士卒,皆向“薑將軍”投去感激的目光。
畢竟,在戰場上,重傷就幾乎等同於死亡,唯有耗費價值數百兩紋銀的藥材,方能保住一條性命。
薑塵趁熱打鐵,許下了第二個承諾:
“本將軍曾吃過七彩神君的蛇膽,此事,你們當中很多也十分清楚,故本將軍有著一雙千裡目,無所不察!”
“你們在戰場上的任何表現,是好兵,還是孬種,本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立大功者受上賞,立小功者受下賞,有誤者罰,侵吞士卒功勞及逃亡者殺!”
說到最後十幾個字的時候,薑塵的語氣愈發嚴厲,如蒼穹一般威嚴浩瀚的眼眸,凝視著在場三千士卒。
自古以來。
士卒最厭惡的,從來都不是死亡,反倒是尋常士卒拚上性命,好不容易得到些許功勞,卻被伍長、什長、屯長等下級武官侵佔。
聽到薑塵的第二個承諾的時候,三千青州兵不由愣了半晌,彼此對視,皆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高興、喜悅、不可置信等諸多情緒。
薑塵也不廢話,取出赤魂寶弓,拉弦就射。
數百丈高空,兩頭成精禿鷲穿過雲層,還沒尋得獵物,就被一箭射穿心臟,心連心,落了下來。
眾兵卒這才反應過來,咱“薑將軍”是神射手,擁有一雙千裡目,又有何稀奇的?
一想到這。
所有士卒再無半點疑惑,士氣猶如坐火箭一般,騰騰飆升!
薑塵扭過頭,笑吟吟地看向某普通老年青州鬥將:“老屯長,此番戰前激勵士氣,您覺得表現如何?”
張百歲被後浪拍在了沙灘上,沉默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老夫本想最後教你一些東西,但現在看來,用不著了,依老夫看,你除了些許‘結硬寨,打呆仗’的耐心,已然稱得上將軍二字!”
薑塵抱拳,誠懇回道:
“多謝老屯長教誨,小子必定銘記於心。”
“若日後果真遇上持久難啃的敵人,必如您所言,結硬寨,打呆仗,絕不冒進!”
張百歲聞言,鬱悶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撫須笑道:“你小子,將來若是當了青州大將軍,可不要忘了老夫。”
薑塵亦笑著回了一言:
“苟富貴,絕不相忘!”
說完。
三千青州士卒鬥志昂然,拔營,向西北方位奇襲而去。
…………
沙海。
此地位於國都約有三十裡,本是二萬青州軍臨時駐扎的區域,卻慘遭十億方沙土覆蓋。
二萬余青州軍,被困於沙海界中,至少也要等到明夜醜時三刻,方能脫出樊籠。
“衛老將軍,沙土上空,似有異動!”
偏將軍洪武緩緩睜開雙眼,眸光上探,仿佛穿透了蘊含神器靈力的沙層,望到了外面的世界。
衛安國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隨手從夾袋中取出一具古舊龜殼,以文火溫和灼燒片刻,龜殼裂出十余道醜陋斷紋。
當看到這些斷紋的時候,衛安國不由胸膛起伏,驚怒交加道:“這群西域蠻夷,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發生什麽事了?”
洪武驚異,意識到“異動”絕非小事。
衛安國隨手一揮,數道靈光融入龜甲,使其上空顯現出一層半透明光幕。
畫面中。
二千余樓蘭士卒嚴陣以待,似乎是在保護著三名衣著華麗的年輕人。
洪武定眼看去。
三位年輕人,皆身著青狐絲扣袍,剪裁的十分得體,非富即貴,尤其是頭頂的絲纓珠冠,上面插著一根孔雀翎。
“這是樓蘭王室的標志!”
衛安國語氣嚴肅,沉聲說著:“他們應當都是樓蘭王的子孫,擁有著王權之力。”
洪武終於看清了三名年輕王室的所作所為,勉強壓住怒火,但臉色已經難看得不成樣子:
“他們在硬化沙土!”
如洪武所言,三名樓蘭王室子弟此刻的行動,就是以王權之力,命令腳下樓蘭國土持續硬化。
事實上。
二萬余青州軍被困於沙海界,倒也沒有性命之憂,隨身攜帶的乾糧與水,也能勉強支撐。
但是——
當脫困的那一刻。
二萬青州軍回歸現實世界,所身處的位置,自然是十億方沙土內。
若這些沙土持續硬化下去,必然導致一部分士卒來不及挖開泥土,活活窒息而亡。
一想到這。
洪武面赤如火,目眥欲裂,當即就想拿出烈弓,轟轟烈烈地射殺那幾個樓蘭王室子弟。
卻不料,衛安國再度開口:
“不過!”
“事情還有轉機!”
衛安國嘿然冷笑一聲:
“張百歲老弟,已經帶著三千青州士卒,奇襲而來。按照本侯卦象所示,北蛟青將鎮樓蘭!”
“這北蛟青將,必定……應當就是張百歲,他蟄伏教習室數十年,如今潛龍出淵,必定能大放異彩!”
洪武聞言,帶著一絲疑惑:
“衛老將軍,您的語氣裡,似乎有些不夠肯定?”
“沒什麽,錯覺罷了。”
衛安國總覺得【北蛟青將】另有其人,但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也未曾料想到,薑塵短短數月,就飛躍般地晉升成了荒野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