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至明醒了。
疼醒的。
他伸手一摸頭頂,好大的一個腫包。
他還想動左手,卻被按住了。
“醒了,醒了,余醫生醒了。”
“余醫生,你左手有輸液針。”
“老五,老五,感覺如何?哎,老五,四加五等於多少啊?”
余至明睜開眼睛,就看到四姐的兩隻手在眼前不停的比劃。
懶得搭理。
他轉頭看向了病床另一側的古青檸,問:“幾點了?”
“快三點半了。”
古青檸回了一句,又補充說:“亓越主任親自給你做的檢查,說你腦袋沒大事。”
“汪梧醫生也來給你號脈了,說你是體虛陽虧外邪侵入,需要好好休息,壯元補身。”
余至明輕哦了一聲,又把目光投向了安靜站在一旁的周沫。
“那些掛號患者?”
周沫湊近了一些,輕聲介紹道:“願意等的掛號患者,等你身體恢復後再安排。”
“不願意等,或身體不能等的,主任替你接診他們。”
這讓余至明安下心來。
有妥善安排就行。
“姐,把床頭搖起來。”
“乾活時才想起我!”余向晚輕聲抱怨了一句,行動上卻沒有任何的遲緩,幾下就把床頭搖高了三十度。
古青檸給余至明整理枕頭。
周沫又拿了一個枕頭,墊在了余至明的大腿下面。
余至明又稍微調整一下姿勢,讓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然後目光投向了門口。
“王麗,別躲在外面了,進來吧!”
片刻後,王麗低著頭從門口挪了進來。
“余醫生,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以為你會暈在我身上,當時你往旁邊倒去。”
“我就下意識的拽了一下……”
說著說著,王麗就帶上了哭音,“余醫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余至明輕笑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又沒有造成什麽嚴重後果,你至於被嚇得哭鼻子嗎?”
王麗抬頭,眼淚汪汪的看著余至明。
“你是余醫生啊,身體探查之術獨步醫學界,我讓你撞到了腦袋。”
“要是影響到了你的醫術,我就是去跳浦江都不會原諒自己。”
余至明呵呵笑道:“我沒那麽脆弱。”
“我告訴你,我曾經被人打成了豬頭和腦震蕩,還不是一點事沒有。”
“你別自己嚇唬自己……”
安慰了小護士幾句,余至明又轉而問道:“那個發神經的女人?”
王麗一邊擦眼淚,一邊快速回道:“被扭送派出所了,不會輕饒了她的。”
余至明想到那個女人剛剛失去了兒子,也是輕歎了一口氣。
不過同情歸同情,想從他這獲得原諒,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你的悲傷逆流成河,那也不是你可以肆意妄為,撒潑的理由。
這也讓余至明想到了亓老師早上說過的話,說那家夥是因為開鬥氣車出事的。
其母親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把她兒子死亡原因,歸結在余至明身上。
可見這個家教……
余至明哼哼兩聲,看向了病床左側的輸液袋,還有大半袋。
看來是剛換了沒多久。
余至明又看向四姐,說:“姐,我醒了,也沒多大事,你回去吧。”
“青檸留在這裡陪我就行啦。”
余向晚見自家老五思維言談都正常的很,不像是有事的樣子,就嗯了一聲。
“今晚上?”
余至明回道:“輸完液我就回家了,身體沒多大事,不需要住院。”
“再說,住在這裡,我也睡不著。”
余向晚點頭道:“我和張柏也早點回家,給你做好吃的補一補。”
余至明給四姐擺擺手,目送她離開病床,又看向了周沫。
“你也回中心吧!”
余至明已經知道,他現住在門急診的觀察病床。
周沫輕笑道:“主任說了,為預防再有意外情況發生,讓我盡可能的不離你左右。”
“發作性睡病項目已進入了尾聲,不需要招募新的志願者了,我之後能全職做你的專職助理了。”
“還有保鏢!”
古青檸補充了一句,又接著道:“沫沫,工作中,你來負責至明的安全。”
“至明在生活中的安全,我來負責。”
“沒問題。”周沫爽快應道!
余至明為了自尊,爭辯道:“我堂堂男子漢,還用得著你們保護了?”
“我還是很厲害的……”
“指哪打哪的飛蝗石,是不是?”古青檸反問了一句,又揶揄道:“怎麽這次沒有排上用場?還被人給砸了個下巴烏青?”
余至明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左側下巴,觸之還有不小的痛感。
“當時發燒頭暈,反應有些遲鈍,一時就躲閃不及了。”
余至明解釋了一句,又轉而問:“那女人用啥東西砸的我?”
王麗急忙回道:“應該是裝化妝品的瓶子,被當作證物送去派出所了!”
余至明哦了一聲,又故作說笑道:“難得在隔音臥室之外,能踏實睡上兩個多時間。”
“這個法子,或許以後能用上。”
這話剛說完,一隻略顯清涼的小手就撫在了他的額頭。
古青檸輕輕點頭道:“嗯,還在發燒,這證明確實是在說胡話。”
這時,余至明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隨之就看到亓越老師出現了病房門口。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除了頭還有些痛外,其他都還行。”
亓越輕輕笑了笑,說:“下午的二十八名掛號患者,有七人選擇了等待。”
“其他二十一人,我已幫你診斷完了。”
余至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讓老師你跟著擔心和費心了。”
亓越輕歎一聲道:“這事也怪我。”
“如果不答應他們的請托,給你打電話,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余至明趕緊道:“這件事怎麽能怪老師你呢?說到底,還是那個女人在發神經。”
亓越又歎道:“無法接受兒子的意外去世,更無法接受是自己的溺愛和縱容導致了悲劇發生,就只能找一個遷怒對象了。”
“這種心理下,你就成了最佳責任人。”
停頓一下,亓越又沉聲道:“至明,你放心,我不會為她開脫責任,會積極的為你一個討說法的。”
余至明呵呵笑道:“又讓老師操心了。”
“這是我該做的。”
亓越回了一句,又轉而說:“癌症極早期項目的志願者癌症篩選工作,今天和明天的,都取消了。”
“這兩天,你好好休息。”
“周三,看情況再說!”
余至明輕嗯了一聲,沒有假惺惺,或是故作工作狂的推辭一番。
他心中明白,自己確實需要休息了。
亓越又叮囑了余至明幾句,本身也工作纏身的他,就離開了病房。
十幾分鍾後,汪水蘇來了。
還提著大包小包。
“余醫生,這是我爸給你開的補元氣的中藥,還有幾頓藥膳。”
余至明很是客氣道:“辛苦汪小姐你跑了一趟,還請替我轉告對令尊的謝意。”
汪水蘇抿嘴笑道:“我們是合作夥伴,余醫生你這麽說,就是太見外了……”
汪水蘇的到來,仿佛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前往探望余至明的,從一開始的斷斷續續,接二連三,到絡繹不絕起來。
既有黎院長、談副院長、楊邁處長這樣的院級領導,也有中心的醫護同事,也還有享受過余至明身體體檢的醫生、護士、行政後勤普通員工等等。
其他的不說,不到一個小時,光是收到的果籃和花束就,就堆滿了半間病房。
搞到後來,余至明不得不使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再有送果籃或鮮花的探望者,你的果籃或鮮花,可以放下。
但,必須帶走另外的果籃或鮮花。
這些人在一番推讓後,也曉得病房這麽多的果籃和鮮花,是真的不好處理,也就拿著換了樣的果籃或鮮花離開了。
余至明對源源不斷的探望,也是被搞的頭大,頭很大。
待輸液一結束,他就迫不及待的下了病床,嚷嚷著要回家躲清淨。
古青檸把余至明重新按到病床上,“你得先等我把車子開過來吧?”
周沫也提醒說:“你的羽絨外套還放在大辦公室的儲物櫃呢。”
余至明催促道:“那你們還不趕緊的去開車,拿外套。”
“還有……”
余至明又叮囑道:“讓中心暫時沒事的醫護人員多過來幾個,把這些果籃和鮮花,拿回去分了。”
他又看向王麗,“拿不了的,你就做主在門急診內分一分。”
王麗點了點小腦袋……
余至明耐著性子又應付了十幾分鍾的探望人潮後,終於等來了周沫和青檸。
他麻利穿上羽絨外套,大步出了觀察病房,朝著直通搶救區的快速通道那裡走出。
余至明剛走近通道,就看到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推著輪床小跑著進來了。
輪床上躺著一個全身血跡的暈迷男子。
“什麽情況?”余至明脫口問了一句。
“建築工地跌落。”
余至明輕哦一聲,向出口走了一步,卻停住了腳步。
“丫丫的,算你命好。”
他把羽絨外套一脫,丟給了青檸。
“等我三五分鍾,很快完事。”
古青檸抱住羽絨外套,看著余至明跑去搶救區的背影,輕聲道:“是不是很帥?很有魅力?”
周沫點頭道:“不僅帥氣又有魅力,品格方面更是無可挑剔。”
“不許跟我搶!”
“不搶!”
停頓一下,周沫又接著道:“只是不怎麽愛惜自己身體,需要多加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