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以400km/h左右的速度行駛著,車廂裡的燈光好像也蒙上了一層黑紗。落選的窘迫就像是口銅鍾被拴在心臟上,每跳動一下伴隨著震動心情就更低落,睡覺是可以讓自己不焦慮的辦法之一。
加上之前沒有休息好,包括小李的很多人早在椅子上睡著了。
查派依然固執地站在車廂頭尾關注著這些人們。幾個小時過去地圖上的列車才要開出洛泰的范圍。
還在倦怠中的小李被窗外的自然光線喚醒。窗外已經不是科幻的時髦建築,高聳的大樓變成了怪異的岩石,高速路變成了廣袤戈壁,不同顏色的砂石混合在一起在太陽的炙烤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斑,天與地相接的地方已經形成了一片片“湖泊”。
想不到洛泰那樣的先進都市竟坐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就連堅硬的岩石被腐蝕成岌岌可危的石柱。砂礫變成粉筆在岩石上劃出斑斕的顏色,勾勒出狂風的形狀。
雖說速度比起以前坐過的高鐵快不少但除了可以上廁所以外沒有任何服務,所有人的消遣只有窗外的風景而已。列車已經在這廣袤的無人區中行進了多半天。
列車開到一座大山旁慢慢停了下來,車上的人都東張西望想知道是不是到了目的地,在不遠處大山的陰影下有幾棟木頭屋子,紅頂白牆像極了牛仔們的谷倉,但是沒有牛仔也沒有人,只有一些紅色的查派站在外面,圍繞著木屋不規則的搭建了十幾個帳篷。
而再遠一些是一條懸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遠方的風景,令人驚訝的是底下的氣候和這一層截然不同,一條河流肆意在下面的平原流淌,河流旁邊是茂密的闊葉林。小李到底也不清楚這條懸崖不知道有多高,感覺高到分割出了兩個世界。
列車地圖上並沒有標注這裡叫什麽地方,路線也顯示這裡並不是終點。車上有人信誓旦旦地說列車應該是要補給物資。
可小李想著連飯都沒有需要補給什麽呢?大家眾說紛紜,但是沒有人說這裡就是鳳凰營地,這時車上的查派開始說話:“請列車上的乘客們,在這裡下車進入鳳凰營地前需要對各位進行一次檢測。檢測結束後將重新發車。”
大家都感到很疑惑,明明只有幾個簡易的帳篷在這裡需要檢查什麽呢?看到沒有人下車,查派又發聲:“請大家有序下車,保證最後到達鳳凰營地的時間。”
查派不斷重複著讓大家下車的話,而且的聲音越來越大,有個站在後面的小個子男生應該是聽煩了,就繞過查派大大方方的下了車,其他人也陸續下車。
車廂上的查派在車裡確認沒有人被遺漏後,其中一個也跟著下來,下車的人們在它的組織下排起了參差的隊伍往木屋走去,走到帳篷附近後小李看見原本就在這個地方的查派與之前見到的都不同,腰間還掛著不少裝備,除了還有手電之類工具,竟然還有把槍。
這讓人一下子就緊張起來,為什麽之前從沒見到過武器。但來這裡又有什麽不同,它們為何要提防我們?這兒的一切加上今天上午的經歷都讓小李認為今天簡直是自己的厄運日。
這時隊伍最前面已經到了木屋門口。先進去了十幾個人推開柵欄門,其余的人都排在門廊下等著。時間過了幾分鍾從先進去的人開始從另一個門走出來,他們的樣子看不大清楚,但是不知道是檢查了什麽,出來的兩個人竟然是被攙扶著走出來。
這不免讓人有些恐懼,不光小李如此,
隊伍前面也發生了一些騷亂,最前面的人說什麽也不進去做什麽檢查了,仔細一看正是之前與小李起衝突的那個大塊頭。 剛開始查派不斷發出電子的勸解聲,但是這個體型和小李差不多的機器人起確實沒有什麽威懾力,大塊頭甩開查派的手轉身就往回走,就在其他人觀望的時候,隊伍中走出幾個人也堅決不做所謂的檢查了。
正在此時其它在帳篷裡的查派也走了出來站在隊伍周圍,剛才正在勸解的查派小跑追了上去。
剛到大塊頭身後機器人一把就鉗住了他的手腕向下一扽,這個兩百多斤的身軀就直接被帶進炙熱的沙礫,原來跟著打算回列車上的幾個人瞬間怔在原地,被摔倒的大塊頭正痛苦的捂著自己的肩膀蜷縮在地上。
脫臼的疼痛讓他大叫,周圍的人驚恐的看著他,但是沒有人上前阻止,另一方面也都忌憚這些機器人竟然會有如此之大的能量。
可讓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情卻不止如此,突然身後木屋的門被推開,有個人一下子衝出來跌下門廊,頭上還戴著一個被扯斷的意識頭盔,距離近的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它們在殺人!”
霎時人群就炸了鍋,人們尖叫著四散跑開。周圍的所有查派同時拔出槍向天射擊,不少人被嚇得摔倒在地,有的人反應比較快地跳過倒地的人踉蹌著往列車的方向跑去,但這小段路此時顯得非常的漫長。
理智只有在危機時刻才能成為無價之寶,與動物不一樣人群的本能反應通常不會帶來生機,反而會將所有人擠進地獄。
砰!
眼看局勢失控,查派竟然將槍口對準還在驚嚇奔走中的人。小李親眼見到旁邊的一個男人被打穿,子彈從人體的另一側炸開了一個坑,血漿濺在人們的白衣上。小李的耳朵開始蜂鳴,周圍尖叫和槍火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個響亮巴掌讓打了小李一個耳光。
讓還處於懵懂狀態的小李進入活下去的狀態,現在小李已經不管是什麽原因導致這一切發生,此時他腦海裡隻一個明確的概念:“這些機器是敵人!”
小李躬身跑進了身邊的人群中,希望可以等到這場屠殺結束。但是小李沒想過一旦露出了獠牙又怎麽可能輕易收起呢。
每一聲槍響都有人倒下,機器人的子彈就沒有脫過靶,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但查派應該已經打定主意要將在場的人全部抹殺。
突然小李不知被誰推了一把,腳下一軟直接趴在了一個查派面前,查派看見了這個手無寸鐵的人沒有一刻猶豫,舉起槍就瞄準了小李。
小李下意識的舉起手擋住自己,但大腦已經開始模擬中槍時的疼痛了。指縫中一道紅光閃過,可那並不是槍火,只見眼前這個查派被攔腰切斷,其實更準確的說應該是熔斷,紅色的金屬被閃光穿過後慢慢滲出金屬溶液,然後失去了控制的查派在跪倒的一瞬,上半身也歪倒在地上,沒了眼前的威脅小李站起來尋找到底是什麽救了自己。
竟然是一台噴氣式機甲,手持光劍,身覆鎧甲,構造如同人體精巧,此刻機體上的火焰塗鴉似乎都變化成真正的烈焰衝進查派群中砍殺。
雖然沒有擎天柱那麽大,但是五、六米的身高卻是小李現在心裡最高大的英雄了,而相對於查派高出兩三倍的身高既可以保持在對抗中的優勢又可以保證靈活機動。
現場比起剛才更加混亂,因為這位不速之客也打亂了查派的陣腳。這時所有查派暫時放棄對人們的屠殺,優先攻擊起這台機甲,小李和剩下的幸存者們趁此機會四散而逃。
在逃跑的過程中,小李看見查派們都收起槍從腰間掏出那個像是手電的東西,原來那也是把武器,與機甲手中的激光劍一樣隻顏色不同型號也更小。
查派們各自為戰,利用自己的機能跳上那台機甲企圖將它的身軀切開。而這台機甲一邊揮砍周圍的同時不停的用噴氣甩掉背上的查派,越來越多的查派衝向它。
小李這時已經踉踉蹌蹌地跑到列車後躲了起來,眼看機甲噴氣的頻率已經不足以立馬解決周圍的麻煩,這時從山崖下也跳上來相似的幾台機甲,高速向戰場機動。
同時另一邊山後也響起號角聲,從山麓兩側也衝出多台機甲,兩邊的機甲邊移動邊展開,對近百個查派形成包圍,還有最初的“一團烈焰”中心開花。
這些查派在平坦的地形下根本無力招架這樣進攻,隨著二十幾台機甲都抵達戰場,查派的陣型已經被衝散,而三三兩兩的機器人只能被不斷破壞殆盡。
很快只剩下人類的屍體和機器人的斷肢四散在戰場上,有人跪倒在地上哭喊,有的人蜷縮在角落驚恐的望著一切。
但是阻止這場屠殺的的機甲們在戰鬥結束後並沒有開始救助這些幸存者,而是跑向貨廂一把扯開了箱門,開始搬運裡面的貨物,他們的目標是之前裝的合金箱子,他們收起武器一隻手抓起一個箱子快速地往外搬。
而小李此時才剛剛能完整的完成一次呼吸,還能聽到心臟劇烈的跳動。但小李還是拄著車廂和膝蓋顫抖的站了起來向那棟白色的倉庫走去,走了幾步小李的腿一軟就跪倒在沙礫之上,血汙已經滲入了滾燙的沙石,尖銳的沙石礫讓小李的膝蓋如同通了電一樣疼痛,迫使沒有力氣的小李只能重新爬起來。
小李看著剛才手上沾染的血跡不知所措,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這個房間裡的到底在檢測什麽。小李跨過地上的屍體和碎片走到了那幢房子前。
推開倉門,房子兩邊整齊排列著十幾張轉換床,還有幾張床上有人扭曲地躺在上面,有人的頭盔掉了下來靠著幾根線吊在半空,手拖在地上。
大倉深處傳來哧啦哧啦的摩擦聲,往裡走了兩步小李發現是一條地下傳送帶,順著破碎的窗戶看去這是通向懸崖的方向。
小李從沒有在一天之內見過這麽多死亡,原來剛才大叫謀殺並不是造謠,此時他的腦海中充滿了疑問:為什麽我們這些人要遭受這樣的待遇,甚至是屠殺?難道就因為我們沒有通過評估我們就任人宰割?這個組織憑什麽能夠決定我們的生死!另外為什麽有的人可以走出這個房間?意識頭盔又怎麽可以奪取人的生命呢?一萬個問題在小李腦海中湧出。小李覺得幾周的了解已經足夠了解這個世界了,但現在看來這個新世界還有很多東西被隱藏在角落。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靴子踩在木地板上結實的響聲,小李回頭看見門被一把推開,一個帶著頭盔的男人徑直走了進來,頭盔上有不少鏡頭,最後面還有一個很顯眼的接口。
穿著一件純黑的圓領短袖,身上的汗水讓衣服描述著他的肌肉線條,健碩的手臂也馬上要把袖口撐開。小李看見不是查派,松了一口氣但是也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所以並不敢貿然開口。
往後退了幾步,小李發現這個男人好像根本看不見自己,打量了一圈房間後,直接走到轉換床前將意識頭盔扯下來,不管這些頭盔是不是還戴在遺體的身上。很快他已經收集到小李的身邊了,但是他依然避免看向小李,好像他是什麽令人難為情的事情。
小李開口極其沙啞地問:“你是誰?”小李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嗓子就像是被鉗子捏住了一樣緊,音量也不由自己控制。雖然這聲音又尖又小但是這個距離頭盔男應該完全能聽到,可他卻沒有任何回應,只是自顧自的繼續收集意識頭盔。
難道是頭盔隔音效果太好了嗎?帶著這樣的假設小李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兩步,用更大的聲音問男人:“你是誰,為什麽這些機器人要殺我沒們!”
但是還是沒有回應,小李想走到前面打斷他的工作,剛走到離男人兩步的距離,他突然從身後抽出一把槍對準小李,小李不敢繼續往前,這是今天第二次被槍指著頭了。小李幾近崩潰,他感到自己如同一條麵包蟲可以被任何東西支配。
小李高舉雙手示意自己沒有任何惡意。幾乎是帶著哭腔的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是誰,為什麽查派要殺我們?”
面前的男人沒有馬上回答,小李看著頭盔上漆黑的面罩感到深深的絕望,因為他不知道面罩後到底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很有可能回答自己的是一顆子彈。窒息的沉默中小李閉上雙眼,希望這顆子彈射穿自己之前可以有人告訴自己到底是為什麽?
透過揚聲器一個低沉的男聲說到:“我們只是一群流浪者。”說完這句話男人注視了一會小李,便緩緩的將搶收了起來,同時一手按著頭盔似乎聽著耳麥裡的什麽信息。
“那這些查派為什麽要殺死我們?”
“我以為你自己知道原因。”
“是啊,我應該知道的...”這句話無心的話讓小李有點恍惚。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你還真幸運,我需要你跟我回去。”
小李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重複著那句:“我應該知道的。”
男人看到他這個樣子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你有什麽特殊。”然後從身後拿出一根很粗的扎帶便向小李走來,小李還是站在原地沒有移動,目光無神的掃視著周圍。
但當男人馬上就要接觸到小李時,突然小李透過大門看到那些機甲已經從列車上搬完貨物,陸續背著物資開始離開,然後發瘋一樣跑了出去。男人一下子撲了空,氣的咒罵但還是追了出去。
小李跑出門剛才救自己的那台火焰機甲就停在門廊下,背上的艙門打開著,裡面那個男人就是這台機甲的駕駛員,男人將剛才收集的意識頭盔扔在機甲旁旁,沒有進機甲直接追了過來。路過車廂時能看見還有不少人蜷縮在裡面不知所措,依舊沒有人理會。
很快小李跑進了列車貨倉,那些合金箱子已經被搬空,另一邊全車人的黑匣子都被堆在一起,原來小李想起那些該死的“畫家”曾說過,沒有通過評估的原因也會被記錄,於是小李開始一個箱子一個箱子的翻找。
機甲師也很快追了上來,看到箱子中的黑匣子被粗魯倒在地上,小李正趴在地上飛快地確認每個匣子的標簽。男人追到門口看到小李並不是想逃跑稍微放松了些神經,轉身向最後幾架裝載完貨物的機甲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先離開。
“你得跟我回去聽到了嗎?”
小李沒有抬頭,用幾乎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說著:“我要知道是為什麽。”
男人然後悠然的走向小李同時說:“那你找到就得和我回去聽懂了嗎?”小李沒有回應,將找過的匣子踢到一邊,又倒出來一箱新的翻找起來。
這時小李已經不在意去到哪裡或者和什麽人在一塊了,畢竟自己已經被信任的人們放棄了而救過自己的人又能把自己怎麽樣呢?
雖然沒有回應,男人卻也不再要他親口答應,轉走向沒有開啟的箱子旁同時說到:“這還沒見過你這麽傻的‘新貨’,你叫什麽名字?”
小李這時稍微停下手頭的活兒抬頭看了眼這個男人,低下頭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於是兩個人開始一箱一箱的找。
男人邊找邊說:“這種破東西對你有那麽重要嗎?”
“當然重要!你這種流浪的強盜怎麽會明白。”小李不耐煩的說。男人被懟了,但沒有生氣只是呵呵一笑就繼續找匣子。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人已經幾乎將這節車廂找完了,但是還是不見小李的名字。
男人應該聽到了什麽消息,突然直起身對小李喊道:“還沒找到嗎?快走!雷達檢測到導彈要來了。 ”
但小李此刻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還在低頭找著自己的名字。男人有點著急:“你瘋了,導彈的目標就是這趟列車,炮火覆蓋後查派馬上會有部隊到達清理這裡。”看到小李即使是死也要找到黑匣子,就跑過去拉小李起來。
一個拚命的拉一個拚命的找,活像一隻被繩子栓柱的鬥牛犬。頭盔裡傳來的警報聲越來越大,但小李還是在拚命摸索,車廂裡只剩三分之一的箱子沒有找過了,掙扎中小李踩在地上散落的匣子,兩個人都一起摔倒在地上。
小李的臉貼在地上,卻剛好看到了自己名字,小李一把將匣子抱在懷裡大叫著找到了。
此時幾乎已經能聽到空氣中由遠及近的呼嘯聲,兩個人跑出車廂男人喊到:“往機甲的方向跑!”連續幾次的逃生,讓小李感到自己的腿已經需要十分集中注意力才能控制得住。
男人率先到了機甲旁邊,機甲感應到駕駛員靠近便提早降低機身。男人熟練的踩在背上裝備架,打開艙門。
小李隨後趕到,男人伸出手一把就將還在跑動的小李提了起來扔進了座艙,在被扔進去的瞬間,小李看到天邊一個小點拖著白色的線筆直的向這裡飛來。
男人扔完小李直接跳了進來,並且在跳進來的瞬間伸手關門,但一股強大的衝擊力伴隨著熱浪還是從縫隙中衝了進來,隨著男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艙門被關緊。
小李隨即在一片漆黑中感到了強烈的加速度,然後在顛覆中被狠狠的拍在內壁上,一切又都歸於平靜。